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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回一堵墙分开兄弟院 两棵树合映姐妹花


第一回

        一堵墙分开兄弟院

        两棵树合映姐妹花

        兄弟两个同爹娘,家住农村隔一墙。

        扶危救急人缘好,德高望重美名扬。

        民有饱食天地久,国家强盛日月长。

        机遇不会人人有,知识能让个个强。

        两树各有身,地下连着根。媳妇有好赖,邻居没是非。

        扎根在农村,一家不二心。细算不为过,勤俭是美德。

        水有源,树有根。闲言碎语先别吹。天上气候随时变,世间万事有原因。话说二零零八年,元月二月春节前,几十天大雪绵绵,冬腊月天气严寒。电视讲,广播谈,南方灾重人心烦。国家强大天不怕,领导干部不畏难。全民大众救灾难,四面八方都支援,党员军队当先锋,中国人民心相连。冰融雪化春又暖,风暴过后月更圆。

        年关将近,在灰云里躲藏了几十天的太阳,终于露出他那金色的红装。柔和的阳光照射在白雪皑皑的大地上,天气显得更加明朗。大地像穿着玻璃衣裳似的,反射出刺目的强光。园子里还没有花草的芳香,枝头上却有了鸟儿的唱腔。一周前出生的雪人,神气十足地站在花园中央。天空上没有讨厌的乌云,只有和蔼可亲的太阳。

        尽管阳光还没有赶走大地上的寒气,人们已经忙碌起来,家家户户都迫不及待地置办年货。满是积雪的道路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辆辆汽车摩托,载着笑逐颜开的村民进进出出,各式各样的物品纷纷进村。出门回来的人满载而归,在家干活的人忙忙碌碌。大家抓紧这难得的好天气打扫卫生,拆衣洗被,忙得不亦乐乎。村子里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洋溢着节前的喜庆气氛。

        吃过早饭以后,玉顺家的儿媳妇桃花一个人在家里忙着,她收拾完厨房以后,又把洗衣机搬到扫净积雪的院子里洗衣服。先用炉子上的热水溶化洗衣粉,再打开墙壁上的水泵开关,给洗衣机里放好冒着热气的井水,然后又给铝壶把水添满,重新放到炉子上,紧接着从自己和婆婆屋里抱出一大堆脏衣裳,先捡些颜色相同地放进洗衣机里,随手起动开关,洗衣机便发出有节奏地呼呼声。

        她看洗衣机运转正常,就去找了块抹布把捧在院里的晒衣绳擦擦。当她把双脚刚刚踩到凳子上,忽然听到有人喊叫自己。

        “桃花,桃花,上来谝谝。”

        桃花回过头,随声望去,就见院中间矮墙那边的杏树杈上,坐着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一件闪着亮光的棕色皮装紧紧地裹着她那苗条的身躯,戴着风帽的前额上,露出几绺金黄色的卷发,两道画得细长的弯眉下,闪着一对亮晶晶的大眼睛。她那张細嫩俊俏的脸庞,好似绽放开一朵硕大而漂亮的杏花,使光秃秃的杏树上傲然生辉。

        桃花知道她就是隔壁大伯家后娶的儿媳妇杏花,便望着她那优美的身姿,漂亮的脸蛋心中想到:啊!高山出俊秀,这话一点不假。隔壁祥合哥离婚后还娶了这样漂亮的一房媳妇。名字叫个杏花,真巧呀,和我好像姊妹一样。

        桃花正想着,坐在那边树上的杏花就问:“桃花,看啥哩?上来吧,今日天气这么好,咱们好好谝谝。今年的冬天太冷啦,比我老家还冷得多,咱们好久没谝过啦,快点上来吧。”

        桃花快速擦着嗮衣绳说:“好吧,我这就来。”她重新给洗衣机定好时间,把院里的东西大概收拾一下。

        这边院里有棵碗口粗细的桃树,树下有个小花园,四周围着一圈一尺来高的花砖矮墙,花园里尽是积雪,雪堆上露出几根没有叶子的枯枝,只有周围的常青树绿叶青翠,显得有些生机。

        桃花抬脚站到花园的矮墙上,双手抓住桃树上的粗枝,一只脚踏到树身的分叉上,身体往上一纵,屁股就坐上早已溜得光滑,又被雨水冲洗得干干净净的粗枝上。和墙那边的杏花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两个人相视而笑,她们的两张俊脸,在明媚的阳光照射下,显得更加璀璨美丽,招人注意。

        桃花探头朝那边院里望去,杏花那乌黑发亮的长筒皮靴下是块菜地,虽然被积雪盖得严严实实,还是被尖刀利剑似的蒜苗叶子刺穿了厚厚的雪被,探出脑袋,顽强地采收着可贵的阳光。旁边还有个不到六平方米的塑料棚里生机盎然,绿油油的菠菜芫荾、齐整整的韭菜芹菜挤了满满一棚。

        桃花羡慕地说:“嫂子,你家的小菜园务得不错呀。正好赶上天寒地冻的气候,菜价大得吓人。你家有这个小菜园可顶用啦,不但天天能吃上新鲜蔬菜,还能省不少钱哩。嫂子,你真有福呀!我大伯勤得把啥活都干完啦,你好淸闲呀!”

