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金稳扶着沙点兵的肩头，摩挲着，用力摩挲，沙点兵看着烤肉炉，眼神阴郁，嘴角抿着，后背也僵了。李醉哆哆嗦嗦的说，“沙子，你的意思，就是他想我们全死光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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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唯两手拄着桌面，低着头，看着盘子里被叉的乱七八糟的烤肉，说，“朱黎的死，拯救了大家！”&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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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点兵抬起头，看了看前方，目光没有聚焦，很空洞，说，“那个下药的人，有一刻恨不能要我们每一个都死，都死。他的恨很奇怪，有点像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个被恨填满的生命，生活中没有一样令她满足，愉快，所有细枝末节都令她焦虑，悸动，不安，和恼怒。他的母亲眼里没有温情美好的事物，惯于找出各种瑕疵和不足，他母亲有着病态的人格，性格却极其强悍，能用利嘴杀人于无形，可以喋喋不休四五个小时，把一个人骂疯，或骂死，把一件事搞透，乐此不疲的折磨着身边每一个人。”&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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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点兵说，“一个用诅咒，谩骂，憎恨和咬牙切齿支撑生活的母亲，她带给一个家，是铁的秩序，军队一样的服从，和豢养的打手和要嘛屈服要嘛谄媚的生命。”&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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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稳听的有点呆了，众人都把目光转向了庄唯。&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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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唯微笑，说话了，说“我考上一中，我大哥小弟心里不舒服，也就我二哥为我高兴，我平常回去都把他们攒给我的活干完，所有寒暑假时间都在我小姑姑的沙场运沙子，我在长身体的时候拼命干活，拉很重的板车，个子都压住了没长高，营养也跟不上，太省了。三年高中几乎都是住在她的沙场，我家里在我读高中住校的时候，就自动把我的地方清除了，有时候过年都没地方给我挤，就像我总被人忘记了，我妈提到我，必是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不三不四，她喜欢老大，我大哥像她养的打手，我妈无论为什么飙，都是我大哥一把揪过来帮着收拾，我四弟最没骨头顺边倒，我二哥骨头硬，就打的乌烟瘴气的，我妈就说是我挑唆的他们不和，就属我尖懒馋滑，丧尽天良，贼眉鼠眼，她乐于把最难堪最扎心的词汇集中起来当做重型武器射出来。我也是个古怪的人，我妈不待见我，在农村我这体格轮不了锄头，念书又特别花钱，所以我就变成二头堵了，人又死犟死犟的，拧，不说话不转身不回头，本来就四个儿子四个房子四个老婆的压力，我妈那一脑门子官司，没有一天天是蓝的，生活很艰难。”&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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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都沉默了，死盯着庄唯，不明就里，莫名惊诧。沙点兵看着庄唯低头叹气的功夫，接着他的话说，“如果一个人用杀戮开始了他的方式，杀人会有瘾的你相信吗！？”庄唯说，“我信！”沙点兵说，“有时候恨一个人，可以把他最在意的拿走，就最好不过了。活生生的看着他痛苦，岂不就是圆满的结局。你母亲最爱她的孙子，最疼最小的儿子，你大哥的孩子的死，你四弟的残废，都没凭没据，被定性为意外。那孩子死于窒息，果冻呛的，四弟被敲了脑袋，没死已经废了。一个人如果开始杀戮，真是一条不归路，他总能想用最捷径的路径奔跑寻找，不愿意拖延片刻。”&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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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唯说，“是的，你说的没错。”&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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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点兵说，“你还是赌没有证据。庄子。对吗？”&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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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唯看看沙点兵说，“你说什么都对。”&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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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点兵说，“酒桌上雷子提到你家的事，你就觉得你的事有漏的可能，我一旦仔细推敲你家的事，十五年的案子我都不放过，何况这么明显的很集中的意外，都生在你周围。杀戮是有瘾的，这一点，你也知道。”&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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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唯说“我那三年高中过的很苦，很苦。我每个月用来吃饭的钱就二十块，每天不到一块钱，有时候为了省钱，我只吃咸菜，一天伙食费就花三毛钱饭钱，没菜。我实在没钱了也会冲我爸要，我爸一点家都不当，也就几毛几块的救我，我不敢冲我妈要，我看见她都绕着走，从来不和她呆在一个屋里，不喊她，礼拜天在我姑那使劲拉几车沙子，问我姑借一点，问我所有亲戚都借过钱，我想挣钱想疯了，我还跟着哭丧队去挣过哭一天一百块的活儿，还是我一个出了五服的拐弯亲戚逗我，我真愿意干，就去了。&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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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学校从来没人问我，渴不渴，饿不饿，穿的暖不暖，没有一个人。你们根本看不见我，我拉沙子挣钱没人知道，我手破了皮，脖子套着绳子勒出印子也没人在意，我每天就着咸菜吃白饭，没人知道，我小心翼翼的活着，溜着边，想着熬过这三年，考上大学，到大城市，离开县城，机会多了自己挣学费就容易点了。我怕自己熬不过这三年，三年太长了，我像马子一样，惧怕着未来，因为穷，和无家可归。&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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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李醉上下铺，一个学期一换，可我三年都没下来，因为他不愿意上去，我就只能在上面三年。我不敢反抗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你们说什么是什么，我已经没有个性，没有想法了，我就想当个隐形人度过这三年，不要让谁现我这么惨，没有家，心里没有根，我除了学习，似乎也没有别的世界。&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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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子第一个现我逆来顺受，拼了命支使我干这干那，我唯一能得到的好处，就是可以挖他带肉末的咸菜，把他用差不多的牙膏拿过来说是擦球鞋，其实是挤在自己牙膏里接着用，隔三差五帮他打饭挖他的菜吃。&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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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个默默存在，有活儿就能想到我的人，只要看见我了，啥事都自动归我头上了，仿佛理所应当，没有人觉得有异议，马桩早出晚归，就睡觉时候在，沙子也早出晚归，幽灵般存在，也像影子似的，可就是谁都把他当人，不敢惹他。&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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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只想也是影子，幽灵般存在，把我当空气吧！或者把我当个正常人，可是，没有。”&1t;/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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