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他薄唇紧紧崩成一条直线,  表情坚定而执着,  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灼热,  仿佛要把她看穿一般。

        商言被他刚才的问题弄得莫名其妙。可他现在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她竟觉得有些心虚,  好像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她低下了头,  尽量避开他的视线。绞尽脑汁地回想了一下,  可她记忆深处压根就没有这个人啊！

        是他失忆了还是自己失忆了？

        难不成自己曾经遭遇过撞击或者车祸，然后遗忘了一些事？

        前段时间上映的一部电影好像讲的是这个吧？

        是谁主演的来着？那个女主角不久前才爆出了一个婚变传闻吧？

        察觉到自己越想越远，她及时刹住了车,  制止了自己的天马行空。

        程靳，程靳，程靳！在心中默默念了三遍这个名字,  她还是觉得特别陌生,  没有一丝一毫的头绪。

        眨了眨眼，商言重新抬起头,  问道：“你确定不是你记错了？我们不是在这个剧组才见了第一次面吗？”

        程靳紧抿着唇,  没有说话。看着她时,  他的眉梢依旧蹙的很紧。

        “呃……”商言转了转眼珠,  想到了一种可能,  试探性地问道，“会不会是这种情况,  你认识的一个人和我长的特别相像，突然有一天你和这个人失去了联系,  现在你看到我,  就将我误认成了那个人？”

        她脑洞大开，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外貌相似的替身梗在电视剧里流行了那么多年，而现实中其实也很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啊！

        程靳直直地盯着商言，看了她好半天，满心期待她能主动想起，结果却等来她这么没谱的一个假设。

        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出声提醒，“周子涵。这个名字你还有印象吗？”

        “周子涵？”这三个字听起来倒有些熟悉。她歪着头，在大脑中把这个名字搜了搜。过了好久，她终于记了起来。

        “周子涵好像是我高一时候的同桌。”她疑惑地望向程靳，“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见她还没有忘的彻底，程靳露出这么久以来的第一个微笑，“我就是周子涵，你的高中同桌。程靳这个名字，是后来那个人给我改的。”

        “啊啊？！”商言彻底怔住了，眼神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你，确定现在不是在逗我？你是不是参加了什么整蛊节目？”

        说完，她四处张望了一番，看看周围有没有摄像机或者秘密拍摄的设备。

        程靳真诚地望着她，很认真地说，“我没有说谎，也没有逗你。”

        他的神色不像有假，商言逐渐从震惊中平静下来。

        她开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虽然这么些年过去，一个人的模样变化很大，但细看之下，他的面部轮廓和气质又和多年之前的周子涵有点像。

        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她上的那所高中，在本市的排名并不算好。而地产老总的儿子，不是都上的是贵族学校的那种吗？

        程靳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去你房间再跟你说吧。”见她还有些迟疑不决，他又说，“一会就有人过来了，要是我们俩在这里说个不停，你不怕被人拍下又一起上热搜？”

        “那……行吧。”她实在是好奇，自己的初中同学怎么就摇身一变，改名换姓，成了嘉华地产的小少爷。

        从随身背着的小包里找出房卡，商言刷了一下，快速地踏进门，见身后的人还走的慢悠悠的，她忍不住小声催促了一下，“你快点，别被人拍到了。”

        程靳闻言，也就真加快了速度，三步并两步迈进了房。他刚一进来，商言刷的一下就把门关上了。过了几秒，又把门扒开一小条缝，探着头朝外面看了几眼，确定刚才没人看见，才放心地关了门。

        程靳看她做完一系列动作，有些啼笑皆非，眉一挑道：“我怎么有一种和你偷情的感觉？”

        “谁跟你偷情了！”商言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又瞪他一眼，“我对秦老师从来都是一心一意，忠贞不二的！”

        她刚说完，程靳的脸色就变了变，眼神也忽然冷淡了下来。顺势坐在了沙发上，他问，“你怎么会跟秦穆在一起？”

        “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好像我不该跟他在一起一样。我喜欢秦老师，秦老师也喜欢我，我们就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啊。”

