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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书生救美何其难 中


主仆两人醒来,太阳已经偏西,掌柜的双手支在柜台上,托着下巴打瞌睡。孔无德何时离开,两人都不知道了。

        “公子,你还好吗?”侍书揉揉眼,一脸茫然地问。

        “你怎么也喝多了?”云朗问。

        “我也不清楚了。”侍书道,“我一开始是没喝。孔公子先和你喝了几杯,看你不行了,他又拿过一个大杯,和我划拳,我也不知道喝了几杯,就醉了。”

        主仆两人说话,吵醒了掌柜的,拿了条抹布走过来,道:“两位客官醒了,老小儿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云朗道,“掌柜的,你可知道和我们一块吃饭的公子何时离开的?”

        “你说那个公子,离开有两个时辰了。”掌柜的道。

        “他有没有说什么?”谭复礼问。

        “好像没有。”掌柜的想了想,道,“噢,他走的时候嘱咐小老儿,不要打扰两位,饭钱那位公子已经给了。”

        云朗站起身,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掌柜的,附近可有客栈?”

        “你顺着前面这条道走,三五里有家客栈。”掌柜的道。

        云朗辞了掌柜的,侍书背着竹篓,主仆两人沿着崎岖山道,逶迤前行。路上,侍书边走边道:“公子,你说孔公子这样的算是什么人?”

        “什么算是什么人?”云朗问。

        “我是说像孔公子这样是好人还是坏人?”侍书问。

        “你说他是好人还是坏人?”云朗反问。

        “我不知道。你说咱们和他非亲非故,又不认识,为什么要请咱们吃饭?走的时候也不让咱们知道?”侍书道。

        “以前在茶楼听说书的老先生讲江湖人的性格都很古怪,行踪更是飘忽不定,犹如神龙见首不见尾。”云朗道,“如果孔公子是江湖人,他这般行径也就不奇怪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样的人活着一定很潇洒。”侍书道。

        “你很羡慕他们?”云朗问。

        “有点。”侍书如实道。

        “既然这样,回家后我告诉老爷,放你出来好了。”云朗道。

        侍书转过身,望着云朗,严肃地问:“公子不要我了吗?”

        “不是我不要你,是你想做江湖人,我只是随了你的心愿。”云朗道。

        侍书拉着云朗的衣袖,祈求道:“我方才是说着玩,公子你千万不要当真,回去也不要告诉老爷,求你了,公子。”

        看着侍书害怕的样子,云朗笑了笑道:“我也是和你开玩笑,看把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公子,说真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一种生活?”侍书问。

        “想有用吗?”云朗叹了口气道,“这次回家老爷又要关我三年五载不让出门了。”

        “以前认为在家里陪着你吃好的喝好的,过一辈就很幸福了。现在咱们去了那么多地方,才知道以前的生活真的很无聊。”侍书道。

        “何尝不是。”云朗道,“回到江南,把冯怜香托付的事情做完,咱们在外面玩上一年半载再回家,何如?”

        “不好。”侍书道,“公子你忘了,再过几个个月就是你大婚的日子了,到时没了你这个新郎,成何体统。”

        “我结婚,我不着急,你急什么?”云朗问。

        “公子,你这话可是明知故问。每次你犯了错误,不都是我替你挨打。要是这次你不回家,老爷一定说是我挑拨的,说不定一怒之下就打死我了。”侍书道。

        “你怕老爷打你,就不怕我打你了?”云朗问。

        “怕。”侍书道,“不过公子待我好,是不会打我的。”

        “你还知道我待你好,你就不会为我分忧解难。”云朗道。

        “公子真的不想娶碧云小姐吗?”侍书问。随即,他又自言道:“我看碧云小姐挺好的,人长得漂亮,待你又好。”

        “碧云是很好,可是我看不惯她父亲一脸唯利是图的样子。”云朗愤愤道。

        “说的也是。”侍书道,“咱们出门时,韩老爷再三吩咐了,要公子考个功名,回来结婚。现在公子没了功名,真不知道韩老爷还认不认你这个女婿。”

        “不认更好。我也不想认他这个老丈人。”云朗道。

        “公子,你有气现在对我说说没什么,回到家老爷听见可就麻烦了。”侍书道,“咱家老爷与韩老爷可是八拜之交,这次你没能考取功名,韩老爷心里不爽,但要他悔婚,还是不能够的,大不了当面嘲讽你几句,又或者让咱家老爷打那些彩礼,这个婚事,你是脱不掉的。”

        两人说着话,抬头猛然看到一个幌子,上面写着“三家村客栈”。侍书先到里面,把竹篓放在柜台上,道:“掌柜的,要一间上好的客房。”

        掌柜的正低头算账,听到侍书的说话声,抬头,摘掉眼镜,看了看侍书问:“客官,几位?”

