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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回皂角树底下谈待遇 生姜渠岸上论亲情


待遇不同莫气愤,究根只怪自己笨。

        天梯本为人人立,登天未必个个会。

        同姓同村何为远?拇指总离食指近。

        人死权丢作阴鬼,谁记生前有恩惠?

        为解心中愤,骂人也不对。天下事难平,地上多遗恨。

        别说离得近,没钱不排队。小人无丹心,君子有品位。

        多说闲话是浪费,速回上文谈正论。上文说道:在村口的皂角树下,四慢叔兴致勃勃地给村民们说着他自己移植了的《西游记》,常大伯走到这里也坐下听了起来。四慢叔那幽默的语言,滑稽的故事,把大家笑得前合后仰,一切愁云愤恨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常大伯觉得四慢叔这个怪老头真不简单,他不但把《西游记》读得烂熟,自己添加的情节、内容别有一番风味,怪不得大家百听不厌。他也想多听一会,觉得新闻联播快要开了,便悄悄地站起身,朝家里走去。

        和常大伯坐在一起的梗二以为他去解手,自己专心听书没有理他。四慢叔继续说道:“那个蝙蝠女士逃下凡间,先在一家舞厅鬼混,舞厅里有个舞女很有经济头脑,她发现这位女士的服装奇异,很有推广价值,就和她套近乎,仔细看了她的服装,并且详细地绘了图。

        二人与人合资开了一家服装公司,没想到一炮打响,很快发展了几百家服装加工厂,前后不到几个月时间,凡是赶时髦的女士都穿上了这样的服装。不光那个舞女成了人人敬仰的大老板,就连那些经商的、贩运的,都成了有钱人啦。那个蝙蝠精隐藏在茫茫人海之中,玉帝几次差人也没有追捕得到,最后还请了英国的福尔摩斯先生帮忙,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先说天宫里的王母娘娘,当时正在后院背靠凉椅,悠闲自得地闭目养神,两个仙女一边一个,蹲在那儿给她沐脚。二人各抱着一只脚,小心翼翼地揉着、捏着,把她舒服得直哼哼。

        正在此时,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仙女兴冲冲地回来报告说:‘启禀娘娘,好事来了。显圣二郎真君把那个偷吃仙桃的猴头抓住了。’

        王母娘娘听到这话,忽地一下坐起身说:‘好,好啊!终于把这个馋嘴猴子抓住了,在那里哩?先叫我去打他一顿,出出气再杀。’

        那个仙女又说:‘押到金銮殿去了,可能正审着哩,要出气就得快点。要是被推出杀了,娘娘受的气就没地方出啦!’

        王母娘娘伸手把两个沐脚的仙女推开,顺手摸了个平时调教她们用的棒槌,鞋都没顾得穿就朝金銮殿跑去。两个仙女提着鞋在后面赶着。

        当王母娘娘一口气跑进金銮殿,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这位玉皇大帝,自己的法定丈夫,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和两个力士赤条条地抱在一起。羞得王母娘娘双手捂住眼睛,回身就跑,正好和随后赶来的仙女撞了个满怀。仙女忙问:‘娘娘,娘娘,怎么啦,怎么啦?’

        王母娘娘喘着气说:‘快跑,快跑,狼狈为奸啦,狼狈为奸啦!’”

        皂角树下的笑声又一次掀起高潮,正当大家笑得直不起腰的时候,四慢叔的老伴,三快婆匆匆跑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开口就骂:“你们都在这里笑你先人的嘴哩,咱村里有啥值得高兴的事吗?老蝴蝶被人用车压断了腿,躺在医院正哼哼着,你们还在这里这么开心的大笑。

