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怨果
众鬼哄堂大笑，我却是又气又伤心。
我爹爹爱财、抠门鬼尽皆知，就凭这个理由我也相信他不会谋反。可是他鬼都没了，这些鬼还在这里非议他！
嘴巴长在他们身上我管不了，可死者为大他们到底懂不懂！
我正气着，又听见一只鬼甲道：“我们相信没用啊，墨渊大人不相信啊！”
“这可不一定。”路人鬼乙表示反对，“大人要是相信璐家会谋反，为何璐家现在还没正式的罪名下来呢？”
“说不定是等墨寒大人回来处理呢？墨渊大人不爱管事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路人鬼丙又道。
甲立刻跳出来反驳：“墨寒大人也不信他们是冤枉的吧！不然的话，怎么会到现在还不给璐家平反？”
乙作为一个坚定的挺璐派，继续道：“可当年与璐家大小姐有过婚约的夜君不还是深受冥王大人的信任？要真相信璐家谋反了，冥王大人们还会相信夜君？”
“这可不一样！璐家是璐家，夜君是夜君！夜君可是与两位冥王有过过命交情的！”
甲继续搬弄是非，“而且呀，璐家大小姐魂飞魄散这么些年了，夜君心里早没她了吧？前两天不还从人间带回来一个女人么？闹得风风火火的，还把韩家主给关去地狱了！”
茶棚里的鬼嘲笑了一把倒霉的韩家主，花落见我脸色不好，已经打算让侍卫武力清场了，但被我拦下了。
眼下还是不要暴露身份的好。毕竟流言这种东西，从来只会多。不会少。
这些鬼无聊太久了，也就只能在这里嚼舌根过过瘾。
他们议论了一会儿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演变出了一个神奇的版本。
说我是当年就与夜宸有旧情，但璐瑶横刀夺爱，用家世相逼与夜宸订下了婚约。我知道之后，万念俱灰。自己跑去轮回司投胎为人了。
后来璐瑶死了，夜宸失踪这两千年其实都是为了找我。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两个人才重归于好。
那家伙，说的有模有样的！
我听着听着都佩服起这些鬼的想象力来，恨不得掏出腰包打赏一番。
还说当年夜宸送了我个定情信物，但被璐瑶抢走了。也是因此，璐瑶才借着这个信物顶替了我。和夜宸订了婚。
说着说着连我的身份都确定了，我就是璐瑶那贴身侍女！夜宸初见我时错将我当成了璐家小姐，才方便了璐瑶顶替我！
众鬼一边感叹着夜宸那身份，怎么会想不开要一个侍女，一边还在那里骂璐瑶抢人心上人不要脸。
花落被气得直磨牙，我倒是恨不得他们继续编下去。
刚刚被他们谈论起爹爹而勾起的伤心此刻被八卦之魂完全代替，我都忍不住为那故事中的侍女而惋惜了。
不由自主的，我也想起了自己的侍女。我还记得她叫碧莲，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的侍女，被主人拿出去顶罪而死。
因为不想投胎，就一直徘徊在轮回司门口。我见她可怜，便让她跟着我了。
她跟着我的年数不算短，干什么事我都带着她。最后，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躲过那场灭门之祸。
我叹了口气。花开已经过来了：“夫人，我打听到了！”
“走！”我忙起身离去，忽然听见背后又一次传来了夜宸的名字。
“不过我看呀，说不定是夜宸为了报复璐瑶，亲手杀了璐家一百多口鬼呢！放眼整个冥界，也只有他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杀了那么多的鬼！”
我的脚步一顿，长啸府所有的鬼脸色都差的不行。
“夫人……”花落已经快忍到极限了。
“走。”我拉了她一把，走出茶棚很远后，对侍卫长道：“让暗卫们去教训他们一下。不用伤及他们性命。”
三人成虎，这些谣言虽然是假的，但放任下去，也有可能会波及到夜宸的名誉。
根据花开得到的消息，两个姨娘躲在这里的一处洞府，就跟人间的群租房一样。
夜染还真是狠心，两个美女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里有着连绵不绝的戈壁，花开所说的那个洞府就在一处戈壁之上。
放眼望去，黄沙漫天的戈壁之上，密密麻麻的有着不少或大或小的洞穴，跟个马蜂窝似的。
每一个洞穴门口还写了编号，两姨娘就在第1314号房。
瞧着这个数字，我忽然异想天开：“花开，你说会不会是余姨娘和青姨娘百合了？”
“啊？”花开不懂。
