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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宫墙之外


刘挷派了他身边的哑奴来接我,金铃跑来告诉我的时候,我正拿着瑞洵的鸿雁印章,将印章收好,金铃又收拾了些衣物,这才出门。

        天炽出来送别,“这几日叨扰了,天炽公子。”我忍着疼痛给天炽福了一身。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他的语气是满满的疏离,倒是一如既往。

        金铃扶着我上了马车,车内准备的东西倒是不少,不知道又要向何处驶去呢,应该是回宫吧。

        记不清楚马车行驶了多久,到了地方,却并不是宫门,而是是一方宅邸,虽然迟疑这是什么地方,也还是进去了,若是我知道这个地方让我的早就已经不堪的人生更加肮脏,当初一死了之,许着后来,不会那般痛苦。

        宅子的大门并不是太显眼,匾额上书“云隐松林”,左右是两方并不大的石狮子,入门之后是曲径通幽的长廊,两旁尽是假山绿植,金铃推着我缓缓行与长廊之上,已经是入冬的季节,路过一处荷花湖时,荷花已经尽数凋敝,徒留枯黄的荷叶混着白凄凄的冰渣冻在湖面上。

        画廊金粉半零星,池馆苍苔一片青,哑奴在前面导引着,三个人就静静的前行着。

        穿过门厅,弄堂,哑奴退下,一旁已有丫鬟婆子开始随行侍候,等到了厢房安歇的时候,有准备好的饭菜放在桌子上,还泛着热气。

        等到一切安置好的时候,随行的仆从便都退下了,金铃也被屏退了,我好奇会不会是刘挷的作为,同时心里也有一丝的不安,这种不安愈演愈烈甚至甚于那点好奇。

        我忐忑不安的握住手中的荷包,不知所措,想要呼唤金铃,却发现没人应答。

        许久,进来一个人。

        “阁儿,是朕!”是刘珩的声音,“朕很想你……”

        知道来人是谁,本应该放下防备,可是我却莫名的越来越害怕,握着荷包的手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你在害怕朕?”刘珩望着我,眼中本是一片欣喜与深情,可是此刻见着我的反应却被一丝愠怒替代,“你是朕的皇后,朕的正妻,你现在竟然在害怕朕?”他一把拽住我的手臂,目光自然流离到我手中的荷包上。

        “这东西,你还留着……”刘珩一把夺过荷包,我开始挣扎起来,“放开我……”

        “你既然敢留着,你就不怕朕对你身后的李家做出什么事情……”

        我瘫倒在刘珩的手下,一言不发的流着眼泪,出宫那几天还是让我忘记了,我是他的皇后,可是我已经不会活太久,哪怕是自生自灭,我都可以,只是不要让我再回去,看到他,哪怕一辈子不会见到瑞洵,哪怕瑞洵一辈子也不会原谅我……

        “你哭了……”刘珩慢慢的将手放下,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挫败。

        “你知道么,朕很想你……”刘珩再次伸手抚上我的额头。

        我和他曾经是朋友,他亦曾经是我信赖的兄长,可是自从他娶了我,我就知道我们从此之后什么都不是。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大婚那一夜那一夜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如同现在,之后我并不在乎他冷落我,一直到苏家被灭门,我失去双腿,我恨他,可是我没办法更加也没有手段去恨他。

        “皇上,求您把它还给我。”我看着刘珩,眼中的泪水越来越多,那枚荷包和它里面的东西,是我最后的信念。

        刘珩盯着我,手指慢慢滑到我的眉眼处,柔声说道:“它对你很重要,是么?”

        “求您把它还给我……求您把它还给我……”我不断呢喃反复同一句话,已然是陷入了魔怔,刘珩却不自知。

        “回答朕……”他向我吼道,无奈我只是不断的呢喃,气急之下他甩开我的手走远,随后便将荷包丢掷到我的头上,荷包不是很厚,刘珩不知道那里边是一方石刻的印章,立时被砸中,血便接连不断的流了下来。