        难道你们都不知道:可恶的黑社会遮天蔽日干坏事,可恨的贪官污吏狼狈为奸损国家,可耻的官府衙门多赃官,可怜的平头百姓受屈冤。

        我,我就是要骂,骂那些披着黑袈裟的财狼,戴着红帽子的黑官。恨不得千刀割他们肺,万剑刺他们的肝;把他们的烂肠黑心,下到油锅里煎。

        只可惜小百姓力薄势单,把人家的红铁伞无法掀翻,作恶的坏蛋不能收监,善良的百姓难得平安。好我的上帝呀!都说你洞察秋毫、远瞩高瞻;都说你独具慧眼、法力无边,你何不一口气吹散蔽日黑烟,挥挥手把坏蛋送进深渊,为百姓常保护和谐世间,为生灵多创造清风蓝天。

        看起来你也是怕硬欺软,爱钱财没原则顺风杨帆;看着坏蛋作恶,你冷眼旁观,看着百姓受苦,你不心酸。是钱财蒙蔽了你的双眼,分不清、看不明枉受香烟。我骂你占着茅坑不拉屎,白吃俸禄混时间;我骂你法力无边不会用,亏了祖国亏祖先,膘肥体胖腰包满,还不下台滚一边。”

        这三快婆像唱戏似的,糊里糊涂地骂了一河滩,咳咳喏喏地唱了一溜串,把大伙听得莫名其妙,四慢叔坐下也不出声啦。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这老婆今天咋啦。

        梗二向她跟前挪了挪说:“快婶,你今天这是咋啦?你骂的这些咱有啥办法哩,老蝴蝶的事政府没说不管呀,破案就是得有个过程,把咱急死能做啥嘛?你还是消消气,坐下歇歇,事情总会有结果的。”

        有人接着说:“是呀,一个人出了事,大家还得过日子呀,该干活的时候还得干,该吃饭的时候还得吃,该说笑的时候还要说笑哩。总不能全都愁眉苦脸,啥事不管,找人吵闹去。”

        梗二接着说:“好我的快婶哩,大家也是苦中作乐,你就别生气啦。让大家听听你老汉的《西游记》,人一高兴,就把愁闷的事忘啦。”

        梗三也说:“快婶,你放心,这天塌不下来。这天即便真的要往下塌,指望你那点骂声也撑不住。其实,大家心情都不好,咱村里就是没有老蝴蝶的悲痛事,也没有啥值得高兴的事情。你看今年这天气吗,自从种秋时下了一场好雨,大家都高高兴兴地把秋种啦,包谷苗普遍出得不错。打那以后,一个多月再没下过一点雨,地里的包谷苗旱得快要死啦,我们农民心里油煎似的难受。可是,有啥办法哩?全村庄稼的命脉都在软蛋一个人手里捏着,只有他的自己人才有排队浇地的资格。”

        梗二接着说:“是呀,离得远的人想都别想。他那三台老式水泵,安了胳膊粗个管子,还只有半管子水,就跟老汉尿尿似的,有气无力地慢慢流,浇一亩地就得五六个钟头,一百多块钱的水费哩。”

        梗三又说:“唉,农民种一亩玉米能赚多少钱吗?照这样下去,如果浇上两水就没有一点利啦。唉,都不如不种算啦!”

        三快婆这时平静了,听到这话就说:“不种咋办呀?咱们一年的花费,就是靠这一料玉米卖钱哩。为今之计,还得赶快想办法浇上一水,先把苗保住,往后下雨的时候再施一次化肥,就把这料庄稼收啦。要是浇不上水,不但赚不了钱,种地摊的成本也白撂啦,一年的费用都没指望了。”

        梗二又说:“想办法,你能想个啥办法吗?浇地成本这么大,人家软蛋还只给他自己人排队,咱们这些人能干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果求神管用,能给咱下场救命雨,我天天给神磕头都行。”

        四慢叔被他老婆搅了书场,气得蹲在那里一个劲地抽着烟。这时过足了瘾,就把烟袋拿在手里摇着摆着,怪声怪气地说:“害怕啥哩?咱们这里不是有能人吗,不是管天就跟管婆娘生娃似的,叫他下雨就得下吗?现在正是用雨的时候,咋不见咱的能人出来叫天下雨哩?”

