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点了点头，到了现在，甭管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再次出发，队形稍稍出现了一点变化，变成了土狼和胖子两个人打头带路，刀把子居中照应，我和雏儿哥断后，本来决定是让我和刀把子两个人走中间的，可雏儿哥不干，非要拉着我一起走，闹人的厉害，没办法，我就被拉去跟他一起去断后了。

        我们自然不可能再往胖子几个人来的方向走，谁知道那边还有多少阴人蹲在那边等着逮我们呢，可往反方向走，这走廊却也实在是太长了吧，其实原本在小门儿那边的时候我就知道这走廊长，两边都望不到头，可这么一路走下来，整整五个小时，连点希望的曙光都看不到，怎么走，前面都是一个幽幽的通道，连个岔道儿都没有，我都怀疑是不是鬼打墙了。

        “丫头，这……”

        “没有，不是鬼打墙。”刀把子话都没说完整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地儿虽然见过了几只阴人，但就阴气的浓度来说，还没达到墓的程度，之所以阴寒的厉害恐怕也只是因为是在水下的原因，阴气浓度不够，鬼打墙就没办法形成，这不是鬼打墙我很清楚，可这长的离谱的走廊也确实得想想办法解决才行，至少得有个目标啊！

        “雏儿哥，还有多久能从这走廊出去啊？”我扯了扯身边雏儿哥的袖子，也没特意压低声音，毕竟这走廊里就我们五个人，安静的很，再小声也没用，还不如大大方方的，而且，我相信凭着雏儿哥那泥鳅般的滑溜劲儿，只要他自己不想暴露，他就有的是法子混过去。

        “唔，快了吧，前面有风，那就不是死路，往前走就是了。”

        我问雏儿哥，胖子几个人也都停下来转头看着雏儿哥，不得不说，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发现，虽然这个队伍是胖子组的，但实际上真正的领导人却是雏儿哥，只要是他说的话，这群人都近乎无条件的相信，就比如现在，雏儿哥也只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所有人，连同我在内都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仿佛眼前已经能看到这走廊的终点了似的。

        果然，又走了大概一个小时的时间，前面模模糊糊的能看见一个拱门，和之前的小门很像，四周都刻着已经模糊了的纹饰，却高大的多，走近了看，门上还嵌着一块平整的扇形石板，上面似乎刻着字，应该是门的名字，但和花纹一样，模糊了，根本看不清楚。

        正对着门的是一堵墙，和走廊的条石墙不一样，里面的墙是窄小的砖石，石砖的缝隙似乎还有着些许的填充物，但有些地方已经剥落了，所以一眼望过去砖缝时隐时现、参差不齐。

        打头的胖子和土狼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的往门里一探，瞅了瞅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妥，便又回手将我们几个也都招了进去。

        我进屋一看，本打算着，要这里真是墓室我就能见着棺椁，可一进屋，我就忍不住看了眼雏儿哥，因为这石屋，与其说是墓室，倒真的是更像雏儿哥口中所说的宅子！

        只见在门一侧的里面墙角，摆了一张木质的雕花架子床，上面还挑着破破烂烂脏兮兮的一块破布，床上枕头被褥一应俱全，甚至床前还有一块踏板，啧啧，这万恶的小资生活！

        床前空地上则摆着一张四方桌，转圈四张椅子，桌上还有一套白瓷的茶壶茶杯，落了一层尘土，却还是能看出来底下细腻的质地，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呸，没的别的摆设，床和茶具倒是顶好的，什么玩意儿？！”土狼抬手就拿了一个茶杯在手里，蹭掉了上面的灰对着光来回的看，薄薄的杯壁透光之后莹润剔透，半丝杂质都没有。

