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忆（4）
杜布罗夫尼克王宫，黑暗而寂静。
当总管和伊诺德骑士护送他穿过内城时，由缺转圆的月亮已经低低悬挂高墙之上，城墙上，几名守卫正来回巡视着。
王家居室是一座巨大的圆形要塞，深藏在杜布罗夫尼克的中心地带，由高高的一座围墙以及湖水插满尖刺的护城湖团团包围吗，这是一座城中之城。
御林铁卫二队长纳普骑士把守在一端，白色精钢铠甲在月光下寒气阵阵。
进楼之后，乔克里斯经过一名身材高大的御前侍卫，詹尼斯奥多骑士守在国王房间的门外。
以往作风强硬不惧危险的骑士，现在他的脸却和他的盔甲一样苍白，乔克里斯首相只需看他一眼，便知大事不妙。
王家总管打开门，“乔克里斯大人，御前首相。”他高声宣布。
“让他......进......来。”劳斯希恩喊了一声，随后声音出奇地混浊不清。
“国王......国王！”总管刚刚镇定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似乎慌了神。
房间两端对称位置的壁炉里火烧得炽热，让房间充满一种阴沉的红色亮光。
屋内的热度高得令人窒息，劳斯希恩躺在挂着帘帐的床上，国王学者约哈尼在旁一只手摸着国王的鼻梁，克雷希恩亲王焦躁地在紧闭的窗前踱步，仆人来来去去，或增添柴火，或煮热着蜜水。
伊妮兰德尔特坐在床边，靠近她的丈夫，她头发散乱，似乎刚从睡梦中醒来，但那双眼中却毫无睡意。
伊诺德骑士护送着乔克里斯首相进入了房间，他们看见房间内突然变得压抑的气氛，一双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和国王两边看，他移动的速度非常缓慢，仿佛置身梦境之中。
“劳斯希恩国王......就在刚刚已经离开了我们！”国王约哈尼沉重地说道。
“什么！”此时屋内所有人又是一惊，刚刚国王最后一声还在呼喊着乔克里斯的名字。
只见劳斯希恩的双脚伸在毛毯外，还套着狩猎的靴子，乔克里斯看见皮革上沾满泥土和干草。一件深色的披风扔在地上，上面有割开后弃置的痕迹，以及鲜红的的污垢。
房间弥漫着尘土与血腥，以及死亡的气息。
“乔克里斯大人。”国王学者约哈尼看见他的脸，便小声说道，“国王刚刚出世了。”
“怎么回事？”乔克里斯皱着眉头问道，他没有预料到刚刚他听的是竟然是劳斯希恩国王最后的呼唤，他低头看着劳斯希恩便知伤势有多严重。
“是一头巨龙！”国王学者约哈尼说道，“一头该死的恶魔，国王带着御林铁卫和猎人们进入了森林深处，在森林深处碰到了传闻中的巨龙，国王和御林铁卫动手去斩杀那头恶龙，没想到劳斯希恩国王一个不慎，被巨龙击中了胸口，从马上跌落下来，然后御林铁卫开始保护国王撤退，国王狩猎如果国王受伤了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现在还只是受伤吗？约哈尼大人！给我个解释！我要个解释！”乔克里斯的声音明显变得急躁了起来。
“刚刚国王还接受了治疗，胸口已经被完全撕裂，我们都在劝说国王静养，不要再出声了，他却还在嘴里不断呼唤着您的名字，哪里会知道还是没能挺过去这一关。”
“你们知道国王不可以声，居然还不制止？”乔克里斯厉声质问道。
“乔克里斯大人，我们哪里能够制止得了国王做任何的事情，之前詹尼斯奥多骑士都劝说国王不要进入森林深处，可还不是被劳斯希恩国王给赶了回来，要是詹尼斯奥多骑士当时陪在劳斯希恩国王的身边，也不至于让他受伤这么严重。”
这些人倒是把自己的责任都推得一干二净了，如今他面前的劳斯希恩国王已经是一具尸体，再说任何东西也没有用了。
乔克里斯首相揭开毛毯，他们已经竭尽所能为他缝合，但效果依旧不明显，伤口一直撕裂到胸部，用来包扎的绵纱已经染满鲜血，散发的气味更是骇人。
乔克里斯首相的胃一阵翻搅，臭死了，他松开毛毯。
这就是死亡的气味，他的牙齿早就一片血红，乔克里斯已经闻出来了。
“劳斯希恩国王可有留下什么东西或者什么话？”乔克里斯首相问道。
“劳斯希恩国王有说如果万一他没能挺过去，还请乔克里斯大人继续辅佐他的儿子罗伯特希恩，在座的人都听到了。”
“罗伯特希恩现在还未成年呢？如何能担当国家大事？”乔克里斯问道。