        三快婆知道这老家伙嫌打搅了他,公然向自己叫板,她那刚刚平息下去的火气又升了起来。朝老伴跟前走了几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个老不死的,一辈子就会瞅我的茬,我那时说了句闲话你就记下了。现在的人工增雨不是真的吗?不是用几个炮弹一打,大雨就哗哗哗地下开啦。你也在电视上看过,难道都是假的不成?假的都在你那《西游记》里,什么金箍棒往上一撺就下雨,纯粹跟放屁一样。你也没算算自己一辈子放了多少屁啦,我咋没见给你记哩,我说句闲话你就记下了?”

        四慢叔不甘示弱,昂起头,挥挥手说:“快去,快去,我说我的话与你啥事哩?我说的不是事实嘛?今年下了一次好雨,看把一个个狂的,披着被子上天哩——连领都没有啦,又是跳又是蹦的。说什么风调雨顺,今年就跟去年一样,玉米不用浇水就能收。还有人喙长三尺,说什么‘现在是笼养兔,一辈子都在一个窝里卧着。’

        今年跟去年一样了吗?你说人工降雨是真的,那你咋不叫降雨哩?天旱这么严重,庄稼都快旱死啦,怎么不用科学,不叫天下雨哩?国家不是支援农业吗,领导难道不知道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

        三快婆被他问得一时无话可说,却又不想在老头子跟前服软,便扬起巴掌向老伴搧去。四慢叔这时一点都不慢,一下子就躲到梗二身后去了。

        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之所以能够和平相处一辈子,其原因就是四慢叔有个难得可贵的特点,他就跟一块海绵似的,遇到压力就软,没有压力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多少年来,每当三快婆发火的时候,他就跑得远远地一声不吭。三快婆的气无处发泄,也就慢慢消失啦,他又跑来阴阳怪气地叮上几句,常常弄得三快婆哭笑不得。她的巴掌虽然很快,从来没有真正打到老伴身上,他们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的过着。

        梗二对这两个人顶嘴抬杠早就习以为常了,他就挡在两人中间说:“行了,行了,你两个别闹啦,都为正事操点心吧。”

        四慢叔不闹了,三快婆不叫了,坐到一个碌碡说:“咱村里目前浇地的确是个问题,平平的地,连个沟沟坎坎都没有,渠井双灌化,多么好的水利条件呀!地头那条生姜渠,渠岸上拉架子车宽宽展展的,骑自行车光溜溜的,不捉车头都能骑,两排电杆杨多整齐呀!唉,现在弄成啥样子啦,这么好的地理条件,成了靠天吃饭的旱地啦。”

        梗二接着说:“后来把树挖了种生姜,生姜没种成倒把渠岸破坏啦。实行大包干以后,国家投资、群众筹款,总算用水泥砂石打成了u型渠,浇地确实方便多了,可惜没有多长时间,没人护理,把渠弄得不成样子,我白天趴着也走不过去,晚上那就更困难了。到现在渠水彻底浇不成啦,咱就是有能人要点渠水也放不下来,谁就算有钱打井,电也不够用。”

        梗三又说:“是呀,企业工厂多啦,开发区用电特别大,农村的电量太小了,机井一开灯就成了红丝丝,我看今年的地根本浇不完。”

        梗二叹着气说:“今年的包谷浇不上水就得旱死,这一年的费用靠啥呀?唉!只怪我年轻时太老实啦,过分相信了那些面向农村的话。那时如果稍微灵活一点,把干部活动活动,最不行就是出去当个兵,生产队还给记工分,要是干得好就可以留队提干,即便复员回来,起码还能当个基干民兵、企事业单位什么的,能转正就转正啦,转不了正多少还给点钱,虽然没有人家干部多,有那些钱就不纯粹指望这料包谷啦。”