        “这玩意儿你也拿？不好放啊。”土狼见茶壶太大不好拿，倒把几个杯子都塞进背包里了，正巧被雏儿哥看见了，惊的雏儿哥都有些合不拢嘴。

        “雏儿哥管的有点儿宽了吧？”到底是雏儿哥开的口，土狼虽然不满，但语气嘟嘟囔囔的还算缓和，估计这要是我说的这么句话，土狼绝对能直接抽枪给我一炮！

        另一扇门在与这扇门的斜对角，正对着那雕花木架子床，同样是个拱门，只是里面黑洞洞的，不像是有灯的样子。

        胖子先过去两步打开手电朝着门里晃了晃，土狼虽然贪财，倒也没忘了自己的职责，装好了茶杯就跟了过去，就着胖子手里电筒发出的光，大步流星的就往里走，胖子有心想拦，却还是慢了半拍。

        “快回来，这地儿有问题！”胖子伸手朝屋子里挥了挥，踌躇了半天，一只脚抬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可就是没迈出去。

        有问题？什么问题？

        都说万物由阴阳二气合和而生，所以一个地方是否有古怪，只要看它的气就可以了，阴阳皆存而平缓温和则无碍，若独阴或独阳、亦或者比例倾塌严重，而气流激荡剧烈或凝滞不动，则必有异状。

        而眼下，阴气稍重而阳稍弱之，气流虽稍有滞涩却也缓缓流动，实在不像是会出问题的样子啊！可胖子一张肥脸都吓绿了，显然是有问题的，而且这问题应该还不小。

        “怎么了？”我连忙上前两步越过也要往前去的刀把子凑到胖子身边，想要看看情况。

        “丫……丫头，你可得……可得救救我啊！”胖子听到我的声音，颤巍巍的回过头来，一双肉眼睛里竟然包了两泡金豆子，眼眶憋的通红，肥硕的身子就这么僵硬的堵在门口，点着的手电还往着门里照去。

        我被胖子哭的有点发懵，顺着手电的光就往门里看，本以为会看到土狼惨死或者满屋子阴人，甚至连看到一窝妖魔鬼怪的准备都做好了，可是，我却什么都没看见。

        是的，什么都没有！

        没有土狼，没有妖魔鬼怪，没有阴人，甚至……没有光，手电照进去的光，似乎在门的位置被一刀切开一般，根本照不到里面，门的里面黑洞洞的，就像是照在一张纯黑的布上面似的，可问题是，刚刚我们几个人亲眼看见土狼进去了。

        “土狼！土狼？”我朝着里面喊了两声，不过想也知道根本没用，刚才我们折腾了这么一会儿，要是土狼听得见早就该出来了，哪儿还用得着我喊？

        “这……这怎么回事？”我咧了咧嘴，心脏就在胸腔里扑腾扑腾的使劲蹦，蹦的我全身发虚，“胖子，你……之前来过这里不？或者，见过类似的情况？”

        第一次出手就遇上这样的情况，我都怀疑祖辈儿积攒下来的诅咒是不是都赶着我一个人身上爆发了？不过想想也是，连我爹都折在这儿了……想到我爹，我又忍不住咬了咬牙。

        退回去是走廊，走廊那头，按着胖子他们说的，是一群阴人，还有岔路，就算回去胖子也不见得能找到当初进来时候的路，而且，谁能肯定那边的情况就一定比这边要好？

        “之前……之前毒龙就是……就是这么没的……”胖子抖索着，拿着手电的手猛地松了劲儿，啪嗒一下撂了下来，手电筒刺眼的白光在地上照出一个大白点，晃眼的厉害。

        “毒龙？”我不知道的名字，估计是上一次跟着一起进来的人，我不由得想起那天胖子来我家请我爹出手时，他身后跟着的两个木头桩子似的人，具体长什么样儿我现在都记不清了，也不知道这毒龙是其中的哪一个？

        “没了？是死了还是……”我扬着下巴指了指土狼消失了的那扇乌漆抹黑的门，“你们就没找过？我爹当时怎么说的？”

        “秦爷儿？”胖子这会儿精神都恍惚了起来，双眼发直，说起话来轻飘飘的，魔怔了一样，在这么个阴森的地方显得格外诡异，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秦爷儿说，不用找，走到头……走到头就能找见了。”

