第四十七章 相思

十年过去了，花狐还在埋怨。

        花狐说：“你好没个道理，兴你，却为何不兴我。”

        辛大郞呵呵一笑，说：“你那是在害人，你害人，为的是获取人的阳精，为的是提高你自己的修行，你修行，当该脚踏实地。”

        花狐愤慨，说：“那，你也迷惑了那么多的妇人，你也在害人！”

        辛大郞听了，略一停顿，之后，依然笑着说，“对！从严格上说，我也在害人，但我害人却是为了报仇，为了我族那些被掳杀的子孙；你和我是不一样的，你害的是无辜的人，我害的却是曾害过我们的人。”

        花狐说：“但表面上是一样的，我们的同时，又都是在与人捕捉欢乐，人说我是骚货，自然也会说你是骚货，你我皆是风情万种的狐，你说我毁了狐族的名声，而你对我狐族的名声却也无益。”

        辛大郞想到那些迷恋他的人间女子，想想确也那样，但，再想一想，毕竟又有点不太一样，因他毕竟少有真正的快乐，且他也毕竟不是冲着寻欢作乐去的，如此，便依然拘着那花狐不放，如此，也颇有些不讲道理。

        啊，这世上，就是有些事，是不讲道理的。

        只怨这世上，总有些不为人知的苦衷了。

        这些苦衷，既然不易向人道明，那就干脆不说。

        但，不说不代表不想，辛大郞已想了千年，却仍想不出为个什么？

        十年后，辛大郎终碰上了一个他想要碰上的人，跟着，也带来了让他极其困惑的问题，该问题正是说不清，道不明，没法解释，又放弃不下的。

        该问题也正如后世人间的一首诗，那诗说：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站在你面前，

        你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爱你爱到痴迷，

        却不能说我爱你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爱你，

        而是想你痛彻心脾，

        却只能深埋心底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不是我不能说我想你，

        而是彼此相爱，

        却不能在一起

        …………….”

        哈！这就是辛大郎此一时的困惑，呵呵！

        这一夜，夜色阑珊，星光黯淡，风萧萧兮，有点冷飕飕的寒。

        辛大郞又矗立在杜松山家的庭院里，他默默注视着那有灯的房间，在那房间的灯下，有陈氏女正在苦苦地哀哀叹叹。

        辛大郞知得妇人时时刻刻在念叨着自己，本该是幸福的，但，对他来说，却是无以言说的苦。

        这苦甚至还不如以前未认识她时。

        这苦甚至还不如她是十年前无爱的娄三娘子、田洛孙媳和其他妇人。

        那时，他不快乐，却也不悲伤。

        他矗立在风中，时而是风姿绰约的华美男子，然，一旦有隐约的眼光欲要扫向他时，他很快便将自己转变为一团透明的空气或一片不透明的夜色。

        陈氏女也没的安生，她时而站在在窗前，看窗外的树影婆娑抖动，时而又踱到镜前，看镜中被思念折磨的憔悴的容颜，末了道一句“啊！冤家。”

        “啊！冤家，你在这儿吗？你来了吗？为你，我快要疯了！”

        辛大郞能看得见她的心，能听得见她心里要说的话。

        陈氏女的心，分明是在说：“冤家，我是这么的思念你，你是仙家，莫不，你没个感应，如你没有感应，你还不如凡人，你枉为仙……。”

        辛大郞的心却说：“啊！娘子，我看到了，我听到了，你那么地思念我，其实，正是因我也在强烈的思念着你啊。”

        啊！尘世间，心有灵犀一点通，爱人只有爱人才最知道爱人，是他的思念激起了她的思念，是他在感应她，正如同她也在感应他一样。

        但那辛大郞却心说：“啊！不！我那良人娘子啊！即使没有我对你的思念，没有我对你的感应，我亦知你会在思念我，在这浩瀚的世间，天下之大，除了你，还有哪个能纯粹思我辛大郞呢？”

        咳！

        长夜漫漫，妇人辗转不寝。

        辛大郞看她始终在摸索那只他送与她的红盒。

        她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拾起，她该是怎样的煎熬呢？

        啊，她打开了，

        啊！她又合上了。

        他的心亦如风中扬起又落下的秋千，七上八下。

        同时，他的心又如沉痛中的砥，被那来来去去的刀，磨得渗血。

        啊！谢谢她，她终又拾起了盒子。

        如此，她还是不想将他忘记。

        她的前世该不会是与他有所牵连吧？

        他与她是那般地情投意合，她与他又都是那般地难舍难弃，天意造化，他竞是那一般地遇到了她，但，如她不是他仇家的妇人，他会遇到她吗？

        嗨！罢了，再思它作甚？不如驾一缕夜风，隐入到无忧的世外世界，喝一壶忘情水，让六根清净，让烦扰的思绪停歇。

        ……

        辛大郞大袖一挥，瞬间，便又将自己置身于那美丽的世外世界中去了。

        人说红豆是相思的树，辛大郞就栽它在自己的庭院中。

        他要让他的红豆如雨，四季长青，因相思毕竟是甘美的，是令人沉醉的，他愿承受这甘美。

        树下是毯子般的碧草，辛大郎席地而坐，望着轻风中婆娑舞动的红豆树，与“相思”相关的文字便浮现在辛大郎的脑中。

        人间有“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诗句。

        啊，如能时常与她相携在这红豆树下，免却相思，当该有多美？

        但，却是不能，想和她在一起，唯仍靠相思。

        如此，相思，唉！相思有时却也不见的真的是甘美的、令人沉醉的，他已不堪承受。

        此一时，辛大郞的相思，“是寂寞的秋的清愁，是辽远的海的相思。”

        那相思沉重又凄厉。

        那相思如影随行，挥除不散。

        辛大郞随便的一个意念，便又看见了，那远方莒州府杜松山门下的陈氏娘子。

        此时的陈氏娘子，正领着一双女儿在花园内矗立，女儿们在扑蝶，欢天喜地，她却心不在焉的忧伤，她满目的抑郁，让沉重的相思尽显，风吹过来，吹动了她单薄的衣裳，她真个的是“人比黄花瘦”。

        看来，这世上还真没有无忧的地方，辛大郎不得不又将目光放在了眼前的壶上。

        啊！再喝上他一壶吧。

        啊！醉了！

        醉吧！

        那么，索性就让咱再做一回拖着长尾的狐狸吧。

        啊！那些个拖着长尾的，在那黑山上跑来跑去的，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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