        杏花往下看了看说:“哎,指望这能顶屁事,都是你大伯成天胡折腾哩,种那点菜能弄啥。你看现在的超市上啥菜没有,中国的,外国的,油盐酱醋、鸡鸭鱼肉、要啥有啥,种类多得我都没见过。

        你大伯那人呀,就是啬得怕花钱,总是盘算着给院里种点菜,顿顿做饭都是胡日搞哩,别说好菜好肉啦,连点油都舍不得放。唉!你看我成天过的啥日子吗。”

        桃花摇着头说:“自己种点菜也好,迟早吃着方便,也省得跑路花钱,多好的事还不满足。你这就叫‘人在褔中不知福’。”

        杏花无言以对,便朝这边院子看了看说:“桃花呀,你今天就洗那么多衣裳,不光有小平的,连你公公婆婆的衣裳都有哩。他们自己为啥不洗,指望你一个人洗到几时去呀。”

        桃花满不在乎地说:“这有啥哩,能费多少力气吗,不过让洗衣机多转转而已。你二妈吃了饭打牌去了,你二爸那人就没洗过衣服,每天都出去逛哩,家里活从来不干。

        唉,他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年轻时日子太苦啦,少吃没喝、活路又重,从那时过来的人都把苦受扎啦。现在条件好啦,生活富足、啥都不缺,他们也该享享福啦。爱干啥就干啥去,只要他们心里高高兴兴的,活得精精神神,这就比啥都好。”

        杏花把头连摇几下说:“好,好、好个屁吗。他们好了你可不好。一家子那么多人,啥活都指望你一个人干哩,伺候了小的还要伺候老的。成天扫呀、洗呀、做饭呀,早晨起来忙到黑,连放屁的空都没有。我都替你叫屈哩,你倒好,还说没有啥,嗯、你咋那么鳖地,自己吃亏都不知道,难道作媳妇就该下贱?现在可是新社会了,人人平等,对于家里的地位,你不争取,人家就把你踏到脚底下了。你看我,在家里高高在上,不管啥活都不干,他小凡的衣裳我就没洗过,连我自己地都懒得洗,你大伯有时就洗了,他比我洗地还净哩。”

        桃花耐心地说:“嫂子,话可不能那么说,人和人的性格、爱好虽然不同,有的勤、有的懒。但是,咱们年轻娃正在活人的时候,总不能啥活都不干,在家吃闲饭呀!你看我大伯那么大的年纪啦,整天勤得不歇一下,把家里活干得面面具到,老是洗呀、扫呀、做饭呀。地里事从不用你操心,一年四季、收呀种呀管理呀,你就没往地里去过。我大伯有空还要外出打工,回家管理小凡的吃喝穿戴,接送学生。他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我祥合哥长年不在家,有些活你也应该干干,年轻娃吗,脚轻腿快的,啥活不能干吗?咋能全都推到一个老头身上,你成天停着有意思吗?”

        杏花把嘴一撇,头一摇,理直气壮地说:“啥,让他歇歇,叫我干活,我才不受那些洋罪。小凡是他的亲孙子,长大给他顶门立户哩,又不是我的亲娃,我凭啥烟熏火燎地做饭、辛辛苦苦地干活给他养活娃。我把自己的亲娃撇下不要,好不容易跑出了穷山沟,嫁到条件好的平川地,为了啥吗,不就是为过幸福日子吗。桃花呀,你连这都不懂,啥叫幸福吗?幸福幸福,就是啥都不干,成天停着就是福。我杏花就是为了追求幸福才从穷苦地方跑出来的。如果像你那样挣死挣活地干活,在家里跟个丫环一样,那我何必往出跑呀。”

        桃花笑着说:“好我的嫂子哩,你认为啥活都不干,整天闲着就是幸福。这样理解不对,给我说说没啥,要是给别人说,人家会笑话你没知识。其实,所谓的幸福生活,就是夫妻之间恩恩爱爱、一家人亲亲热热、和和睦睦。至于生活条件吗,那就得因人而异,经济条件好地吃好些、穿好些、日子过得舒服一点。经济条件差的,只要勤劳肯干,日子也会过幸福的。不是你说吃好喝好、花天酒地、经常无可事事,让别人伺候着就是幸福。

        我祥合哥在外打工,为了多挣钱过年都不回家团聚,目的就是想让全家过上幸福日子。你也该替他想想,在家里能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活动活动身体,给家里增加一点收入就能减轻他的负担。这样一来,你家的日子自然就富足啦,你也会感到幸福的。”

        杏花把头一拧,眨了眨眼睛又说:“我才不自讨苦吃哩,人活到世上,谁的福谁享,谁的罪谁受,他爸、他娃、他婆娘,都该他养活。我嫁给他就是作夫人来了。他是我的男人,男人、男人,就该为难;夫人、夫人,就该享福。他不为难咋能配作男人哩?”

        桃花笑得前合后仰,如果不是左手紧紧地抓住树干,就有掉下去的危险。她把右手捂住肚子说:“哎呀,妈呀,好我的嫂子哩,你的歪理真不少呀。这些话都是谁跟谁吗,男人的男和为难的难根本不是一回事呀;夫人的夫和享福的福,那就差得更远了,你咋能把它们混为一谈哩。看来,你的文化差得远,没事了好好学学吧。”

        杏花摇着头说:“学文化能好个啥吗,吃苦劳神费脑筋。不管字一样不一样,都不是那个意思吗?”