        “那……”

        “那你们上次走到头儿没呀？”我回头看了一眼抢话儿的雏儿哥，还是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但是看他时不时朝着那门看上几眼的架势，估计多少也是有些担心的吧。

        “头儿？嘿嘿……”胖子一怔，突然嘿嘿怪笑了两声，然后就突然爆发了，“还他妈的头！日他老祖宗的个头！操！”

        操，这死肥猪是在骂谁？我爹么？！

        “丫头，冷静！”雏儿哥咧着嘴一把给我按住了，笑嘻嘻的瞅着胖子一肚子牢骚骂骂咧咧的吐了个干净才罢休，“所以，你们到最后也没走到头儿，也没找着那个叫毒龙的？那丫头他爹呢？秦爷儿又是怎么没的？”

        死胖子喘了半天才把那口气儿给喘匀净了，有些悻悻的撇了我一眼，这才道：“当时我们是四个人一起进来的，我、秦爷儿、毒龙、野狗，进来之后也遇见过几次阴人，数量不多，我们四个又都是老手儿了，都没啥事，后来第一个出事儿的就是野狗。”

        野狗这外号倒是个有来历的，他鼻子特别灵，可能是天生对阴气敏感的原因，每次阴气一重，有阴人或者要闹事情的时候，他都会察觉到，下手又有一种不要命的疯劲儿，跟条疯狗似的，疯狗不好听，就改了个野狗的叫法一直叫着。

        而上次野狗也是一样，也不知道是闻到了啥还是怎么着，疯劲儿上来了拦不住的就往前冲，直接冲进了一窝子阴人堆里，根本来不及救人就没了，而剩下的三个人被一大群阴人追着撵着，也根本来不及给野狗收尸。

        然后就是毒龙，就像土狼似的，探路进了一间屋子就再也没出来过。

        “所以我爹护着你往外跑，结果你突然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过来就发现我爹已经没了，还被人扒光了画了满身的花纹扔在棺材里？”我皱眉，这听着怎么这么不靠谱？为啥我爹出事儿了这胖子倒啥事儿没有？“然后你吓得不轻一个劲儿的就往外跑，跑着跑着就从这里跑出去了？”

        什么玩意儿，狗屁逻辑都不通！

        “那我爹有没有说过野狗、毒龙为啥会出事儿？”

        “秦爷儿说，他们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胖子生怕我不相信，连忙解释道：“丫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得相信我啊，我虽然活着出去了，但是很惨的，你该知道的，我真的很惨的……我……”

        嗯，我当然知道，要不然这么个破地方你死都不会回来的。

        我理解，但并不认同，点了点头，却是在寻思，什么叫“动了不该动的心思”？突然，我转头看了看桌子，原本有一整套茶具的桌子上此时只剩下了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印儿，什么心思？贪？怎么，这宅子里还住了个包大人不成？断案都断到活人这边儿来了。

        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的时候眼睛扫过一处，心里没来由的一紧，再回眼看去，定定的看了半晌，却脑门子冒汗，半天说不出话来。

        “丫头怎么了？”不愧是总粘着我的雏儿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这边不对劲，连忙过来拍了拍我，见我只是不转眼珠子的盯着一处地方不放，便也顺着我的视线往那边看去，这一看可好，直接把他那一脸标志性的贱笑都给看没了。

        “你们俩，还记得那儿之前是什么样儿的么？”雏儿哥朝那边儿点了点手指，引着胖子和刀把子去看，那俩人本来就是打头带路的，之前最先查看这屋子的就是他们俩，眼下顺着雏儿哥的指引往那边看，一下子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不过其实说实话，即使他们俩根本从来没看过这屋子啥样，问题也很明显了。

        因为在原本雕花架子床前面那个空无一物的踏板上，此刻竟然多出了一双绣花鞋，而且还是一双崭新的大红色绣鸳鸯戏水的绣花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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