        “还给我……”这是我最后的念头,身体的虚弱感越来越严重,终于承受不住的时候,我昏了过去。

        “阁儿……”刘珩摇晃着阁儿的身子,“血……,对不起,朕不是有心的……来人……叫太医……”他紧紧地抱住英阁,从未想到他会将她伤的如此深。

        很快来了人,太医为她把头上的伤处理好,刘珩守护在阁儿的身旁,只是她却未醒过来。

        刘珩望着床榻之上昏迷的阁儿,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嘴角微动,“你恨朕”他睁开眼睛,伸手抚上阁儿清瘦的脸庞,他曾无数次想对她做的动作,他不敢想象她会这般的虚弱,他知道她命不久矣,他没想同她发脾气,没想伤害她。

        刘珩记起同阁儿初见的日子,他们也曾有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吟诗作对把酒言欢,同江湖人之豪饮,她曾认他为兄长,做知己,便是如此,到后来却形同路人,他下了旨娶她,她知道之后曾劝他甚至跪下来求他,她心里只有一个苏瑞洵,是他执迷不悟了吗?

        大婚之日她眼角的疏离与漠然,她的倔强让他帝王的尊严无处可放,他只能冷落她,可是心里却还是有她,苏瑞洵……她心里就只有一个苏瑞洵,夺了苏家的兵权,灭了苏家的满门,为了保住苏瑞洵的一条贱命她不惜失去自己的双腿。

        刘珩将手放到阁儿的双腿,那双腿上几乎没有肉就连骨头也是碎掉的,“你就那么放不下他,从未看到过朕……”如若一开始存着利用制衡右相和将军府的心思,那么他何须立她为后?

        “你如何这么倔强?”朕知道自己做错了,朕从来未想过要去伤害你。

        “还给我……”似乎是刘珩的话吵醒了阁儿,她呢喃不清的叨念着,刘珩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俯身探耳,待到听清时,明明声如细蚊却犹当头棒喝。

        刘珩打开那枚荷包,里边有一方缺了角的石刻印章和几枚似乎是玉佩的碎片,刘珩拿出那方印章,上面篆刻着一句话让他滞在当场,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白首不相离……这是你同苏瑞洵的誓言么……”

        “你……爱他……”刘珩痴痴地看着阁儿,要将她看进眼睛一般。

        “皇兄何故如此……”在刘珩未曾发觉的时候刘挷走了进来,他望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阁儿,“皇嫂受伤了?”

        刘珩转过身面对着刘挷似若无力的说道,“朕,伤了她……”

        看着刘珩失魂落魄的样子,刘挷心底微微动容,“皇兄不是曾想放她出去,她已经活不了太长的时间,皇兄何苦折磨她又折磨自己。”

        “朕是想放了她的,朕为她准备好住的宅子,伺候的丫鬟仆从,便是想让她往后的日子衣食无忧,朕从未想过要伤她……”

        “照顾好她,朕还有事情处理……”刘珩将印章和荷包遗留在床头,留下一句话转而起身离去,已经够了,她会怕他,而他宁愿她恨他,也不愿她怕他……

        刘珩走后,刘挷将荷包拿起,便看见了荷包里的东西,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半晌,将东西放好收在阁儿的手里。

        那么难忘记苏瑞洵,他真的很幸运,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牵念记挂着他。

        情丝寸缕,生生刻骨,长夜孤冷,此生白头无缘,但求得一世情深,叹尽余恨天意弄人……

        当我再次清醒的时候,金铃已经趴在床头睡了过去,想必是照顾我太劳累了吧,头很痛,想要用手扶额头时却发现手中多了样东西,我看着手中的荷包,刘珩还是将它还给了我。

        “小姐,你醒了,你饿不饿?金铃给你去厨房拿点吃的!”金铃的警觉性很高,或许是察觉到了我的动作被惊醒了。

        我摇摇头,“现在是何时?我想出去看看……”

        看着我,不知怎么金铃又哭了,“小姐既然想出去了,那奴婢马上就去准备!”金铃也有些恍惚的准备着,我看着金铃的反应,没有说什么,或许我真的时日无多了,这丫头担心不下却又无能为力了吧。

        金铃手脚麻利,很快便准备好了,我并未着任何正式的衣物,只是穿着里衣,金铃为我在外面披了件红色的大麾,那红色红的耀眼。

        好多人喜欢梅花,筱梅园有梅花,相府也有,曾经天炽的妙医馆我也曾见过那濯濯的红梅,我让金铃推着我,来到了墙角,岁寒的孤梅,静悄悄地躲在墙角,人都说孤芳自赏,可是零落成泥时的无奈,又有谁来了解。