        桃花变着法儿说:“嫂子,你真有意思呀!就算我祥合哥是男人,应该为难,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多干点活、多吃点苦没有啥。你的公公年纪大了,跟前没有老伴,你也该关心关心他的身体,分担一点负担,只要他的身体好,不生病,精精神神就是咱们小辈人的福。

        我大伯可是个好老头呀,一年到头干地不停,就念他给你养了个好丈夫的份上,也该为他想想。在家里做做饭,管管娃,啥活都学着干干,年轻轻的娃,成天闲着有啥好处哩。”

        杏花听着不是滋味,便改变话题说:“桃花,你也别笑我没文化,道理懂的也不少。我比你小两岁哩,从今往后,再不要把我叫嫂子啦,我把你叫姐才对呀。小的把大的叫姐,我这个没文化的山里娃也懂。桃花姐,你说我说得对也不对?”

        桃花说:“嫂子不能以年龄而论,你嫁给我祥合哥啦,我就应该把你叫嫂子。这就是称锤虽小压千斤,你就算比我小得再多,我都必需把你叫嫂子,咱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叫的。”

        杏花点点头说:“这样说来,你叫我嫂子也对,我叫你桃花姐也没错。往后,咱们就这样互相叫吧。”桃花说:“这是你的权利,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平时多关心关心你公公就好。”

        杏花笑了笑说:“桃花姐,放你七十二条心,你大伯那身体美着哩,精神哩很,一天干的活再多再重,我都没听他呻唤过。看样子,当时吃不了菜馍,你就别操闲心啦。”

        桃花说:“我不是操闲心哩,咱两家就跟一家一样,你公公也是我丈夫的亲大伯哩,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与咱两家都不好。那边院子就你们三个人,一老一小一个青年,你可不能把自己置身事外,要主动承担家务,和我大伯共同把家庭管理好。”

        杏花又说:“桃花姐,你不知道,你大伯那人小气哩很,和我根本弄不到一块。听说他以前是当会计的,就是爱算账,不管买啥都要过来过去地算。这也不能买,那也划不来,散盐比包包盐划算,动物油比菜籽油便宜---。唉,多得就没法说。他和我不是一路人,我看都不愿多看他一眼,你叫我咋关心呀?这不是打着鸭子上架吗。”

        桃花耐心地说:“嫂子,我大伯是受过苦的人,过日子紧细那是自然的。艰省节约是好事呀,他还不是为了你们这个家。你看他不顺眼不要紧,多看看,时间长了就顺眼啦。”

        杏花忙说:“不行,不行,啥都说不到一块。就拿咱两家的院子来说,你家那边啥花都有,一到春天,满院子香喷喷的。我这边只有两棵月季花还靠着墙,满院子尽是些黄瓜,豆角、洋柿子,韭菜、茄子、大青菜。我去年就给他说;‘就那勾子大一块地方,全部种成花算了,再别胡成精啦,院里种啥菜哩,吃着都不香。’

        他却说;‘自己种点菜吃着实受,买的菜农药残留多,能少吃尽量少吃。花种得再多也是中看不中吃,我把它种成菜,既能吃又能看。一年下来,少花不少钱哩。’你看他,舍不得花钱就说舍不得,道理还怪多的。真是细发死了。我和这样的老啬皮过到一块有啥意思哩?都不如给人家大老板做个情人。”

        桃花连忙说道:“好嫂子哩,可不敢胡说,作人要有作人的尊严哩。瞧你说的啥话吗,给人作情人的是人渣,就是人骂人的话:‘羞先人哩’。一般正经人都不会干那种事。

        其实,我大伯说得很有道理,农民家庭考虑问题,就是要从实际出发。种花只能图个好看,还是种菜最实用啦,迟早吃着多方便的,即新鲜,又及时,这有啥不好的。庄稼人吗,过日子精打细算,地里打粮,家里种菜,粮食吃不完就卖上点,有钱用,有菜吃,这还不是好日子吗。家里自给自足,我祥合哥挣的钱不就攒下了,往后的日子不好都不由它。”

        杏花还是摇着头说:“唉,不得好,你大伯那人,就跟饿死鬼托生的一样。麦子一点都舍不得卖,家里都压了好几千斤啦,还把粮食看得跟金豆似的,地上撒几颗都要捡起来哩。

        前几天磨年面的时候,他一个人从囤里往袋子装麦子,小凡没在家就叫我给他张袋子。他端着一簸箕麦子往我张开的口袋里一到,一股土气一下子冲出袋口,直向我的脸上扑来,我连忙把头一扭,用一只手去捂鼻子,就把簸箕里没倒完的麦子撒到地上。

        我说:‘算了,算了,就撒了那么一点。’他一句话都没说,看都不看我一眼,装好麦子以后,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蹲在地上拾了半晌,硬是把满地的麦子一颗一颗地拾完了。我在房子外边还听他嘟囔着什么‘粒粒苦’。我就想不明白,麦子撒到地上是一粒一粒地捡起来的,无非是粘点灰尘而已,咋能成了苦的?”

        桃花笑着说:“嫂子,那不是说麦子变苦啦。你先坐一会,我下去把洗衣机里的衣裳换一下,再上来给你慢慢说。”

        她不等杏花答应就飞快地跳下树,从洗衣机里取出洗好的衣裳放进盆里淸水中,又给里边放进没洗过的脏衣裳,启动开关,定好时间,洗衣机再次呼——呼地转了起来。然后把盆里的衣裳透了透搭在院里捧着的嗮衣绳上,重新上树,坐到原来的地方接着说:

        “嫂子,你上过学没有?小学一年级的语文书里有首古诗,其中一句就是‘粒粒皆辛苦’,意思是说,粮食来之不易,都是农民用汗水换来的,告诫人们在日常生活中要珍惜粮食,不能随意浪费。我大伯说的就是这首诗,你上过学就应该知道呀?”

