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山主对我有再造之恩，我想报答他的恩情。”
大哥张了张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现在回头看看，这想法是多么可笑啊。他自嘲地想，人家压根没把你当人看，一直在利用你，以前对你那么好，都是在笼络你，为的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多么讽刺，他想放声大笑，又想放声大哭。
人家只是把你当作一颗棋子而已！
而面前的笑面阎罗听了这话，也在玩味地看着他。
“……刚才你听到那孩子说的话了吧？”
过了一会儿，祖老头问道，慈眉善目。
大哥沉默了一下，回应道：“听见了。”
“有什么想法？”祖老头又问。
大哥苦笑了一下，回应道：“我觉得为那个人去死很不值。”
“你之前做好觉悟为此而死了？”祖老头问。
“当然。”
大哥点了点头，现在他连肠子都悔青了，之前老二还说起来……要是我能听进去他的话，就不会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了！
是我害了他们……
事到如今，落到这帮人里，看这笑面阎罗心狠手辣的样子，我们怕是走不了了。
虽然悔之晚矣，但是，至少，如果能让这几个兄弟活命的话……！
大哥心念急转，不一会儿，他有了主意。
说干就干！他朗声对祖老头道：“老前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次的刺杀行动，是我从山主那里接的任务，这些兄弟事先都不知情，是我逼着他们跟我一起来的！”
街舞队队员们听了这话都是一愣，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哦？你逼着他们一起来的……”祖老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大哥，“真的么？”
“千真万确！”大哥连连点头。
祖老头看了看众人，又道：“可老夫看他们的样子，好像是自愿跟你来的啊。而且，听刚才那孩子的口风，都做好觉悟要跟你一起死了……这可不是能逼出来的哟。”
“老前辈！”
大哥忽然大吼一声，把谢钦等人和街舞队一众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要暴起难。
却见他双膝跪在地上，脑袋重重地磕到地上。
就听“咚”的一声闷响，这大哥竟是向祖老爷子磕了个头！
所有人都愣住了。
“有道是恶重办，胁从不问，”大哥的脑袋伏在地上不起来，沉声说道，“老前辈，若要交待，阁下拿了我的性命便是，但我求阁下高抬贵手，放过我的兄弟们吧。”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大哥！”
街舞队众人反应过来，看到大哥如此，他们将对祖老头的恐惧抛到脑后，纷纷上前要把大哥扶起来。
谢钦反应过来，暗暗点头，这位大哥对他的弟兄们也是够义气。
“老前辈，”一个队员朗声说道，“我们打从跟着大哥开始，就把命交给他了，您如果要杀了他，就把我们也一并杀了吧！我们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胡说！”大哥闻言，连忙起身推了他一把，大声斥责道，“你们不能死！”
他转而又给祖老头磕了一个响头，低声下气地恳求道：“弟兄们年轻气盛，还请阁下多多海涵，放过他们吧。”
“孩子，你想哪儿去了？”
祖老头悠悠地开口。
大哥一听这话的语气轻描淡写，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问我想哪去了？这话的意思是说我想太多了，要把我们弟兄几个全杀了吧！
绝不会让你得逞的！他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祖老头，心里暗暗盘算，待会就是拼了老命，也要绑住这个笑面阎罗，拿他做人质，好掩护弟兄们逃走！
嗯，就这么办！他打定了主意。
“——我还从没说过，要杀你们呢。”
就在大哥心思急转的时候，祖老头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句。
“啊？！！”
大哥一下挺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祖老爷子。
街舞队众人也都懵了。
“老，老前辈，”大哥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您，您是说真的？”
“老朽为何要骗你们？”祖老头反问，“你们只是被利用的棋子，又没对我堂造成实质上的损害，老朽为什么要杀你们？”
大哥愣了一下，这帮人果然是九毒堂的。