        原来已经是入了夜了,白色的梅花在月光和落雪的辉映下显得格外清楚,人说千古月明,空回首,君不知雪输梅花一段香,在这冬天里寻常人家只有梅花可赏,我想起宫里芳清池的兰花,想起那个美如兰花不食人间烟火的绝色女子季芳菲。

        虽然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妃子,,一堆女人同她分享着她的丈夫,她是否曾经也不甘心过?是否埋怨过先帝?或许她是深爱着先帝吧,起码那个人是她所爱的,所以她宁愿被围困在深宫中,是这样吧

        “小姐,不如我来帮你折一枝梅花别在衣角上吧。”金铃看见那只梅花开得正好,心想着要拿来给我。

        “别……”我急忙阻止住金铃,“算了,金铃。”

        金铃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小姐?”

        我淡淡的笑了笑,“能生长到今天,需要多大的勇气,算了吧,金铃,就让它自由自在的开放在这里。”

        “梅花虽好,可是终究太过孤傲。”

        一个许久没曾听到过的声音,他还是来了,刘挷身着一件墨色的长衫,拿着一个木盒子立于长廊之上,朝我缓步走来。

        “已经入夜了,王爷怎么还未睡?”我淡淡的说道。

        刘挷走到我跟前,对着那株梅树,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和我说话,“它太执拗,非要选择寒夜绽放,角落里的一朵花,谁能在意的到呢?”

        “王爷和我不就看到了?它心里的执拗是它所在意的,若它没了那份执着,和死物又有什么区别?”我看着刘挷,徒增感伤,那份执着即便是无人共享又何妨?

        刘挷折下那株梅花,如同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伸手将梅花递予我,声音清冷又着有一丝嘶哑“你喜欢梅花?”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接过刘挷的花,我摇摇头,看着手里的那株白梅,“不,我从未曾喜欢过梅花。”

        “你居住的筱梅园长满了梅花,上次在天炽的妙医馆你也是曾望着一株梅树出神,如同现在……”刘挷的眼睛里闪灼着别样的神色,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干净的如同瑞洵的眼睛。

        我低下头躲避着他的目光,“我从未喜欢过梅花,也没人问过我是否喜欢。”

        “宫中芳清池有匠人精心培育的兰花,即使在这个世界依旧花香满屋,你喜欢兰花么?”他接着说道。

        “兰花?不,我也不喜欢兰花……”我回答道。

        “我的母妃最喜欢兰花,她曾经在兰花开遍芳清池时起舞,冬日里满屋子的花香和她倾国倾城的舞蹈,我一生都难以忘记。”刘挷的话让我开始疑惑,他不是和刘珩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母妃?芳清池?他和季芳菲是什么关系?

        还未等我将口中疑问问出,刘挷已经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我。

        “何物?”我看着手中的盒子,心中的疑惑更甚。

        “你的琵琶。”刘挷示意我打开来。

        我打开一看,竟然是上次的旌宇,我合上盒子,说道,“惊世的名器,只可惜却不能辨明真假。”

        刘挷俯身,轻轻地抚摸着盒子,“这世上的真假,若那么明白便可轻易看清,今日,你便不会在这里,而我,或许就更加不会存在。”

        “如今我的双腿已经不能再舞,不过王爷是否有雅兴听英阁弹奏一曲?”

        “名器易寻,知音难觅,但奏无妨。”

        琵琶声起,伴随着刘挷低低的吟唱,那日下了小雪,我弹了一夜的琵琶,他亦在雪中陪了我一夜。

        雪夜顾寒声惶惶,人影映面梅断魂,北风峭,月夜清,爱恨殇,记不起旧事,芳华一世寂寞,今夜客留歌白水,弹半阙未语愁思先行,故人执手谁先走,独坐问相忘否,随君欢颜笑放浪,几轮冬雪藏枯骨,千载相逢何时见?

        “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活着,活着才有希望……”

        有些人看似无情,却心中有情,他想念的人,或许和我的瑞洵一样吧,都是不能放下的,不能放下,无法忘记,深埋于心底,旁人不知,只有自己,在每个孤独的时刻任由那种悲悯蚕食自己的情绪。

        时间如果倒退,不理会我们之间也许尴尬的身份,我和他之间并无怨恨。

        那一天,似乎回到了和刘珩初见的日子,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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