        杏花不好意思的说:“我们那穷山沟里上学艰难,我小时候只念过几天a-o-e,光知道人吃东西要拉屎,谁知书里边还有什么屎不屎的。桃花姐,你可别笑话我这没文化的人呀。”

        桃花又说:“不笑,不笑。你原来没读过啥书,难怪不懂得我大伯的意思。这可不行,年轻人往后的路长着哩,没文化的日子不好过呀!从现在开始学还来得及。”

        杏花说:“现在学,咋学哩?就不能去念一年级。迟啦,就这样慢慢混着吧。女人家,只要长得好看,没文化也能吃开。”

        桃花说:“嫂子,没文化不行,那会被社会淘汰的。文化不光学校里能学,家里也能学呀,我没事了就可以教你;那边我大伯也是现成的老师,既方便,又可靠,就看你有没有决心学啦。”

        杏花说:“你大伯,他还能当老师?你可能开玩笑哩。”

        桃花说:“嫂子,你可别小看我大伯那老头,他的文化水平不低哩。听说过去当过老师,现在还经常写文章哩。你和他在一个屋里住着,怎么会不知道呀?”

        杏花说:“写文章我倒知道,能写个啥吗,还不是胡写乱划哩。叫他给我作老师,怪死啦。我就是再瓜,也不会跟着公公学文化;跟你抽空学学还差不多,怎么能和他学哩?”

        桃花说:“你这话也对,和我大伯学就是有点不合适。不过,我大伯那人可是个德高望重的好人,村里人都很敬佩他,他作事就是考虑全面,打算周到。就拿你家院子这点地方来说,他就利用得特别好。常年四季都有菜吃,就凭这一点,一般的人作不到。”

        正所谓:

        农  民  会  算  不  奇  怪,    院  子  种  菜  图  实  在。

        有  花  有  景  空  气  鲜,    能  吃  能  看  真  可  爱。

        自  种  自  吃  随  时  取,    钱  多  钱  少  都  不  卖。

        人  勤  从  来  没  有  错,    身  懒  到  头  尽  是  害。

        桃花诲人不倦,用心用意地说了半晌,没想到杏花却无所谓的说:“嗯,你也别给我教啦,反正有文化、没文化的人都是一样死哩。倒不如趁年轻时吃好喝好、穿好玩好,算来的福算享着,不比辛辛苦苦地劳动强;等到以后老了,再想享福就跟不上啦。想出去玩跑不动,想吃好地咬不动,想看风景眼睛花,有钱也是不顶啥。

        你说你大伯有文化,能干啥吗?像他那样的人,活啥味气哩?一辈子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一身衣裳穿得没颜色啦,还是舍不得脱,有病舍不得买点药。我都过来几年啦,就没见他吃过一粒药。”

        桃花忙说:“有病不买药,那可不行。有病就得看病,千万不能死扛硬拖,那样会把小病拖成大病的。”

        杏花说:“不咋不咋,看把你急的。你大伯,他有法宝哩。”

        桃花吃惊地看着杏花问:“啥,法宝,啥法宝?我咋不知道哩。我大伯是无神论者,他对巫婆,神汉那一套从来不相信,怎么会有什么法宝。根本不可能,你这话是听谁说的?”

        杏花笑了笑,神秘地说:“知不道了吧,你别看隔着一堵墙,知不道就是知不道。那可是我亲眼见的。你大伯那法宝呀,贼都偷不去,经常在嘴里噙着哩。”

        桃花更惊奇了,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啥吗?你快给我说说,难道他把铁扇公主的芭蕉扇借来不成?不对,芭蕉扇是搧火焰山的,可能是黄袍老怪的舍利子吧?”

        杏花又说:“不是,不是借的,他的法宝是自己嘴里生的。”

        桃花再问:“嘴里能生啥吗?你把我都弄糊涂了。”

        杏花说:“别糊涂,就是他嘴里的臭唾沫。大小有个病,用地都是永远使不完臭唾沫。头疼脑热抹唾沫,胳膊腿疼擦唾沫,感冒咳嗽咽唾沫。你也别笑,他那法宝还怪灵的,自我过门到现在,就没见他吃过药,打过针,医院和他没缘分。

        前年收麦以前,他孙子小凡不知挨了啥错,密密麻麻地出了满身疙瘩。可把他爸吓日塌了,连夜送到医院里,吊针黑名昼夜地打个没停,拿了一千多块钱没用两天医院就催着要钱哩。还说赶天黑拿不来钱,就要给娃停药哩。

        那时候,你大伯正在外面打工,听到这话吓得不得了,急忙赶到医院里,陪着孙子住了两天,连续用他那臭唾沫不停地抹。第三天早上,谁都没有想到,小凡那满身吓人的疙瘩竟好得光溜溜的。

        把小凡他爸高兴得话都不会说啦,抱着小凡叫他谢爸爸哩。医生都说老汉的办法好,还说简直是个奇迹。小凡他爸回来给我学了一遍,把我惹得能笑死。你说他这法宝厉害不厉害。”

        桃花高兴地点着头说:“有可能,有句老话说:‘柳木钻牛角,一物降一物。’大凡毒蛇出没的地方必有解毒之物,世上的生物都是互相剋制,书上是这么说的,电视上也这么演过。比如说;最近演的《神雕侠侣》中,绝情谷里有种情花毒,情花坳里就有个断肠草。”