        三快婆也说:“是呀,就是亏了些地里下苦的老农民。一辈子出力最大、流汗最多,到现在老了啥都没有。而那些有关系的溜光蛋,没晒太阳没下苦,公分没少混,到现在老了都有不少钱,那里有点公平气哩。”

        此时此刻,晒了一天的太阳已经疲倦,悄悄地躲进西山背后不在露面,远在东海的月亮尚未出现,近处的皂角树下光线昏暗,打麻将的勇士息兵罢战,靠种地吃饭的农民长吁短叹,谁也不知道应该咋办。

        皂角树下这阵子鸦雀无声,只有几个浇了地的人和少数不靠种地吃饭的人坐在远处,悠闲地吃着瓜籽,叽叽咕咕地说着闲话。

        这些没浇地的人,坐在这边互相看着面面相觑,缄口无言。梗二忽然想起了常大伯,连忙四下瞅瞅,这才知道他刚才并不是出去解手。

        梗二找不见人,急得坐卧不宁,来回走着闪着转圈圈。四慢叔把梗二拉到自己跟前坐下,慢条斯理地说:“梗二先生,你别急吗,我这里倒有个好办法不妨试试。不但能叫你把地浇了,而且还不用多花钱。”

        梗二疑惑地看着他说:“你该不是想请孙悟空来做法吧,那是水中捞月、画饼充饥,不行,根本不可能,你还是免开尊口吧。”

        四慢叔说:“不是,不是,我这办法可是现实的,咋能对你说空话哩。”

        三快婆说:“别听他说,他能有啥好办法,无非放放屁罢了。”梗三抱着幻想说:“或许真是好办法,不妨说出来听听,病急乱投医吗。”

        四慢叔拍拍梗二的肩膀说:“你没听人说过,一个母牛能尿一亩二分地吗。你可以叫你老婆去地里尿呀,就是没有母牛尿的地多,一天尿个三二分,你那点地几天就浇完啦,何必看人家的脸。”

        皂角树下的气份大变,熄灭了好长时间的笑声又起来了。三快婆则指着丈夫就骂:“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指望你能想个啥好办法,无非放个屁罢了,你自己怎么不到地里尿去?”

        四慢叔忙说:“我是专门逗他开心哩。你看梗二那样子,好像活不成啦,连一点农民骨气都没有。中国人口多啦,死多死少比屁淡,就是把这一批农民死完了,人家那地球还是照样转。”

        常大伯在家里看完新闻联播,又听了会广播,他觉得本村的浇地问题相当严重,今晚必须找软蛋好好谈谈,或许能解决得了。

        当他再次走到皂角树下,正好听到四慢叔的话,自己开口就说:“话也不能那么说,农民要是死完了,谁来种地呀?没人种地就没有粮食,世上人指望啥活命哩?现在的科学虽然发达,还没到不吃粮食的地步。

        国家一直在想办法提高农业收入,改善农村生活条件,减轻农民负担,这些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实,大家近年来谁没享受过国家恩惠?”

        三快婆马上附和着说:“老常说得对,平心而论,现在的生活水平的确高多了,基本上都能丰衣足食。咱就不要贪心不足、得寸进尺啦。现在的国家政府还有说的啥哩,处处在为全民大众谋幸福。虽说有些贪官污吏,大多数都能够真心实意地为人民服务。咱们把那么多当牛做马、忍饥受饿的日子都熬过来啦,现在这么幸福,还有啥不满足的。”

        四慢叔接着说:“是呀,是呀,吃饱喝足,听听西游,收收种种,无虑无忧,社会和谐,从春到冬,家家户户,福寿双收。东方崛起,中华神州,国富民强,五谷丰登,炎黄子孙,杨眉吐风,无争无斗,永远太平。”

        这时候,烂头蝎一反常态,不知从哪里钻出来走到人面前,一本正经地说:“老常,你经常听广播、学政策哩,也给广播上写过文章,算得上咱村里的有识之士,在下想请教一个问题,还望不吝赐教。”

        常大伯毫无思想准备,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不知所措。这个只会在背后使阴招的家伙今天黑馍出了氁啦,竟敢跳出来面折廷争。自己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谦虚地说:“赐教不敢当,不知所言何事?”