        “两位。”侍书道。

        掌柜的复戴上眼镜,查看了账本道:“还有一间人字号房空着,两位就住那里吧。”

        “可以,房钱多少?”侍书问。

        “一晚二两银子。”掌柜的道。

        侍书掀起竹篓上的花布,把手伸进去,摸了摸,没摸到银子。心里一惊,急忙把头探进竹篓,里面连一文银子都没有了。云朗在后面见侍书怔怔地不拿银子,催促道:“你发什么呆,还不快给掌柜的银子。”

        侍书转过身,拉着云朗,急急忙忙出了客栈,小声道:“公子,不好了,银子丢了。”

        “什么?银子……”云朗看到掌柜的正瞧着他们,便放低声音道,“什么时候丢的?”

        “咱们看老者唱戏时,你给那个小孩钱,我不让你给,拿回竹篓时,我用手摸过,银子还在。”侍书分析道,“一定是咱们吃饭时被人拿走了。”

        “吃饭时,难道是孔公子?”云朗道。

        “一定是他。”侍书拍手道,“他一个劲让咱们喝酒,把咱们灌醉后把银子拿走了。”

        云朗摸了摸怀里,玉片也不见了。这一惊非同小可。

        掌柜的在哪里大声喊:“两位客官,还要住店吗?”

        “不了,我们还有点事。打扰了。”云朗进去,拿了柜台上的竹篓,转身就要离开。掌柜的看着谭复礼,不坏好意地笑道:“银子丢了?”

        “你怎么知道?”侍书问。

        “都写在你们脸上了,我又不是瞎子,当然知道了。”掌柜的道。

        云朗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方才我两着了别人的道,银子全都被贼人拿走了。”

        “那人长什么样子?”掌柜的问。

        “个头挺高,中年男子,书生打扮,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侍书道。

        掌柜的摇了摇头道:“算你们倒霉,这钱啊你们是找不回来了。我看两位今晚是没地方去了,就在我这里凑合一晚上吧。”

        “你知道那贼人是谁?”云朗问。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掌柜的问。

        “如果知道还请掌柜的告诉我们。”云朗道。

        “难道客官还想要回银子?”掌柜的问。

        “我们的银子当然要要回来了。”侍书道。

        “两位听过一句老话吧。叫做‘破财消灾’。我劝两位别再想银子的事情,就当是根本没有那些银子。”掌柜的道。

        “掌柜的,你这话小生不明白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那贼人是谁?”云朗问。

        掌柜的放下手中的笔道:“实话告诉两位,我不但知道那人是谁,我还知道他住在哪里。”

        “既然知道就麻烦你告诉我们。”云朗道。

        “客官,我方才的话难道你还不明白?你啊,就当没了这些银子,也别再想着要回这些银子了。”掌柜的道。

        “掌柜的,你不告诉我们,莫非你和那贼人是一伙的?”侍书冷笑道。

        “你这客官好不懂事。”掌柜的怒道。随即,他笑了笑,说:“既然你们想去,我就告诉你们,顺着你们来时的路,回走五里路,然后向右拐,再走五里,就看到一座山,那人就在山上住。”

        “多谢掌柜的。”云朗抱拳道。

        “不要谢我。”掌柜的不冷不热地道,“到时候说不定你们还会怪我那。”

        主仆二人离了“三家村客栈”,沿路回走,三五里,果真有一条岔路,只是路面更为崎岖,也更难走了。主仆两人相互搀扶,贴贴撞撞,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迎面突兀出一座山梁。山头虽不甚高,但山势陡峭,上面草木繁茂,看上去极其险恶。

        “应该就是这里了。”云朗道。

        “没有路,咱们怎么上去?”侍书疑惑道,“公子,你真的相信掌柜的话?”