“磨豆腐……”
“夫人！”花开有些不好意思的嗔了我一句，“她们磨豆腐也不会选这种地方呀！”
有道理！
这里的洞府也是有鬼收租金的，还有鬼统一管理。我低声问花开：“这里是谁开发的呀？”怎么还有鬼敢在夜宸的地盘收保护费？
花开摇摇头，侍卫长道：“夫人，这里的幕后老板其实就是君上。”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才符合夜宸的性子嘛！
说话间已经到了1314号房，让小二以送信的名义喊开了门。青姨娘才出来。侍卫长便制住了她。
身后的另外两个侍卫闯进去，将正要出逃的余姨娘也当场抓获。
两人正要挣扎，见到我却是一愣，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怎么是你！”
“是啊，好久不见。”我笑眯眯的跟她们打着招呼，让侍卫们放开了她们。
两只姨娘鬼戒备的打量着我，我也不跟她们来虚的。直接问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都被赶出府了，夫人的手的这么长？还要管？”青姨娘不忿的反问着。
“你们在长啸之地我就有权利管，夜宸说的。”我狐假虎威。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着不服气与不甘心。
这里就是直接在戈壁上挖出来的一个洞穴，里头空间不大。
墙两边放着两张床，中间一个床头柜，还有一张吃饭的圆桌。还都是用石头做的。
我在四处逛了逛，总觉得这里有些奇怪。
这里实在是太干净了！
并非是指有灰尘的那种干净，而是这里没有怨气。即使是在长啸府中，空气中也是会有着淡淡的怨气的。
只不过那些怨气没什么力度，就像海边的风中总是会带着一股潮湿一般，那些怨气也无法影响到鬼太多。
然而这里，一丝怨气都没有！
要知道，长啸府中有着层层阵法，所以才能将怨气削弱。这里怎么会一点点怨气都没有？
“你们做了什么手脚？”我问。
余姨娘一惊，青姨娘却是镇定自若的反问着我：“我不懂夫人的话，我们只是暂住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
“搜！”这里一定有东西！
然而，侍卫长带着两个侍卫将这没几个平方的小地方找了好几圈，都是一无所获。
青姨娘看了余姨娘一眼。嘴角微微扯出一抹笑意，毫不畏惧的迎上我的目光：“夫人，我们姐妹在府中之时便对你恭敬，如今出来了，夫人不帮我们就算了，为何还要咄咄相逼？”
“我乐意。”既然她想把坏人的帽子扣我头上就扣好了。
我本来觉得这里没什么，但瞧着青姨娘那闪着算计精光的小眼睛。更是坚定了我想要在这里找茬的决心。
“你们两个在府中水火不容的，怎么出来了倒好的同住一间房了？”我问。
青姨娘的眼中闪过一道不甘与不快，道：“同是天涯沦落人，以前怎样都不重要了。”
“你们两个以前在府里为了中馈权争斗，如今倒是握手言和了。还真是世事无常呀！”我假装感慨着，引得青姨娘更加不快。
“夫人，您是来炫耀的吗？”她问。
“不是。我只是想来问问你们，被夜染利用完再抛弃后是什么心情？”
两只鬼脸色一变，余姨娘似乎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尖叫出声：“你胡说什么！”
她扑腾着想要上前撕碎我，被两个侍卫死死按在了原地。
青姨娘的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焦急，沉声道：“夫人要是想要落井下石的就请走吧！我们姐妹在府中之时是夜君的人，自然什么都要为夜君着想！”
这里的夜君是指夜染。
“也包括夜染让你们俩来找我的麻烦？”我幽幽的问，原本张牙舞爪的青姨娘楞了一下。
她爱思考，思考要不要如实回答我。
我也不着急，慢慢道：“你们为他办事，几次三番来找我麻烦，也算得上是功臣。结果呢？非但没有加官进爵，现在还只能蜗居在这个地方，你们图个什么？”
青姨娘挺直了腰板：“我们但求一个无愧于心！在府中时为夜君办事，出来了当然是想随便走走了。夫人难道这也不许？”
反复问了三遍。青姨娘都没有否认夜染指使他们来找我麻烦，看来夜染真的不待见我。
可我还是不懂他为什么不待见我。
思考了一番，我问：“要是我把你们重新带回长啸府呢？”
两只鬼皆是一惊。
余姨娘的脸上不知道为何似是有些泛黑，但眼中满是期待：“真的吗？”
“真的。”至于带回去之后夜染收不收她们，那就是夜染的事了。但再养两个闲人，长啸府还养得起。