        烂头蝎向前凑了凑说:“我在广播上听你们这些文化人把祖国叫母亲哩。那么,在我们国家里,不论干啥的都应该是母亲的儿子。母亲对儿子就应该一视同仁,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能厚此薄彼,另眼相待?工人干部退休了都有工资,农民老了啥都没有,难道我们农民是后娘养的不成?”

        烂头蝎这话很有分量,这时在这种情况下提出来就能起引到作用,皂角树下马上躁动起来,大有一触即发之势,假如有人此时振臂一呼,就会涌出一队游行队伍。有人大声说:“是呀,就是不合理吗!”

        有人响应着说:“农民难道不是国家公民吗,是公民咋能不平等哩?”

        常大伯站到碌碡上高声说:“大家都别喊啦,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里,不论做什么工作的都是国家公民,社会地位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目前,是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国家会解决、会同眼看待的。”

        梗二叮着他说:“大道理谁都会说,咱也得实事求是呀!事实上就是不公平吗。你看人家职工干部是啥待遇,夏天降温费,冬天取暖费,坐车单位报销,看病公费医疗,退休了啥都不干,工资可靠不变;不管用完用不完,年年月月都涨钱。就是日后死了,不但丧葬费是国家的,给家属还有一大笔钱哩。你再看咱们农民,夏收在地里拼命地干,热死到地里也没人给一分钱。老了干不动,都成了儿女的负担啦,谁也没给过一分钱的养老金,更不用说丧葬费啦。这就叫平等,这就叫同眼看待吗?怪不得农村忤逆不孝的子女这么多,农民老了都是他们的害呀!

        人家退休干部的子女就没有不孝顺的,他们把老人照顾得无微不至,一日三餐,变着花样做好的吃,媳妇给公公捶背洗脚,啥都干哩。老人的钱自己能用几个,最终都是他们的。不怪好多干部子女、媳妇都说:‘咱们把老人服侍好,让老人好好活着,比他们农民养几头奶牛美得多。”

        常大伯向梗二挥着手说:“行啦,行啦,再不要发牢骚啦。咱中国是农业大国,农民人口众多,如果全由国家养老送终,国家目前还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咱们也该体谅国家的难处,听说国家正在着手------。”

        三快婆打断他的话说:“对啦,对啦,啥没能力,啥难处?我看就没想给农民钱。既然都是一个娘的孩子,为啥不把给干部的钱给农民分一点哩?也省得他们钱多了胡糟蹋,成天吃喝玩乐、胡嫖浪赌。哪怕少分一点,就可以堂而皇之、心安理得地说那些同眼看待的话啦。”

        梗三接着说:“是呀,有理的孙子问住无理的爷,何况是儿子问母亲哩。还有那些手握大权的干部,住的是上千万的别墅,开的是几百万的小车,过的是纸碎金迷的生活。包二奶、进赌场,去了澳门去香港,花钱跟流水似的,他们的正当收入能有多少?还不都是贪污国家人民的。要是把那些人查出来,财产全部没收,国家不就有了钱啦。”

        不会说话的梗大拽着常大伯的衣裳,嘴里一个劲地‘呀呀’着。梗二替他翻译着说:“他说大家说的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叫你出面替群众说话,带领大伙到县政府请愿去,把群众意见向上反映反映。政府不是很想听取群众意见吗,看他们能不能给老了干不动的农民发点养老金。”

        烂头蝎看到这个阵势洋洋得意,站着看了一会还不甘心,他又振臂高呼:“乡亲们,蛇无头不行,老常是咱村里的能人,是乡亲们的精神支柱,大家就推选他做带头人,率领乡亲们上县找政府论理去。”