“这个问题，伊妮兰德尔王后已经说过了，她也会帮助罗伯特希恩理事。”国王学者约哈尼说道。
“不对吧，约哈尼大人。”克雷希恩亲王似乎有着不同的意见，透露了更多细节的内容。“劳斯希恩国王刚刚并没有明确同意王后的意见，但是指名了要乔克里斯大人现在暂代国事，辅佐罗伯特希恩的事情要等到他成年之后，我们都听得千真万确！”
“克雷大人，正如你所说，劳斯希恩国王也没有否认我的意见不是吗？”伊妮兰德尔王后直直盯着克雷亲王的眼睛，气势逼人，“也就是说，我现在就想让我和劳斯希恩的儿子，罗伯特希恩加冕称王！谁也无法阻拦！”
伊妮兰德尔王后这番话有如一把尖刀在乔克里斯心中反复割裂着。
乔克里斯说道，“如今国王尸体还没有下葬，我不同意现在就让罗伯特希恩加冕。”
伊妮兰德尔却说道，“国家不可一日无主，乔克里斯大人，十天时间您仍然作为首相，国王的右手来处理国王遗留的事情，十天后我们要让新的国王罗伯特希恩，加冕登基！任谁也无法阻拦！”
这话显然和劳斯希恩国王说的话有所出入，但现在这个局势还不好彻底跟兰德尔家族翻脸，乔克里斯需要时间，需要这十天把兰德尔家族在杜布罗夫尼克王宫中安排的爪牙一个个拔除干净，然后彻底揭开他们的秘密！
“关于新国王哪天登基，这不是您个人意愿所能决定的事情，伊妮兰德尔王后，十天时间让我们诸位大臣总管以及亲王商量着罢。”
国王学者约哈尼朝乔克里斯首相靠了过来，“大人，我也建议先办国王的葬礼，这个事情照现在这个样子先搁置一下罢。”
“随你们罢。”伊妮兰德尔王后一人匆匆离开了这里。
“我只有一点，葬礼要办得体面，但不要花费太多钱财！”乔克里斯说道。
“谨遵大人您的安排。”国王学者约哈尼回答道。
随后，他又说道，“听说国王在回来的路上，心中还念念不忘要宰了那头巨龙，我还从没见过战斗意志如此强的人，不是侍卫们把他抬了回来，或许他会死在那片森林之中，我们甚至很难弄回他完整的尸骸。”
“我哥一向很执着勇敢固执，”克雷希恩亲王说道，“或许不够聪明，但勇敢好战是勿庸置疑的，只要敌人还站着，劳斯希恩就决不会离开战场。”
卧室里闷热难耐，他的额际布满晶亮的汗珠，那模样仿佛是另一个年轻的劳斯希恩，黝黑而英俊。“如果他没有死去，等到他恢复了身体，一定又会返回森林中，寻找那头巨龙，然后彻底把它给宰了，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会这么做，这才是我认识的劳斯希恩，希恩家族的人从不会害怕危险，即使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乔克里斯首相交代了一些事情，便走出了房门，此时詹尼斯奥多仍然守护在这里，一步也没有移动。
“你也回去罢，等待我下一步的安排。”乔克里斯首相对他说道。
“遵命，大人。”御前侍卫詹尼斯奥多，看上去有些懊悔，显然国王去世的消息已经慢慢传开了，“乔克里斯大人，我辜负了我神圣的职责。”
“再忠勇的骑士，也没法违抗国王的命令，巨龙的出现谁也无法预料。”乔克里斯说道，“听说你也曾经劝说过劳斯希恩国王，但是失败了，这不怪你。”
“大人，如果我当时还在场的话，一定不会让劳斯希恩国王受伤这么严重。”
“詹尼斯骑士，谁也无法阻止国王伤害自己，一切都是天神的安排，不必过于懊悔。”
“乔克里斯大人，可我的确是失职了，现在想想，即使是劳斯希恩国王要赶我回去，我也不应该就此离开国王，身为御前侍卫我的职责就是保护君王。”
“就先这样罢，回去等待我的命令。”乔克里斯首相拍了拍詹尼斯奥多骑士肩膀，随后也离开了这里，伊诺德骑士紧紧跟在了他的身后。
随后克雷希恩亲王也从房间内出来了，很快赶上了他们的脚步。“乔克里斯大人。”他在身后喊道，“若您不介意，可否借一步说话？”
乔克里斯示意伊诺德稍稍停下，跟着克雷希恩亲王走到了稍微隐蔽的角落，湖泊上排列尖刺，冰冷的月光将残酷的刀刃染成了银白色。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伊诺德骑士从之后的那些事件和情报从可以推断出他们这天讨论的大致内容，而就是在这个时候克雷希恩和乔克里斯即将成为了这个世界中最大的鲶鱼......