余姨娘更加激动，正要开口答应。被青姨娘猛地打断了：“蠢货！你清醒点！现在就算回去了又怎么样？没用的鬼一样会被夜君丢弃！”
余姨娘眼中期待的亮光瞬间又全部暗了下去。
“那你们呆在这里就有用了？”我问。
青姨娘没有言语，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余姨娘的脸色越来越黑了，我心中疑惑，招来侍卫长示意他看了眼余姨娘。
侍卫长大惊：“是怨气入体！”
像是为了附和他的话一般，余姨娘的双眼一下子通红，疯了一般便朝我们冲来。
侍卫们挥剑上前，青姨娘见状不妙，趁势就想要逃走，被守在门口的侍卫又给拿下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怒问。
青姨娘却是恼恨的瞪着我：“都是你！都是你！为什么要今天来！还呆这么久！”
她一个劲的咒骂着，侍卫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我转过身去，侍卫长还和余姨娘缠斗着。因着我说过不许伤她们性命，所以才一直拖着。
奇了怪了，这整间屋子都没有怨气，余姨娘是怎么怨气入体的？
而且就算是有怨气。余姨娘在长啸之地这么些年了，对怨气有着比别处鬼更为坚强的抗体，怎么还会被怨气支配？
我百思不得其解，侍卫长他们将余姨娘制服，仔细打量着青面獠牙的她，忽然发现她肚子边的黑气最重。
一瞬间我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她肚子里有东西！”
侍卫长闻言用自己的阴气裹住了右手，化作利爪便刺进了余姨娘的肚子。
随即。他居然从余姨娘的肚子里拿出了一个盆栽。那是一棵枯树，没有一片树叶，但枝头挂着一颗颜色鲜艳的仿佛血一般的果子。
“这是……怨果……”侍卫长诧异。
我也一样，立刻问青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青姨娘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怨果，不理我。
花开轻声与我道：“夫人，这是还没成熟的怨果。如果成熟了的话，上面会有一条蛇一般的印记。”
“你们怎么会有怨果？”我又问。
我记得来之前路过了那棵怨果树，那在一个单独围出来的果园里。因为这两天快成熟了，长啸府派去的侍卫将那里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外面有不少阴灵虎视眈眈的望着，但又被长啸府的威名震慑住，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要不是急着找两个姨娘，我还想去那果园子里瞻仰一下那棵树。如今，却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传说中的怨果。
“这东西是真的吗？”我又问花开和侍卫长。
侍卫长打量了一番，不是很确定的道：“夫人抱歉。卑职还没见过真正的怨果。但瞧样子应该差不了。”
花开也是一样的想法。
花落从侍卫长手中接过了那盆怨果，送到我面前。还没考进，那强大的怨气便扑面而来，仿佛无数怨灵隐藏其中，要将我吞噬一般。
我几乎能看到那些怨灵尖叫着、彷徨着、手舞足蹈着从深渊之中爬出来，想要将我拉下去成为他们中的一员。
浑身都泛出一层冷汗，我能感觉到自己指尖的颤抖。可是那怨果之上爬出无数的怨灵朝我扑来。他们空洞的眼神几乎要吸走我的魂魄。
那鲜红的怨果仿佛活人的心脏一般跳动着，诱惑着。无数黑色的怨灵之中，有一条狰狞的血色长蛇冲我张开了寻盆大口，想要将我一口吞下！
那蛇离我越来越近，我却无法动弹。
眼看就要被吞下，蓦然，脖子上的宸牌发出一道寒意瞬间席卷过我的全身。
眼前的怨灵与长蛇全部消失。我的身子重获自由，往后重重退了一步。
“夫人？”花开上前扶住了我，“你怎么了？”
我做了个深呼吸才缓过来：“没事……”又怯怯瞥了眼那怨果，“差点着了道。”
“花落快拿开！”侍卫长忙道，“怨果对活人会有吸魂效果！”
花落意识到自己办错了事，忙抱着怨果盆栽远远的站到了墙角出，还拿自己的身子挡住了我的视线。
我按了按微微发疼的太阳穴。宸牌上的寒意慢慢覆盖着我的全身，虽然有些凉，但不会伤到我。
魂魄已经归位，又有了宸牌护体，我便让花落再将那怨果拿了过来。
花落忐忐忑忑的转过身来，那果子还是原来的模样。我看到的怨灵与长蛇仿佛都是幻觉。