        杏花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看你说了个远,都扯到电视上啦。那上边的话能信吗?特别是那些神话武功,都是由嘴着胡咧咧哩,尽谝些少天没日头的话,你信我可不信。依我说,书上电视上那些事,都是文人闲得没事干,胡吹牛勾子哩——。”

        桃花说:“神话故事当然是假的,我说是那相生相剋的道理是对的。人的唾沫是有帮助消化,杀菌败毒之功效,但它力量是有限的,有了病还得看医生。你说小凡过敏那回事,不可能全是唾沫的功劳,可能医院已经治得差不多了,药力使病情有所好转,唾沫只是碰巧而已,哪里会有那么神奇的事。

        人生病全靠唾沫不行,还是要及时治疗,千万不能硬拖,那样会耽误治疗时间,把小病拖成大病,把轻病拖成重病。特别是我大伯这些上了年纪的人,更是不能大意,身体要经常检查哩。

        这边你二爸就是定期检查身体,不管有病没病,检查保健,那是必不可少的。你二爸的保健品应有尽有,专门用一间房子放着,各式各样的新产品无所不有,还有没顾得用就过时了的。以前时兴了好长时间的五0五神功元气袋,到现在还有一摞摞子,早就不用啦。刚出个什么新产品,不管便宜贵贱就买回来啦----------”

        杏花打断她的话说:“你大伯,他能和我二爸比吗?我二爸是公费医疗,检查呀,看病呀,都有国家报销。现在退休了,一月还有好几千元的工资,他不买保健品,不吃保健药要那些钱干啥呀?

        你大伯是个老农民,他不打工没有钱,生活过得去就很不错啦,还讲究什么检查呀,保健呀的事。人比人,活不成,驴比骡子驮不成。你大伯是不值钱的人,咋能跟值钱人比哩?”

        桃花说:“人和人都是一样的,分啥值钱不值钱,国家在这方面是有些不合理。退休人员有工资,农民干不动了啥都没有。这个问题国家会解决的,我大伯很快就能领养老金啦。”

        杏花又说:“唉,你大伯那人,就是有几个钱也舍不得买那些东西,他从来把钱看得比命都重,一辈子就像没见过钱。

        那一年国家免了农业税,把他高兴得跟老瓜子一样,连姓啥为老几都不知道啦。迟早见了人就跟机关枪似的,‘嗒嗒嗒,嗒嗒嗒’地说个没完。什么史无前例啦,什么开天辟地啦,咱农民那一朝,那一代见过这等好事。只有李自成造反的时候才有过‘打开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缴粮’的口号。

        国家接着又给了点粮食直补款,他更像孙子考试得了双百似的,出来进去说说唱唱,蹦蹦跳跳,简直跟娃一样,都不知道天高地厚啦。成天广播不离手,听着听着竟拿笔给广播电台写起了文章。买笔买纸,连邮寄费花了几十块,也不知心疼不心疼。

        有一回,广播上果然播放了他写的一篇文章,把他高兴得不得了,当时家里没有别人,就把收音机的声音放大叫我听。

        我听了一会说;‘你尽说人家的好话,人家当然会播放你的文章,谁不爱听好话吗。要我说,给那么点钱能顶啥,都不够买瓶香水钱,用得着说那些添勾子话吗。在我们那儿,把顺情说好话的人都叫‘添勾子’货哩。’自我过门以来,你大伯没说过我一句重话,没想到这回发了火,为了一句闲话竟大声说:

        ‘你这娃咋没良心哩?国家取消了几千年来压在农民身上的重担,你怎么连一点感觉都没有?竟这般麻木不仁,好歹不知。我说的是实话,是真话,也是心里话。你,你这娃真是不懂事呀!’”

        桃花忙说:“嫂子,你可别生气呀。我大伯说的很对,国家的政策确实太好啦。农民祖祖辈辈都是以种地缴粮为天职,就知道皇粮国税,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一下子全免了,农民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他们怎能不由衷地感谢祖国、怎能不真心实意地拥护共产党、拥护人民政府呀?他写的文章一定都是真心话。

        可惜我没听过,你有幸听了一回还那么说,他咋能不生气哩?人活到世上,就是要有良心,就是要知道好坏哩。”

        正所谓:

        为人不知好和坏,当问良心在不在。

        百姓感谢政策好,植物回报阳光晒。

        神仙背走两座山,愚公轻松万世代。

        饥寒没饿仓中鼠,怎知身欠农民债。

        桃花看杏花有点不自在,马上改变话题说:“嫂子,我大伯还写过文章没有?”

        杏花说:“写过,经常写。人家给个麦秸秆就当拐拐着拄开了,连轻重都不知道啦。接连寄了好几次,白白花了几十块钱的邮寄费。成天把广播拿在手里听,一直没见回音。小凡他爸回来看他着急的样子就说:‘我用手机发条短信问问,看你寄的文章人家收到没有。’

        他倒有自知之明,‘唉’了一声说:‘算了,算了,人家没播就是咱写得水平不行,发短信还要花钱哩。不如节省五毛钱,还能买上八两盐,全家每天吃一两,一个星期吃不完’。

        他的话把我惹得想笑不敢笑,也不知他是怎么算的,几十块钱的邮寄费要买多少盐哩?可能半年都吃不完,五毛钱发条短信却算开账啦。你说你大伯那人可笑不可笑?”

