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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4· 玉鹭家宴


·4·玉鹭家宴

        玉鹭家,众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满桌的菜,有从拓碌河捕捞的鲫鱼、磺流海的马鲛鱼,自家养的鸡鸭,田里种的瓜果蔬菜,还有刚收割水稻煮成的大米饭。香喷喷的农家菜,让人食欲大增。

        今天,这顿饭比平时略有不同,老爷子、老奶奶都来了;也是振民第一次走进玉鹭的家门。

        作为玉鹭认可的男朋友,玉鹭妈妈给振民——这个未来准女婿,亲手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红枣汤。羊家的礼俗,有一部份还保留着闽南人的风俗习惯,对上辈认可的或有意向的女婿,上门时的第一道点心就是这碗鸡蛋红枣汤(备注1)。一般亲戚朋友是不会用这种点心招待客人的。

        红枣茶的来历,民间流传的有好几个版本。但其本意,不外乎是“早日蛋生鸡”之偶意,即早得子、早抱孙子的美好愿望。一旦双方家长都同意这门亲事,第二次女婿上门,那么左邻右舍的亲戚朋友都会端来一碗碗红枣茶。少至一二十碗,多至几十碗,看那架势,你的胃口早已饱了。

        “振民,不要客气,多吃肉!”玉鹭妈妈洋溢着慈母般的笑容,她对这个未来女婿还是比较满意的;她尽往振民的碗里夹一些鱼肉,惹得小弟展鹰老是向玉鹭扮鬼脸,玉鹭却在偷偷地窃笑着。

        玉鹭妈妈还保留着黎族人纹脸的习惯,嫁给羊家都有二十几年了,脸上还清晰可见那一条条褐色的纹印。

        “多谢阿姨!”还没入门前,振民只能这么称呼。

        “阿妈,早上民哥还给鹭姐送花呢!”早上在拓碌河岸边和振民逗着玩的原来是玉鹭的妹妹燕子,七八岁的小女孩,怪精灵的。“民哥太偏心了,也不送花给我!我不跟他好了!”说完,还瞪了振民一眼。

        展鹏一听,不禁喷饭了,在座的各位不禁都哄笑了起来。

        玉鹭笑得用手捂住嘴巴;羊村长笑得拿筷子的手刚好夹的一块肉也掉了;展鹰笑得最起劲,“哈哈哈”地直乐着。他说:“傻瓜,等你长大了,会有人给你送花的!”

        “我才不等到长大,我就要民哥送花!”燕子执拗地。

        “好好,燕子!明天我就送你多多的花,好吗?”振民哄着她,瞥见玉鹭正瞅着自己,两人会心地笑了。

        “好的!”燕子调皮地吐吐舌头,笑了起来,“咱们拉钩上吊!”说着,就伸出左手无名指,陈振民也只好用无名指钩住她的小手指,她笑嘻嘻地念道,“拉钩上吊,谁骗是小狗,一二三!”

        大伙又被她这种无厘头的举动惹笑了。

        老爷子说:“大家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吃饭了,今天我很高兴,很高兴啊!”

        羊志忠说:“阿爸阿妈,您们以后就住这边了,省得两边跑来跑去!”

        “我怕你二弟阿武不高兴,说我偏心!”老奶奶性格开朗,深得子孙们的爱戴。

        羊家人都有这种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即父母岁数大了,都是兄弟们之间轮流赡养的。也就是说,父母在一个儿子那里住上一个月,再到第二个儿子那里吃住。独生子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有孝之子,都想父母亲多住几天,尽享天伦之乐;不孝之子,却巴不得推掉这份累赘。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想搭理的话,这个人就是禽兽不如了。

        “奶奶,我跟二叔说去,以后就住我家了。多给燕子讲讲咱们杨家将的故事,让她多懂一点知识!”玉鹭说着,分别给爷爷奶奶夹了两块俩老最爱吃的白切磺流老鸭肉。

        展鹏说:“奶奶,我看那,爷爷也该清闲清闲了,那群东山羊,不要自己去放养了,交给展鹰他们去管好了。”老爷子人老心不老,每天赶着一群东山羊,早起晚归,真不容易。

        “爷爷闲也是闲着,放了几十年东山羊,就这么过来了。”老爷子笑哈哈地,“过了今冬,不养就不养了,闲来就多陪陪你奶奶!”老爷子笑着,用手扶了一下白胡子,感慨道:难得子孙一片孝心啊!

