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5章 绾青丝
啸月涣其实从来没有去想过会在什么样的场景下与楚风再见，再见时彼此又怀着怎样的心情。
因为她确信楚风定会来，既然确信，那太多虚妄的幻想反而变得毫无意义，倒不如等切真的生再亲眼目睹那到底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直记得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从来没有忘却过。
如果你遇到了危险，我也会过去。
她每次想起这句话，都会觉得很好笑，因为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和楚风，也难以说清是深还是浅的交情，彼此之间又应该怎样看待彼此。
她有些鄙夷楚风说这样的话引起人的遐思，所以当初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便有些恼火。
但是她却很喜欢这句话，也从来不曾怀疑过这句话。
啸月涣知道，他既然说了，那么便定会做到。
他说的话便是这般有特殊的魔力，让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心生怀疑。
所以啸月涣看着楚风在战胜荀侃之后又恢复了那如既往的木讷的样子时，不由得又笑了起来。
没有人见过啸月涣这般的笑容，因为这笑容太过小女儿了些，哪里是淮山那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所能露出来的？
然而啸月涣的面庞上却的的确确带着这样的笑容。
那笑容很温婉，也很和煦，像是要吹进桃林里的春风，让人不禁得浮想起些遐思。
啸月涣的衣裙随着笑容微微摇摆着，她想要上前步，但是她刚刚迈动足尖，股凉意却已经抵在了她咽喉那细嫩的肌肤上，随之侵入了她的血肉之中，抹刺目的嫣红顺着雪白的皮肤流淌了下来。
啸月翊的手指扼住了啸月涣的咽喉，神情有些狰狞，也有些可怖。
他知道这是无谓的挣扎，无论他怎么做都已经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但是哪怕最后是死，他也不愿意留给别人个美满的结局。
就算是死，也要拉上人来垫背。
他看啸月涣不顺眼，看楚风更不顺眼，所以他当然不会让他们任何个人得意，所以他要杀了啸月涣。
很多人注视着啸月翊，几位修为较高的长老也现了啸月翊的动向，但是没人去阻止他，因为这是啸月家的事情，自己何必出手？
楚风看着啸月翊，猛地攥紧了木鞭。
他的确没有想到啸月翊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他的注意力直在提防荀若因怒而起，却没有想到，荀若始终沉默，而啸月翊却会在这个时候挟持啸月涣。
这个时候，他有些后悔自己暴露自己的面容让啸月翊有了防范，但是如果不卸去伪装……又怕给离水惹上麻烦，终究是进退两难的地步。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沙哑着嗓子道：“你想要做什么？”
这句话很俗，俗不可耐，但是却是楚风所能问出的唯的话。
你想要做什么，我们也许还有再商量的余地。
这就是这句话的深刻含义，哪怕楚风对自己的度再有信心，也没有信心能够在啸月翊的手里救下啸月涣。
因为啸月涣已经废功重修了，如果她有七阶的修为，楚风都不会如此担忧，只要啸月涣能支撑短暂的瞬间，他都有信心救回啸月涣。
但是现在的啸月涣太脆弱了……啸月翊随便动动指头都能将啸月涣碾作粉尘。
“我想要做什么？”啸月翊冷笑，眼眸中寒光冷冽，“难道你还能让我活着离开这里吗？”
楚风沉默片刻，道：“也许……”
“不用在意，人总是要死的。”
啸月涣却忽然微微笑，很是淡然地理了理鬓，似乎完全没有把自己的生死放在眼里。
人终究是要死的，只要你能记住我，那死……便又有什么关系呢？
啸月涣有些近乎绝望地想道，就像几个月之前，在离水的时候，她面对着离若水时心里所想的般。
既然已经无望拥有个人，那让他能永远地将自己记在心里，千百年都不会忘却，那也是种幸福——种绝望的幸福。
楚风轻轻摇了摇头道：“人都是要死的，但是……不要轻易言死，因为我想让你活下去。”
楚风的话语很平淡，传到身后众人的耳中，却又是阵骚动。
他们此刻终于意识到楚风想要啸月涣，不是想要折辱她，而是想要救她。
哪怕楚风不是淮山的人，也不是清流涧的人，但是……此刻想要回护淮山的人，就是敌人。
楚风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敌意，但是他也没有在意，因为在他迈出这步的时候他就也已经想好了很多事情，也有了与所有人为敌的勇气。