        桃花说:“他的意思是说,花出去的钱已经回不来啦,再发短信还要多花五毛钱哩。他也真够细发的,五毛钱都算得那么到。”

        杏花忙说:“你才知道,他那人就是觉得自己老了,挣不来钱才尽量少花钱。处处都算得特别细,每天做饭总是胡日搞哩。从来没见他吃过什么早点,一天两顿饭,常年四季都是包谷珍子、面面面,做的馍就跟打狗蛋一样,一月四十不买菜,老是在院里胡凑合一点。

        他做的饭我实在不爱吃,顿顿都是多少吃点做做样子,暗地里出去买些蛋糕,麻饼,羊肉串,牛肉干之类的东西,一个人躲在房子里偷着吃。你大伯瓜得都不知道,还说我放个年轻娃,就吃那么一点东西,这咋行呀?可能是肠胃有啥麻达哩。他还给了我十块钱,叫到医疗站看看,买点开胃药吃吃就好了。

        我拿着钱偷地笑了半晌,出去买了些火腿肠,拿到屋里慢慢吃。嘿嘿,你看你大伯那人瓜不瓜?”

        桃花听得不是滋味,想要好好说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略一迟疑,杏花接着又说:“有一次,他做的包谷珍子把锅底着了,叫我先吃饭,自己骑上车子去接小凡。

        我走进厨房一看,锅里尽是些黑点点子,就连碗都没端。他回来问我吃了没有?我说我人不美气,不想吃,他还问我看过没有?我说看啦,医生说是消化不良,开了些药,吃了几天还不见好。

        你大伯还说,他抽空去问问对门的三快婆,她那里保存了好多单方,问问有没有治消化不良的。他和小凡在厨房里吃那烧着了的包谷珍子,我躲在房子吃了两个麻花,两个干馍,再吃了两个羊肉串,吃得差不多了就泡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

        还有一次可危险啦,小凡提前放学,你大伯没顾上接就回来啦。我看他正在厨房做饭,就在房子里取出个蒸馍大的红富士苹果,刚用刀子把皮削完,猛抬头见小凡走到房子门口,吓得我急忙把苹果藏在被子底下。小凡可能看见了,站在房子门口直往里看。

        我急忙走到门边,用身子当住地上的苹果皮问:‘小凡,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快到厨房去,看你爷爷把饭做好了没有。’

        小凡偏着头从我腿旁边往里看,我接连说了几遍,他才撅着嘴,慢腾腾地朝厨房走去。我急忙掩住房门,把地上的苹果皮装进塑料袋,放到床底下,几时没人了再拿出去扔。我拿出削好的苹果正要咬,又听见你大伯的脚步声经过房子门口,向大门外边走去。

        我把苹果重新放好,拉开房门朝外看,小凡从厨房出来说:‘我爷爷叫咱先吃饭哩。’他又向我的房子门口走来。

        我靠在门框上挡住门问:‘小凡,你爷爷弄啥去啦?’

        小凡走过来说:‘我爷爷叫咱两个先吃,他问什么单方去了。’

        我说:‘小凡,你自己吃吧,我最近人不美气,啥都不想吃。’

        小凡朝房子里看了半会,咂咂嘴向厨房走去。我急忙关住房门,取出苹果,咔嚓咔嚓地吃完了。”

        桃花生气地说:“唉呀,你呀!咋好意思哩?娃已经看见了,你就不能把那个苹果给他切一半吗?太不像话啦,即便是别人的孩子也该给他,和况还是自家的娃,你咋能自己吃不给他哩?”

        杏花忙说:“不敢,不敢给。我并不是舍不得一个苹果,要是给了他,你大伯不就知道啦,他就是当面不说,也非向你祥合哥告我的状不可。往后,这种事就弄不成啦。”

        桃花瞪着她说:“咋,你还怕我祥合哥,他知道了能弄啥,不过把你说说而已,你这脸还怕人说吗?”

        杏花又说:“怕是不怕,你祥合哥那人贼着哩。他知道我娘家穷,害怕我把钱给娘家寄去了,从来不让我管钱,防我跟防贼似的。自我过门以来,虽然没挨过打,没挨过骂,可是,他挣多挣少的钱我都不知道。唉,他不放心我倒是多余的,大可不必那么防着。

        其实,我最怕过苦日子啦。连自己的亲娃都能扔下跑出穷山沟,我还怜念谁哩。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妈我爸都是过惯苦日子的人,他们就不知道享福。在那边还有我姐照看着,用不着我为他们操心。桃花姐,我们那边山大沟深,轻易没有卖啥的,就是有几个钱也没处用,根本没有买着吃的习惯。不像咱们这里,到处都是商店,超市,到处都能买能卖,门口就有卖吃喝地来来往往,不出门都能买到东西。我只管好自己就行了,不会给老家寄钱。”

        桃花听着叹息着说:“你不管钱,那你买那些东西用谁的钱?”杏花接着说:“都是问你祥合哥要的,我和他可是吃挂面不调盐——有言在先的。结婚之前达成的协议中就有一条说得清清楚楚:‘我不当掌柜地可以,但不能少了零花钱。’

        他上次回来我就和他说:‘现在啥都涨价哩,你给我的零花钱也该涨涨,原先的数字根本不够用啦。你经常不回家,我攒了几个私房钱都用完了。一个年轻媳妇在家里,经常要买许多东西,你不给我多留点钱,我就不能大事小事,都去问个老头子要钱吧。’