“大人，我有三十个贴身护卫，还有其他骑士和贵族朋友，给我一个钟头，我就能给您一百个人。”克雷希恩亲王说道。
“克雷希恩大人，请问我要这一百人做什么呢？”乔克里斯略微惊讶地问道，但克雷希恩亲王说出了这句话之后，乔克里斯便完全有理由相信克雷希恩亲王和希恩家族是站在他这边的。
“当然是先发制人！立即行动，趁眼下大家还在熟睡。”克雷希恩亲王压低音量，急切地悄声说，“我们得把罗伯特希恩从伊妮兰德尔王后的手里夺过来当筹码，现在谁暂代国王位置无关紧要，但拥有了国王之后才能名正言顺号令全国，乔克里斯大人想必您已经调查出不少结果了吧？”
“一旦我们有了伊妮兰德尔王后的孩子，她就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御前会议将全部承认您为暂代国王。”
乔克里斯首相说道，“克雷大人，您应该没有理由帮助我得到国王的位置吧，或者说您是觉得兰德尔家族的欲望太过于强大，而指望我能够压制住他们呢？”
“乔克里斯首相，您的确不是克里斯家族的人，也并不能名正言顺继承王位，但您是我哥信任的挚友，比起兰德尔家族做的那些事情，我和我哥更显然都更相信您能给我们带来公平和正义，而且更重要的是，我的情报告诉我，御前侍卫詹尼斯奥多有问题，不，或许说是奥多家族有问题。”
“詹尼斯奥多有问题？”乔克里斯刚刚还在安慰着詹尼斯奥多骑士，他那悔恨的表情可不像是装出来的，而且是国王将他赶回来的，事发之时詹尼斯奥多骑士也并不在场，他能有什么问题。
“没错，最近我的情报告诉我，詹尼斯奥多骑士和伊妮兰德尔王后并不干净。”克雷希恩神色凝重地说道。
乔克里斯这才回忆起来，之前他的确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詹尼斯奥多骑士和伊妮兰德尔亲密得是有些过度了，作为国王的御前侍卫更多的应该是呆在国王身边，而詹尼斯奥多骑士留在伊妮兰德尔王后身边的时间却远远超过了应有的界限，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个场景。
“您是说詹尼斯奥多骑士和伊妮兰德尔王后有染？”乔克里斯首相直截了当说道，他早就知道伊妮兰德尔王后有问题，但一直不知道后面那个人究竟是谁。
但如果是詹尼斯奥多骑士，这一切就解释得通了，詹尼斯奥多有无数的时间和理由可以陪在伊妮兰德尔王后的身边，同时奥多家族和兰德尔家族的关系密切。
克雷希恩亲王点了点头，仿佛他也难以接受这样的事情真实发生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就一定不能再让伊妮兰德尔王后继续为所欲为了，兰德尔家族的权势一天比一天更加强大。
“不能让伊妮兰德尔王后控制罗伯特希恩掌控到国家大事，这样的人不配作为新国王的母亲！”
乔克里斯说道，“还有件事希望克雷大人您听了之后不要太过震撼，我没有任何证据，只是一个大胆的猜测。”
“首相大人，您请说。”克雷希恩亲王此时心中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您知道劳斯希恩和伊妮兰德尔王后的第一个孩子，曾经流产了，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差无数倍，我跟伊妮兰德尔王后之前有谈过这件事情，我曾隐晦地指出罗伯特希恩和罗尼希恩并非她和劳斯希恩亲生。”乔克里斯首相缓缓说道。
此一言激起了千层浪，“我哥的确是听从了帕托大人的话，才娶了伊妮兰德尔作为王后，为的也是当时政权的稳固，如果要说感情的话，我哥有着太多的风流艳事需要去照顾了。”克雷希恩的表情变得复杂了起来，“难道伊妮兰德尔王后承认了您说得这件事，不，绝对不会！如果她胆敢承认，劳斯一定会亲手宰了她以及整个兰德尔和奥多家族！”
“的确，她很聪明，她逃避了这个问题。”乔克里斯首相说道，“她不敢看我的眼睛，她当时急着想要逃离我的视线，当然，我没有证据，如果有的话，她也活不到现在，这点我们都非常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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