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不做就会遗憾的事情——所以他定要救啸月涣，哪怕与天下人为敌，他也不会退避。
啸月涣看着楚风专注而认真的模样，微微笑了起来，不说话，只是那双眼眸里的情意，灼得人有些焦躁。
“你应该知道，我想要带她走，就必然会让她活着。”楚风看着啸月翊，继续说道，“所以……你可以试试，但是能否成功，谁也不知晓。”
楚风此言出，空气之中弥漫的敌意愈强烈，尤其是楚风要为个女人与在场所有人为敌，这样的趋势已经不言而喻了。
啸月翊想要说话，但是却被啸月涣冷冷的瞥所震慑，莫名地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
“你有把握吗？”啸月涣笑着问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我带走，你当真有把握？”
楚风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认真地道：“有。”
“原来你也会骗人的呢。”啸月涣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是调侃之意，从容不迫，仿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楚风无奈地笑了笑。
真是蠢啊，这种时候……分明应该再强调强调自己其实有把握嘛——不过所谓的再有把握，也只是……场豪赌吧。
但是，这赌博旦失败，那付出的代价将会无比地巨大吧。
啸月涣眼眸中出现了丝亮光，她红唇微微咧开，道：“以后不要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地豪赌了，万失败了呢？不要忘了，她还在等你，你怎么忍心她难过？”
楚风沉默片刻才道：“所以……我不会死，你也不会。”
啸月涣想了想，道：“对了半。”
“半，什么半？”楚风有些不明所以，看着笑得那般明媚如春光的啸月涣，讷讷地道。
啸月涣看着楚风不由得笑意愈盛，就像是个调皮的少女般重复道：“你的话说对了半啊。”
楚风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为什么是对了半？”
“没有为什么，就是只对了半。”啸月涣笑得娇躯颤抖了起来，笑得眼角沁出了泪花。
即便你愿意为我冒险，但是我却不愿意你为我付出那许多。
你还拥有很多的东西，而我却早已失去了切，所以……所以就这样吧。
我死去，你活着。
然后你永远记得曾经有过个叫做啸月涣的女子在你的生命中出现过。
这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吧？
“再见。”啸月涣抬起手轻轻地在脑后压了压青丝，轻声说道。
啸月涣的声音很轻，轻得就像是道照进密林的月光，映照在满是青苔的溪涧的岸上；就像是缕吹进了小巷深处的清风，拂过了只只悬挂的灯笼；像是枝娇艳的桃花，在枯寂的冬天里，缓缓地在光秃秃的枝头吐出抹嫣红。
啸月涣的手缓缓地抽出了脑后的那枝桃花，那枝她随意地从某人的异象中折断用来绾的桃花，陪伴了她很长的段时间。
她曾想过扔掉这枝桃花，只是终究还是舍不得。
楚风看着啸月涣理着青丝，看着啸月涣理完脑后秀的手抚摸她的咽喉。
他没有多想，他只是在想啸月涣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而后他看到啸月涣脑后的秀缓慢地散落了下来，有风吹过，扬起了墨色的锦缎，根根的很是分明，却又相互联结，相互缠绕，难分彼此。
楚风想起了第次见到啸月涣的时候，在那轮银色的明月之下，啸月涣银色的秀。楚风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个画面，但是他却觉得眼前的画面很美。
这美丽的画面让楚风有些心醉，直到他看到抹嫣红在啸月焕的咽喉间绽放开。
那是朵如桃花般艳丽的花朵，那是朵血色的花朵，有股凄美的意境，随着那枝桃花贯穿了啸月涣的咽喉而在啸月涣的身前绽放，凋零，洒落遍地。
没有人想到会生这样的变故，那朵血色的花盛开在每个人眼中的时候，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消散，只剩下了满场的不可思议。
包括啸月翊，他也不曾想到被他挟持的侄孙女……会如此地结束她的生命。
只有个人笑着，她的眼睛疲惫地开始下沉，几乎成为了条缝，在这个只有条缝的世界里，却依然留着他模糊的身影。
我在人世间最后的瞥，要牢牢记住你的模样。
至少下世，我会比她先遇到你。
给读者的话:
每次写这种章节，我都觉得我还是很适合去写言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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