        祥合听我说得有理,当时就给我把零花钱翻了好几倍。你想想,他要是知道我偷着买好吃的,还会给我涨钱吗?所以说,这件事千万不能让你大伯知道,我要是给小凡苹果,那就把好事耽搁了。”

        桃花又问:“我祥合哥一次能给多少钱?就够你经常买着吃。”

        杏花说:“你祥合哥也不大方,每次给钱都是抠抠掐掐地拽不展。我有时就在他口袋偷着掏钱。有一次,我就把他口袋的钱全掏完了,他第二天问我,我给他来个死不承认,说我没拿。

        他当时非常生气,大声喊道:‘你没拿,你没拿谁拿去啦?老瓮还能把鳖跑了,那可是我今天要走的路费,你叫我拿啥买车票呀?’

        你大伯听到喊声,急忙跑进来说:‘别吵,别吵,不见就不见了,可能是你自己不小心丢啦。杏花是你的妻子,就跟一个人一样,她咋能偷着拿你的路费呢?不要吵架,路费我给你另取,以后做啥事,自己小心就是。’你祥合哥信以为真,没有再发脾气,不声不响地跟你大伯取钱去了。我一个人在屋里笑着说:‘嗯,真是一对大瓜子。’”

        桃花没好气地说:“嫂子,我大伯和我祥合哥都不傻。他们不是不知道,是觉得你还年轻,又没啥文化,离老家太远,跟前没有亲人。他们是让着你,不愿明说罢了。你不要把人家的老诚厚道,包容忍让当成傻。听你这么说,他们是多么好的人呀,他们的心灵是多么优美纯洁呀,而你却太肮脏啦!嫂子,这样下去不行呀!”

        杏花又说:“能行,能行,我干净着哩。不但衣裳洗的勤,还经常上浴池洗澡哩。你大伯不干净,天凉了半年都不洗澡。他穿的衣裳更是轻易不洗,还说什么:‘衣服能脏个啥吗,用得着三天一洗,五天一洗的,唉!穿不烂都洗烂啦。’

        不过,他倒是经常给小凡洗衣裳,还说什么‘我给娃把衣裳洗得净净的,小凡天天出门上学,穿干净点也是你的脸面。’

        我就想不明白,他给他孙子洗衣裳,娃穿得净了咋能是我的脸面呀?我和你祥合哥结婚之前达成的协议中说得清清楚楚:‘我自己不要娃,也不管他前妻的娃。’你大伯当时拍着腔子说:‘娃的事不要你管,我自己能行,小凡地吃喝穿戴,健康状态,接来送去,读书写字,一切与你无干。’还说什么‘大丈夫,一言呀,驷马呀’我都听不懂。总而言之,他自己答应的事情自己做,这不正合理吗?我这山里娃没见过世面,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

        桃花说:“我祥合哥是离了婚的人,而你又长得这么漂亮。我大伯当时为了促成儿子的婚姻才那么说。你们结了婚,你就是这个家庭中的成员,就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哩。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个啥吗?我大伯的年龄越来越大,身体慢慢就不行啦。你不能把啥事都推给他,得学着干点家务,帮他洗洗衣裳,做做饭。自己做习惯了,就可以想吃啥做啥,生活水平不就提高了吗。嫂子,一家一起过日子,像你这样子实在不行。”

        杏花想了会说:“桃花姐,你这话听起来是有道理,但你不了解我家的具体情况,你说叫我学着做饭,不是我不给你面子,根本就没法学,这边连个煤气灶都没有,天天烧的烂柴火,我走进厨房眼睛都睁不开,咋学呀?就是你大伯教我也学不成。

        你想,我一个儿媳妇,就不能天天陪着公公,躜在厨房里擦眼泪吧。”桃花说:“你说得也是,那边的条件的确不好。你可以在别的地方帮帮他,地里的活,屋里的事,你都可以帮着干点。”

        杏花又说:“放心,放心,你大伯那人啥都会做,根本不用人帮,他就不叫我到地里去。屋里的活也没有啥,我还没起来他就把院扫完了,种菜的事我又不会,也不想学,--------。”

        桃花只顾听了杏花说话,院里的洗衣机不知几时就不转啦。她急忙跳下树,到院子里把洗了的衣服取出来,放进甩桶甩着,又给洗衣机里放进没洗的衣裳继续洗。她边做边想;隔壁大伯和祥合哥都是好不过的好人,他们的命却不怎么好,大伯中年丧妻,经历了人生中三大不幸之一,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女儿好赖都出了嫁,儿子是个高大英俊的好小伙,却怎么娶不下好媳妇哩?

        头一个又馋又懒,又泼又搅,在一起打打闹闹地混了几年,最终还是离了婚,后来娶了这个四川甘肃那边的山里娃,只以为贫苦地方出来的,大都能够吃苦耐劳。谁知道,那么漂亮的人却是个中看不中吃的山花。听她今天说那些话有啥水平哩,简直粘得厉害。唉,隔壁大伯咋那么命苦?我还得好好地开导开导这个嫂子。

        桃花十分熟练地干着想着,又听杏花在树上叫道:“桃花姐,弄好了没有?赶快弄好,上来吃瓜籽,金鸽牌的,又香又脆,好吃极啦。”

        桃花答应了一声,又把甩好的衣裳搭到晒衣绳上,没洗完的让洗衣机继续转,自己重新坐上树杈。杏花嘴里吃着瓜子,一只戴着皮手套的手里,拿着开了口的金鸽牌瓜子包。她吐了嘴里的瓜子皮说:“桃花姐,把手伸过来,我给你倒把瓜子,咱们算吃算谝。”

        桃花把手伸了过去,杏花倒着瓜子问:“桃花姐,你公公也没在家吧?我看见我二爸骑着三摩,你大伯坐在上边一块出了村,你知道他们干啥去了,是不是上集买年货?”