        有好多人同声响应,乱纷纷地喊着要求常大伯做大家的带头人。常大伯面对这种情况毫无胆怯之意,只听他站在碌碡上斩钉截铁地大声说:“我看大家都安安宁宁地停着,再不要害红眼病啦。

        社会上根本没有绝对公平的事情,大家手搭胸口好好想想,自从有史以来,天下的农民几时有过今天这样轻松的日子。过去是在皮鞭棍棒下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解放前当牛做马,有多少农民被苛捐杂税逼得家破人亡,多少家庭被壮丁徭役害得妻离子散。全国人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才结束了暗无天日的日子,过上了人民当家做主的幸福生活。

        这些年又搞改革开放,办了多少利国利民的好事,制定了多少做梦都不敢想的惠农政策。一举免除了几千年来,压在农民身上的皇粮国税,实行了从未有过的九年义务教育,开展了符合农村实地的合作医疗;还下拨大量资金补贴粮食、农机、农资、水电、道路、等等多种项目。

        我想请问诸位,我们的祖祖辈辈,几时见过这样的政府,几时有过这样的生活。大家都要知道瞎好哩,不能得寸进尺,也就是咱们土话说的‘娘娘婆好了还想揣着摸着’。咱们应该多想自己的致富窍门,不要老想着和人比。世上有本事的人多啦,有钱人数不胜数,人家歌星出一张唱片的收入,叫我们农民干一辈子也挣不来;科学家研究一种成果,发明家申报一项专利,文学家出版一部名著,那都是千千万万的收入啊。

        咱们能和人家比吗,咱们为啥不研究、不发明、不申报、不出版哩?还不是没有人家那些本事吗,自己没本事怪谁哩,能怪社会吗?只能怪小时候把书没念成。学习对谁都是公平的,学校的大门对谁都是同样敞开着,自己读不进去怨得了别人吗,总不能怪国家政府没有照顾你吧。

        就拿咱这位烂先生来说,你是哪年生产队按劳动日分粮的时候回家的。我记得清清楚楚,你父亲为了叫你上学去,把你吊在梁上,用吆牲口的紇繨鞭子抽着说着:‘我就是吃糠咽菜,也不要你回家挣工分。’

        结果,你跑到学校转了一圈,还给同学们煽动着说:‘都回家挣工分吧,人就是肚子最重要啦。咱把钢笔一卖,买个烟袋,洋楼一剃,回家吆犁。念书顶不了饭吃,挣工分就能多分粮食,人是铁来饭是钢,有了粮食心不慌。’你当初要是好好读书,就算没有人家那些专家教授有出息,最不行也不当农民啦。到现在也是有工资的退休干部,还用着眼红人家吗?”

        常大伯一席话,现场的气份顿时平静了下来,大家扪心自问,心里当时亮堂多了。好多人的目光同时去瞅烂头蝎,这个只会在暗处活动的家伙,搧起了风,点着了火,早就溜得不见人了。

        三快婆首先说:“老常说得对,现在的政府还有咱农民说的啥哩。社会上啥事都得要人干,本事大的干大事,本事小的干小事,咱这没本事的人就安心种地吧。虽然收入小,待遇低,咱们却少操心。”

        梗二接着说:“是呀,有智者吃智,无智者吃力,有本事的人当然比咱们收入大。人和人不能比,咱就知足常乐,干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正所谓:      人生在世要知趣,各人干好自己事。

        已为干部尽职守,即做农民就种地。

        闲暇无事多学习,茶余饭后少窥觑。

        沧海横流英雄多,生旦净丑才是戏。

        常大伯心中有事,走到这里却被这个伤脑筋的问题缠得脱不开身。此时看到大家情绪安定下来,就想改变话题,趁机离开。他走到三快婆跟前说:“快婶,你侄子的事问得怎样啦?电话打去了没有?”