        老奶奶听了这话,扭过头对着老爷爷咧嘴笑了,可见嘴巴里掉了两个门牙。

        从门外闪进两只狗,是玉鹭带大的训羊犬。这两只狗,原本是邻居一个南洋收购橡胶商户的,老板有事搬走了,狗却留了下来。玉鹭看它们流浪街头可怜,就收留了。后来才知道,这两只狗,是军犬的后代,十分机灵和勇敢。

        玉鹭从桌子上夹了一些猪脚肉,端着碗,“花虎、黑虎”叫了几声,两只狗乖巧地到一边用食去了。

        “阿妈,听邻村人说,前几天鬼子抓了几个姑娘,为了安全,你、鹭妹和燕子就先到山里亲戚家躲一躲。”展鹏说。

        “先不躲吧,等风头紧了,再躲也不迟。”玉鹭妈妈说:“鬼子也是父母生的,他们干嘛要打打杀杀,太没人道了!可怜外婆,死得好惨,阿弥陀佛!”。此时,她一想起母亲惨死在日军刀下,不禁黯然泪下。

        她是个虔诚的佛教信徒,平时除了忙家务事外,一有空,就拿出那串用海南黄花梨木头做的佛珠,念念有词“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

        玉鹭也眼眶红红的,拿着手帕擦去了眼角的泪水。

        大家一时悲从心来,都沉默了。

        良久,羊村长才开口说:“鹏儿,鬼子这几天有什么动静?”

        “这几天没啥事,我们还在那几个点巡逻。”展鹏答道。

        大家边吃饭边聊着,忽然,羊村长咳嗽了一下,感觉喉咙像被一支鱼骨头卡住了。他扒了几口饭吞下去,再咽一口汤水,喉咙还是刺刺的有点疼;玉鹭妈妈见状,慌忙端来一小杯陈醋,含了两三口,也没有好转,家里的人很焦急。

        振民对玉鹭耳语一番,玉鹭马上到爸爸书房找来一张小黄纸和笔墨。振民就在餐桌旁用毛笔蘸点墨水,在黄纸上画了一道符,口中念道:“吗呢吗呢味······”

        言罢,用一小碗水,把这张小黄纸放在上面烧成灰,泡在水里,示意羊村长喝下去。

        羊村长早有耳闻黎族人的奇门遁术。说也神奇,药到病除,羊村长喉咙里的骨刺消于无踪了。

        羊村长清了清嗓子,不由对振民刮目相看,笑道:“振民,谢谢你啦!你也会这一手?”

        振民腼腆地:“羊叔,这事说来话长。”

        于是,振民就讲起不久前在黎家生的事······

        几个月前,有十几个日本兵,跑到我们村里,早听说日本人抓女人的事,我们村里的年轻姑娘都跑到深山老林里躲了起来。

        日本人来了就不走,住在村里。不知怎么回事,他们对我们黎家人穿的服饰和劳动工具感兴趣。

        我以前跟大伯在福建厦门打工,听懂一些闽南话。这十几个日本人当中,有七八个竟然会讲闽南语。

        有时,他们会拿来一些酒肉给我们,教会我们一两句日本话,还有猜酒令,如“义勇滴滴,乌之滴滴,扒子滴滴”(备注2)。

        有一次,我们几个喝山兰米酒喝醉了,其中一个告诉我,他们是台湾人,是台湾阿里山地区少数民族的后裔,他们家乡穿的衣服、裤子,平时生活、劳动用的工具,跟我们这个黎村很相似。

        他们是日本统治台湾期间强行应征入伍当兵的。

        就这样,过了十来天,我和一个台湾兵认识了,成了朋友。他是这个小队的队长,叫山潭少尉。名字的含意取自阿里山和日月潭。他说自己在台湾念大学,读的专业是建筑工程设计。他们进驻黎村,目的就是实地考察这一带的水文地理,为今后在本地修建水坝、建设铁路,为拓碌岭铁矿的开做好前期准备工作。

        不久,我们就把躲进山里的姑娘们叫回村里。我的两个小妹也回来了。台湾兵看中了我家小妹,我家小妹也相中他。也许是前世孽缘,两人谈起了恋爱。

        但是,这事让另外几个日本籍士兵知道了,他们争风吃醋,结果向大队部反映。一天晚上,日本人把村里的几个姑娘和我的两个妹妹全部抓走了,把我的一个妹妹送给司令官江波虎。

        一天,我问一个台湾兵,山潭少尉怎么好久不来这里了?他说:“山潭少尉被部队处分调走了。我们这个小队因为和黎族姑娘谈恋爱,也要撤走上前线。”

        我问:“那我妹妹现在哪里?”

        他说:“不知道。”

        不管我怎么问,台湾兵死活不肯说。我没有办法,只好泡了一杯茶,用几年前向族人学来的降头术,在茶里做了一点小动作,他终于开口了:司令官江波虎过几天要去磺流机场视察。然后,我就在他的必经之路,埋伏了三天三夜,最后,用火铳把他毙了,狗日的!”

        “原来你有这么一段不寻常的经历。”羊村长说,“现在家妹有消息吗?”

        “没有。”振民伤感地,“我对不起家妹,我倒丁(备注3),不该叫她们回村里,也许,什么事都不会生!”

        羊村长迟疑了一下,说:“现在,日军驻扎在钓鱼岭不走了,设立了岗哨、铁丝网。他们想卡住我们的脖子,封堵我们与外界的联系。就像我刚才被鱼骨头卡住一样,这支骨头,迟早一定要拔掉的,否则,我们羊家村不得安宁!”

        (备注1:俗称红枣茶。)

        (备注2:日语:拳头、剪刀、布。)

        (备注3:倒丁,琼岛方言,指神经病之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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