        她眉眼带笑，声音像竖琴般悠扬轻快，边说着边拿小刀将桌上的苹果，番茄，火龙果切成小碎块，又手一捧将它们放到玻璃碗中，倒上一点沙拉和酸奶，用勺子慢慢搅拌开来。

        “你好像没吃晚饭吧，要来一碗水果沙拉吗？”自从知道他是自己高中时候的同桌后，她对他的戒备心松懈了不少，态度也不像之前那样生硬客套。

        “不用了，我不饿。”程靳婉言拒绝。

        他思索了片刻，直言不讳地问道：“你确定秦穆对你是认真的？你们有过公开的打算吗？”

        “秦老师对我肯定是认真的啊。至于公开，我们才交往不久，现在还太早了吧。”

        商言用叉子夹了一小块苹果，慢慢咽下去后，才道，“你不是要告诉我关于你的事吗？你总问我和秦老师干什么。对啦，你当时为什么突然转学？还有，你怎么连名带姓都改了？”

        程靳看了她一眼后，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转学也好，改名也好，不都是那个人最终说了算。”

        “那个人？”商言疑惑不解地抬头看他。

        “程建兴。”程靳淡淡道。

        商言心中微诧。

        程建兴是嘉华地产的老总，传言他是白手起家，用十年的时间创造了财富的神话，成为地产界的新巨头。

        她虽然对地产方面没多少了解，但也总能在电视上看到关于他的消息。

        “我外婆对我说起过一次，他和我妈在高中的时候确定了恋爱关系。高考后，他来b市上大学，我妈没考上，但也跟着他一起过来，在他学校的附近做零工。我妈省吃俭用，赚的钱都给他买资料交学费，后来他一毕业，他们就结婚了。”

        商言放下了手中的叉子，安静地听他叙述。

        “后来下海潮开始，他也顺应潮流，跟着别人一起做生意，先是卖外来货，后来炒股票，当房地产热起来的时候，他就把当时赚的所有钱都投了进去。”

        程靳沉默了一瞬，再开口的时候语气越发淡漠，仿佛诉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一样。

        “后来，就像所有狗血电视剧一样。他飞黄腾达，抛妻弃子，和当时市长的女儿在一起了。我妈还大着肚子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逼着她签下离婚协。我妈也因为这个大受刺激，生下我后，一直抑郁不振，最后趁我外婆出门，拿刀割腕自杀了。”

        商言抬头望他，百感交集，一时竟也不知说什么好。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他是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少爷，从来没想过他的身世竟然曲折悲惨。

        程靳拿了叉子，叉了一块苹果，缓缓送到口中，边吃边皱眉，“你这个苹果有点酸啊。”

        她轻抿着唇，没说话，只是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带上怜惜。

        吃完后，他不甚在意地勾起了唇，讽刺的意味格外明显，“不过这世界上或许真的有天道轮回这一说。十多年前，他和他老婆驾车出行，半路遭遇了车祸。他老婆命丧当场，他居然因此丧失了生育能力。”

        “你说，这是不是一件特别可笑的事？”

        没等商言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道：“他为了后继有人，千方百计地找到我，让我改名换姓，认祖归宗。或许是我当初反抗的太厉害了，他直接把我送出国，派人跟着我，彻底断了我和外婆的联系。”

        商言还沉浸在他的一番话中，程靳却突然笑了一声，“你肯定一直以为我是那种吃穿不愁游戏人间的富二代吧，现在是不是被我的过去吓到了？”

        她被他猜中了心思，羞红着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是我之前错怪你了。”

        程靳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气定神闲地说道：“没事，不管你错没错怪，现在都不重要了。”

        他说完就要走，商言忙站起来送他。开门前，他突然回头，“其实在我被他带走之前，我曾经给你写了一封信，放到了你的抽屉里，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商言高中的时候收到过许多封情书，有的她拆开看过，有的还没来得及看，就被班主任收上去撕毁了。

        她努力想了想，又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可能没有看到你写的信。”

        程靳有些失望地垂眸。记忆中，商言穿着白校服梳着马尾辫的模样忽然和她此刻的样子重合。

        他记得课间时，她和自己分享糖果点心后，笑得眉眼弯弯的样子。

        他也记得自己被老师批评挖苦后，她小心翼翼地安慰，讲笑话逗他笑的样子。

        他更记得她支着头，说以后要当大明星时，眼里闪闪发光的模样。

        情不自禁，他突然倾身抱住了她，一秒不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忽的松开了。

        “其实我那个时候就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过现在好像太迟了。”

        他笑了一声，半分认真半分玩笑地说道：“等你和秦穆分手了，你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一声。因为到时候我一定会特别认真地追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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