谢钦帮腔道：“老爷子之前就说了，看你们打架就不像是江湖中人，反倒像是街头流氓！”说到这里他嗤笑一声，“啧啧，还拿着甘蔗刀，真没品！”
街舞队众人听了这话，顿时涨红了脸。
“那……”大哥那了半天，期期艾艾地问道，“我们现在可以……走么？”
“先别忙着走。”祖老头摆摆手，“我还有问题要问你们。”
“好，您问吧！”大哥大点其头，诚恳地说道，“我们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祖老头微微颔，开口道，“你们的山主，姓甚名谁？”
大哥马上回答：“他姓张，名叫张弩。”
“张弩……”祖老头想了想，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谢钦看看老爷子的表情，知道他说的是实话。
大哥点头道：“这很正常，哥老会的干部很少抛头露面的。”
“嗯，”祖老头颔，“我知道。”
他又问：“这个张弩山主，在哥老会内部，是在一个什么位置？”
大哥想了想，回应道：“也就是个中高层的管理吧，往上还有坐堂、执堂、心腹什么的，这个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原来如此。”祖老头点了点头，“难怪他要用如此下作的手段煽动大战。”
“是的，张弩想借此上位，”二把手回应道，“他这个人野心挺大，却没多少才能，也就是俗称的志大才疏。山主位置本来不低，但他却是同职中最位卑言轻的一个。这要是在太平时节，他穷其一生，也别想爬到第一阶。”
“第一阶？”祖老头问。
二把手解释道：“第一阶是哥老会的权力顶点，就像是古代的朝堂上，皇帝和宰相所处的位置一样。哥老会一共有八阶，从一数到九，其中没有四和七，这两个数字是忌讳。”
什么忌讳？谢钦差点问了出来，但他一看二把手说完，众人都没露出意外的表情，祖老爷子还点了点头，便明白了，二把手之所以没说出来，是因为这可能是江湖中的常识，自己要是问出来，那就露怯了。便把这个疑惑咽回了肚子，准备等会再问唐忠他们。
祖老头问：“那张弩在第几阶？”
二把手答：“第五阶。”
祖老头颔道：“那倒是不高。”
二把手点点头道：“以张弩的才能，他一辈子也甭想爬到第一阶，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搞出这种勾当，想来个富贵险中求。”
“呵呵……”祖老爷子轻笑两声，淡然地说道，“能想出这种馊主意，这个张弩，果然是志大才疏。”
张弩的如意算盘，无非是挑起战争再冲在最前面，好借着战功来为自己铺下晋升的台阶，却没想想，自己的计划里有多少一厢情愿的成分，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要是引大战，献出街舞队，再自己降职，就真的能平息哥老会上层的怒火了吗？这完全是把舵把子和高层们当成傻子了。
这么一个志大才疏的人，偏偏还将手下忠心耿耿的弟兄弃之如敝屣，当真是个卑鄙无耻的废柴小人。
谢钦等人对这厮已是深恶痛绝。
祖老头又问：“哥老会上层，真的没有跟我堂开战的打算么？”
二把手点可点头，回答说：“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是么，那就好。”祖老头颔道。
大哥见他说完便沉默下来，便低声问道：“阁下还有什么问题要问？”
“没有了。”祖老头微微摇。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大哥期期艾艾地问。
“可以。”祖老爷子点了点头。
还没等街舞队众人欢呼，他又道：“不过，你们要答应一件事。”
“什么事？”大哥问。
祖老头道：“别再对唐敢下手了，下次让老朽抓到，老朽可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大哥忙不迭地点头，“张弩那个混蛋欺我们太甚，我们再也不会给他卖命了！”
“不给他卖命，你们打算退出哥老会？”祖老头问。
“不瞒您说，经历了这种破事儿，我确实有这个心思。”说到这里，大哥苦笑了一下，“但是，您也知道，江湖规矩，一日为袍哥，终生为袍哥。”
他的意思谢钦大概听明白了，在哥老会，急流勇退看来是不可能的，说不定会被人追杀，街舞队这帮人退出来死得更快，他们是想活下去的，这么干反倒是在本末倒置了。
祖老头听了大哥的话，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确实如此。”
谢钦嗤笑一声：“俗人就好好过日子，瞎搀和江湖事干啥？”
他心里自嘲地笑，话说得好听，我不也是这样么。
大哥听了这话，又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说得对，但我不瞎搀和江湖事，又能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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