但我知道不是，那是怨果的威力之一。
真不知道这么可怕的东西怎么会让那些鬼趋之若鹜。难道他们就不怕反噬吗？
“这怨果的来历你们要是不说。我就没收了！”我没好气的对青姨娘道。
“不行！”青姨娘立刻叫了起来。
“那快说！”花开恼怒的帮我催促着。
“是……是……”青姨娘长长的叹了口气，“是有一回，夜染大人带着我来这里巡视，怨果树正好掉了跟树枝，我就捡起来了……我生前学过一点园艺，便照着古籍上的将那跟树枝种了下来……”
“这就是那跟树枝生根发芽后的模样？”我诧异的指着那盆怨果道。
青姨娘点了点头。
“夜染知道吗？”我又问。
她摇摇头：“果子是这两天才成长出来，我不敢让夜君知道。”
是怕夜染抢了她的吧？
“那你怎么还带上了余姨娘？”我又问。
青姨娘不怎么愿意说。一直垂着头的余姨娘忽然冷笑了两声：“因为……她不会控制怨气……”
她抬起头来，双眼依旧是通红的。她被侍卫控制着，可还是想要扑腾到我面前来：“夫人……呵呵呵……夫人您知道怨果成长的条件是什么吗？”
“怨气。”
“对，怨气。但若是这里的怨气都被吸收了，别的鬼很快就会发现我们这里不对劲。所以，她需要一个人帮她将怨气从外面带进来。”余姨娘一边说，一边笑。那笑容异常的诡异。
我却是明白了：“你可以吸收怨气，同时就把怨果养在了你的肚子里？”
“没错。”余姨娘讽刺的一笑，“你说我们在府里争夺的是中馈权，这不全对。中馈权是一部分，但这怨果也是我们的目标。”
怨果一千年只有一个，她们两只鬼只能有一个能拥有。
青姨娘恼怒的啐了余姨娘一口：“贪心的女人！要不是我得来的怨果树枝又把它养活了，你居然还想跟我抢！”
“可怨气是我一直在提供！”余姨娘提起这个也怒了，“没有我。别说你如今能见到怨果，恐怕早就被人杀人夺宝连命都不在了！”
“那也是我的！说好了第一颗怨果是我拿，第二颗才是你拿！你居然想要私吞！”青姨娘更是恼怒。
“哼！我后悔了！你给了树苗一了百了，可知我为了维护这怨果树的成长，费了多大的心血！不仅隔三差五要去地狱附近补充怨气，还要防着被夜君发现！凭什么第一颗要你拿！万一你过河拆桥呢！”
“别吵了，吵得我头疼。”我挥了挥手。侍卫们立刻捂住了她们的嘴。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整理出来了，但还有疑点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选这个地方？”
“是她通知我的。”青姨娘没好气的道。
余姨娘一惊：“不是你让人给我传的信么！”
“明明是你啊！”青姨娘也诧异起来了。
两只鬼到现在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了，看来她们都被算计了。
她们属于净身出户，走的时候夜染连件衣服都没让她们带走。如今能让她们两个被算计上的，唯有那棵怨果树了。
可是真有人惦记那盆栽的话，直接把余姨娘干掉将树苗抢过来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算上青姨娘？
“信呢？”我问她们俩。
“是自燃信，看完就自燃消失了。”两人异口同声道，又狠狠剜了眼对方。
“具体内容说一遍。”
“就给了地址，让我来这里取树苗。”青姨娘大概是也想弄清楚经过，也没瞒着我。
我又看向余姨娘，她道：“我的是她说又找到了一棵新的树苗，让我再养着。这样一人一棵，也就不用抢了。”
传信的人一定对她们俩的事了如指掌。
“对了，你刚刚是怎么了？为何忽然攻击我？”我问余姨娘。要知道，她刚刚要是没来那么一下，我还不一定会发现她有问题呢。
“我……今天是初一，怨气最为翻涌的时候……我一下没能控制住……被反噬了……”余姨娘磨牙，被责怪她坏事的青姨娘狠狠剜了她一眼。
我来阴间已经呆了一个多月了，上个月初一的时候，我因为有事去找余姨娘，被她找借口拒绝了。
如今想来，她恐怕就是为了不让我发现她身上有怨果树吧。
夜染会不知道这件事吗？
不！她肯定知道！
就连夜宸第一次见到余姨娘的时候还微微皱了下眉头，我当时以为他是责怪夜染带姨娘出来。但更多的，恐怕还是因为余姨娘肚子里的东西吧！
不然的话，为什么他当时只看向余姨娘，对青姨娘只是一瞥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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