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泄密的画
“无论如何，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这件事我就会管到底！”
郭珩震惊地看着她，眼中逐渐又涌上泪水。
“为什么？”
秦蓉的表情显得很苦涩，“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我绝不会让我的朋友独自面临险境，虽然你并不把我当朋友，但无论如何，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朋友。”
郭珩的眼泪流了下来，“可是你也看到了，他的力量有多么强，这世界上任何人若是与他为敌，一定会死的很惨。”
秦蓉忽然笑道：“我只知道我若是不管，我一定会看不起自己。”
郭珩的眼中迸发出一种强烈的动容，但她仍道：“你为什么一定要管？”
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苍白地颤抖着道：“难道他...他曾杀了什么对你重要的人，所以无论天涯海角，你都一定要为那个人报仇？”
秦蓉摇了摇头：“在这个世上，我不恨任何人。”
郭珩羡慕地喃喃道：“你真是个幸运的人。”
秦蓉再一次摇了摇头：“我不恨任何人，只因这是我的选择。”
她深深地望着郭珩，那双翦水秋瞳中流露出一种极其深切的期盼和情感：“仇恨只会使人变得扭曲，创造出新的仇恨。我不是想要劝别人别去为亲人朋友报仇，因为那样是无耻的。我只希望这一切的悲剧在我手里终结掉，不要再向下传递出去。”
郭珩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凹陷的脸上，一双大眼睛显得突兀而可怜，她惨然道：“你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但这并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秦蓉显得有些失望，苦笑着道：“你不原谅也是正常的，恐怕任谁也无法原谅这样的似海深仇。”
雨越来越大，雷声轰轰作响。
啪地一声巨响，一棵胡杨树已被一道闪电劈成两半。
秦蓉道：“看来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雨了。”
郭珩收拾下情绪，指了指前方的光亮道：“再走几步就是白虎堂大厅了，我们可以先进去避雨。”
两人冲进了画满佛像壁画的走廊，取出火折子，各自从墙壁上取下一盏灯笼，点燃了拿在手里。
郭珩见秦蓉往日里一丝不苟的发髻被风吹得散乱的贴在脸上，裙子上的纱也刮破了，一点也看不出往日里百花神女的样子，不觉望着她笑了出来。
秦蓉也笑了。
两人并排靠着墙壁坐着，身边是两盏昏黄的灯。
廊外的浓夜里是凄厉的雨声，跳跃的火光映照在巨大佛像无悲无喜的脸上，显得诡异可怖。
秦蓉沉默地望着对面的壁画，忽然惊叫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
“明白一直以来，让我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郭珩转头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那天我和小玥从灵堂逃出来，他脸上曾经蹭到了一种类似油漆的颜料。”
郭珩道：“那又如何？”
秦蓉道：“那是种很特别，很名贵的颜料，欧阳明说，除了西夏皇宫，只有这里的壁画，还有历代堂主的婚丧庆典上才会用上一点，以表尊贵。”
郭珩已隐隐感到不对。
秦蓉笑道：“你也觉得不对了，是吗？这走廊里的壁画即使上月刚刚补过颜色，但这里天干物燥，颜料早已干透，又怎么可能沾在小玥身上。”
郭珩道：“你是说...”
秦蓉道：“不错，他是在灵堂中沾上的这种颜料。这几天罕见地连下了几场雨，前几日涂在夏空人棺木上的白色颜料便没能干透，所以才会在小玥查看尸体情况的时候不小心沾在脸上。而那个挪动尸体的人，”她轻笑道：“也曾经不小心沾到了这种颜料。”
郭珩道：“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秦蓉道：“因为早在来到白虎堂以前，我就已经在别的地方闻到过这颜料特殊的味道。”
“就在长街的酒楼之中，在那个人来找我们的时候。”
郭珩皱眉道：“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秦蓉笑着摇摇头：“你那么聪明，也许可以猜上一猜。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没想明白。第一，挪动尸体的人到底将夏空人的尸身藏在什么地方，按理说乐大对白虎堂已经十分了解，可为什么他再加上金彪金丛费尽心思地找了那么久，还始终找不到尸体藏在了哪里。”
郭珩却道：“我知道他将尸体藏在什么地方。”
秦蓉惊道：“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的。咱们在草棚避雨的那天，有人将尸体搬到了关押戴云笑的白虎堂地牢里。”
她皱着眉道：“可白虎堂地牢是由当年最擅长机关布置的魔教建造，它的入口的位置连搜索了多年的五行山庄都找不到，那个人是怎么找到的？”
郭珩道：“地牢的入口就是金威园中的那口水井。”
秦蓉惊叫着跳起来道：“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郭珩忽然沉默着别过脸，一会儿才道：“直觉罢了。我只是觉得，沙漠中造一口井将远在千里之外的湖泊水引过来这样大的工程，即使是为了彰显堂主的尊贵，若这口井没有别的功能，实在是太奢靡了些。”
秦蓉却道：“可你仅凭这些，就推断出地牢的入口是那口水井，你不觉得很牵强吗？一般人怎么会想到，地牢的入口竟会是远在十几里外的一口水井中？”
郭珩见秦蓉仍狐疑地看着她，只好转而道：“那第二个问题呢？你想不明白的第二个问题是什么。”
“第二点我不明白的是，欧阳明武功平平，智谋也说不上多么出众，他既不是白虎堂自小学艺的弟子，又才来了半年之久，金丛为何如此重用于他？”
秦蓉揶揄道：“既然你这么聪明，连五行山庄苦寻多年的天下第一地牢入口都能一眼看出端倪，不如你帮我想想，这是为什么？”
郭珩诚实地道：“这一点我确实没有头绪。”
秦蓉笑道：“这个问题你若是再知道，我还真的有些害怕你了。
一道闪电劈开夜空，紧接着是一阵隆隆的雷声。
门口传来一个缥缈的女声。
“里面是什么人？”
一个人影立在门口，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
郭珩暗暗握紧了手中的剑。
秦蓉转头看向门口，见一个女人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她玲珑有致的身体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线。
秦蓉微微笑道：“小雨，你怎么在这？”
小雨将双手紧紧地抱在胸前，手中还拿着一个提篮。
“你的情郎刚死，你不在他身边，跑到这来做什么？”
她两只好看的桃花眼现在肿得像两颗核桃，嘴唇苍白而没有血色。她手中的篮子上改了一块布，现在也已完全湿透了。
“篮子里装的什么？”
“是纸钱。”小雨的眼泪又流了下来，“今天是我最好的朋友阿玉的头七，我无论如何也要给她烧些纸钱的。”
她忽然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无论是谁，短短几天之内遭受两次这样大的打击，都难免会崩溃。
秦蓉同情地将她扶起来，又递给她一块手帕。
小雨跪在地上哭了一会儿，幽幽道：“我真是个命苦的女人，在这白虎堂中，我已再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
说着，她的眼泪又留下来，“可是阿玉的命却比我的命更苦，她实在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秦蓉沉默地看着她，她知道，往往越好的女人命就会越苦。
她拉着小雨坐下道：“你的好朋友阿玉，你们认识很久了吗？”
小雨忽然破涕而笑道：“不是的，其实我和阿玉，也才认识短短半年的时间。只不过朋友之间却不一定是认识得越久，感情越深的。”
秦蓉赞同地点点头。
小雨用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她是半年前，被欧阳门主带回来的。”
秦蓉的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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