        桃花缩回拿着瓜子的手说:“我也不知道,可能不是办年货吧。小平他爸来电话说,今年的年货不让家里买,他在县里一回办,到时候一车就拉回来啦。他两个临走之前在屋里说话,声小听不清。最后,只听我大伯高声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怎么,国家都能白给你,你就不能白给人’,我不明白怎么回事。又听柜盖响了一下,他二人一同走出房门,你二爸推出三轮电摩,我大伯走出大门就坐了上去。我估计不是检查身体,就是去买什么新式保健品。你二爸现在只想着健康长寿,把身体看得特别重要,只要听说啥地方出了新保健产品,不管路远路近,价大价小,他都要买回来试试哩。”

        杏花吃着瓜子说:“唉,不对,桃花姐,不可能。你爸是和你大伯一块出去的。你大伯那人从来不检查身体,更不会花钱买什么保健品啦。他们如果不是去办年货,那么----那么----就是,啊呀!不好,他们是管别人的闲事去啦。你刚才不是说你大伯说了句什么‘国家都能白给你,你就不能白给人吗’,肯定不是好事。

        你大伯那人好像吃了没盐的饭啦,最大的毛病就是爱管闲事,谁有啥难处他都帮。自己有钱就帮钱,自己没钱就替别人出主意,想办法。前几天我就听他唉声叹气,自言自语地说什么,‘今年的雪灾太厉害啦,南方遭受了十分严重的冰雪灾害,有史以来从未有过。唉!咱们国家真是多灾多难呀!有多少同胞受可怜哩。’

        桃花姐,你说他这不是吃饱了撑得慌。国家的事有人家干部管着,自己是个啥都不是的老农民,只要图个吃饱穿暖,日子舒坦就行了,管人家地七长八短干啥呀?你看他,成天操哪门子心吗。有几个钱都送了人,自己还怎么过个好日子呀?”

        桃花说:“人和人不一样,有的人只顾自己,只要自己不热不冷,舒服自在就好,从不管别人死活,这样的人不是好人。我大伯关心国家大事是对的,国家是大家的国家,每个人都应该关心爱护。我大伯爱国没有错,他可是大家公认的好人呀!”

        杏花又说:“好人,好人能干啥吗?他给人家把忙帮了,把事办了,人家当然会说他好。落个好能咋?一不顶饭吃,二不顶钱用。人家给他戴二尺五哩,他都瓜地不知道,还以为自己是观音菩萨。”

        桃花正要再说,忽听自己前边的铁门‘咣噹,咣噹’一阵急响,她估计是出门打牌的婆婆回来了,连忙把没吃完的瓜子装进口袋说:“嫂子,快下快下,今天谝不成啦。”

        杏花说:“害怕她弄啥,成天啥活都不做,就知道打牌,还有她说地啥哩。”

        桃花不听她说,慌慌张张地溜下树,脚踩矮墙,敏捷地回到洗衣机旁,又开始熟练地干自己的工作。前边的大铁门已经打开,从门外昂首阔步地走进一个人来,但见她:

        个  子  不  高  身  子  壮  ,    脑  袋  不  大  脸  蛋  胖  。

        眼  珠  外  突  铃  噹  般  ,    嘴  唇  宽  阔  蛤  蟆  像  。

        耳  环  吊  挂  耳  朵  下  ,    项  链  圈  栓  项  脖  上  。

        衣  裳  名  贵  色  采  鲜  ,    皮  鞋  高  档  光  泽  亮  。

        在  家  不  劳  是  福  星  ,    出  门  打  牌  称  强  将  。

        人  赠  外  号  麻  将  婶  ,    输  赢  从  来  不  算  账  。

        虽  说  人  才  不  咋  样  ,    配  个  丈  夫  有  名  望  。

        英  俊  潇  洒  白  又  净  ,    独  站  讲  台  说  又  唱  。

        教  书  育  人  几  十  载  ,    退  休  工  资  按  月  放  。

        年  过  六  旬  不  显  老  ,    面  嫩  发  黑  小  伙  样  。

        桃花只顾洗着衣裳,来人并没有理她,而是大踏步地进了自己房门。院墙那边的杏花露出个头小声说:“你那边有个婆婆,还不如我没有好。不敢谝了就老实干吧,我回房听歌曲呀。”

        杏花刚离开,那边院里就传来优美的歌曲声。桃花洗着衣服,听着歌曲,突然,刚回房的婆婆竟大呼小叫起来。

        莫非是:卧房之中飞马蜂,睡榻之上有长虫,柜内床底藏盗贼,吓得婆婆把腿蹬。桃花不知何故,急忙放下手里的衣裳,撒腿向婆婆的房门跑去---------------。

        这便是:

        两  个  媳  妇  议  论  人  ,婆  婆  回  家  开  大  门  。

        进  屋  不  知  为  何  喊  ,接  着  再  看  下  一  回  。

        欲知后事,且看第二回:

        泄怨气出言损兄长

        记恩情开口说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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