        “当然了。”云朗道,“他没有理由骗咱们。他说这里有山,便出现了一座山,我看这山很是险峻,里面一定藏着强人。”

        “咱们找到那个姓孔的又该怎么办?”侍书问。

        “我看孔兄说话挺有分寸,虽说他是强人,我想他或许是刚做强人不久,咱们见了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或许就把东西还给咱们了。”云朗道。

        “如果他不还,咱们又该怎么办?”侍书接着问。

        “你想怎么样?”云朗问。

        “掌柜的再三警告咱们不要来,我想这其中必有原因。我也听说过强盗是不讲道理的,咱们惹恼了他,会不会杀了咱们?为了那么一点银两,丢了性命实在不值,咱们还是回去吧。”侍书道。

        “不止那些银两,冯兄交给我的玉片也被他拿走了,我如果不要回来,怎么向冯兄交代。”云朗道。

        侍书还想说什么,但看到云朗不容置疑的态度,叹了口气,默默地跟在云朗身后。云朗寻到一处山势缓和的地方,攥着杂草,上了三五米,回过头看到侍书还在那里呆呆站着,因道:“你若不愿意去,就在下面等着我好了。”

        “老爷让我服侍你,我不跟你去,老爷知道了会扒了我的皮。”

        侍书挽了挽衣袖,云朗伸出手,拉住侍书的手,一起用力,把侍书拉上来。侍书松开手,走在云朗前面,小心翼翼地探路。

        “公子,这次我如果死了,你逢年过节要想着给我烧些纸啊。”侍书在前面打趣道。

        “混账小子,净说昏话,该打该打。”云朗举手,作势要敲侍书的头,侍书忙笑着跑开了。

        一时,主仆二人并肩登山,攀援了三五丈高,前方出现了一条羊肠小径。沿着小径,两人又行了半刻钟时间,路势变得陡峭了。路面上长满了绿苔,异常湿滑。云朗脚下不稳,一个趔趄,整个人摔倒地上,并向山下滚去。侍书回头,见自家公子摔倒,心里着急,脚下一软,也摔了下去。

        云朗双手乱抓,只是两旁都是湿苔,哪里抓得住。下滚的速度越来越厉害了,绝望中,云朗闭眼,心道:“完了,这下可要摔死这里了。”

        正这么想着,身子突然不滚了。云朗睁开眼,自己躺在一平坦之地,地上长满了茅草,是厚实的茅草,减弱了云朗下滑的冲力。

        云朗正庆幸自己没被摔死时,侍书从上面滚下来,狠狠地砸在云朗身上,主仆二人叠罗汉似的躺在地上,异常的狼狈。

        侍书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爬起来,拉着云朗问:“公子,公子,你还好吧?”

        “本来还好,被你撞了一下,不好了。”

        云朗扶着侍书,站起来。侍书用衣袖擦拭云朗身上的泥土,一抬头,侍书看到云朗脸上擦伤了一块皮,忙举起衣袖,想为谭复礼止血,转念又想到自己的衣袖脏兮兮的,擦了伤口会感染,一时不知怎么办好了。云朗也感觉到额头处的伤口,用手摸了摸道:“一点小伤,不用担心。”

        “坏了。”侍书拍了下自己的身子,懊恼道,“竹篓丢在上面了。”

        “没有银两了,还要竹篓做什么,丢了就丢了。”

        “可是里面还有公子的书本。”侍书说。

        “不要再提书本二字,我听着堵心。”

        云朗说着抬头看看天,北极星正在他头顶。辨出方向,知道方才是从北方跌落的。侍书不懂观星辨向,只是四下打量,发现一个山洞,侍书拉了拉云朗的衣角,指着山洞给云朗看。

        云朗小心地走到洞口,向里探望,里面黑乎乎,什么也看不到。侍书问:“公子,你要进去吗?”

        “四周没有出口,只好进去试试。”云朗说着扒开洞口处的杂草,弯腰进去,侍书跟着后面,右手紧紧抓着云朗的衣角,不住发抖。

        “你害怕啊?”云朗转身问。

        “我怕里面有蛇。”侍书道,“公子,我还是在外面等着你吧。”

        “也好,你就在外面等着,我一会就出来。”云朗道。

        侍书松开云朗,窜出山洞。云朗扶着石壁,慢慢向前挪。走了半柱香,前后左右都是黑暗了。山洞内极其静,黑暗中隐隐听到一两点水滴声响。云朗冲里面大声喊:“喂,里面有人吗?”

        空荡荡的山洞四面回音,回音过后,意外地听到一个女子喊“救命”的声音。云朗又喊了一句,确定前方确实有人喊救命,壮着胆,摸索前进。不知走了多长,云朗摸到了山洞的尽头,向左拐,弯腰穿过一个极小的洞口,里面豁然明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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