        三快婆那张快嘴就像机关枪似的‘嗒嗒’开了,“还问哩,我就是为这事生气的,跑到这里乱骂一通,乡亲们,对不起,我给大家赔礼了。”

        她说着还真像电视上那样,给大家作了一圈揖,请求谅解。

        梗二问道:“快婶,到底是啥事吗?惹得你刚才发了那么大的火。”

        三快婆滔滔不断地说:“啥事,还能有啥事,就是我侄子羊娃吗。唉,咱尽操了些闲心。老常叫我找玉顺打电话哩,人家玉顺二话没说就给我把电话打通了。律师说对参与赌博者有罚款这么一说,具体罚多少不是凭嘴说哩,治安处罚条例上有条条框框,啥都写得清清楚楚。

        人家说他下去找着文件,明天再详细答复。我顺便叫玉顺再给我侄媳妇打个电话,让他们别急,明天再说,咱紧慢也不在一个晚上。

        电话倒是打通了,我侄媳妇却让我别麻烦啦,他们已经把钱缴了,羊娃也放回来啦。你说气人不气人,我给他们说的话连屁都不顶。回来时再三叮咛,叫她不要急着缴钱,等我回去问问老常给她打电话。我叫她缴她再缴,不叫缴就是不合理,咱就坚决不缴。

        可是,她把我的话当了耳边风啦,刚走她就给人家把钱缴啦。羊娃在电话中还对我说:‘姑呀,你就别为我操心啦,不就是一两万元吗,我有哩。缴了就缴啦,那些坏蛋咱惹不起,连给他们出治疗费,一共区区两万元就把一切平息啦。姑呀,咱别心疼钱,就当花钱消灾买平安哩。’

        羊娃媳妇也在电话中说:‘姑呀,你千万别往心里去,钱是人身上的垢痂,去了还会再来,只要羊娃不再赌博,一年就挣回来啦。’

        我听到这话生了满肚子气,电话一撂就跑来啦。我是为那两万元生气哩,他们挣那些钱容易吗,就这么一下子送了人,你说我能不生气吗?”

        梗二说:“哎呀,人家缴人家的钱,人家愿意缴、有钱缴,与你有啥关系?你这不是生的闲气吗,还让乡亲们跟着挨了骂。”

        三快婆又说:“啥闲气,缴钱的是我侄子,跟我娃有啥区别哩?我一辈子没有儿,一个女子还走远啦,我干不动了就指望侄子哩。我为他们的事把腿能跑断,这么热的天跑了几十里路,人家还不领情,不言传就把钱缴了。他们就是再有钱,也不能向黑势力低头呀!”

        梗三忙问:“你侄子是干啥的?听口气好像很有钱呀?可能是大款吧。”

        三快婆又说:“啥大款,日子刚好过一点又打牌去啦。让人家上门讨债才弄出事来,自己摔伤了叫他出钱看病,派出所还要罚他一万元,你说这钱出得冤枉不冤枉。他家里就是存着一点卖了老祖先留下来的土地钱,往后没有地,永远都得靠买粮食过日子,指望那点钱能用多长时间。”

        梗二说:“是呀,农民要是没有土地就没猴耍啦。老常哥,你说-----。”

        梗二说着回头去问常大伯,常大伯这时早就离开皂角树下,一个人摸着黑走出村外,踏上了大滩地里,通往生姜渠的田间小路。

        这时候的田间路上,比皂角树下还能凉快一点。东方一轮满月,已经爬上了远处的村庄,她那柔和的光芒,照亮了黑暗中的田野,照清了田野里的小径。放眼望去,远处的旷野皑皑一片,看不见地头渠岸,看不清电杆电线。只看见近出的包谷苗精神不展,身上的瘦叶子还在皱卷,路旁有些可怜的小草野花,垂头缩项,没有一张笑脸。

        抬头看穹庐高空,遍佈着稀稀疏疏的星星,它们俯视着行人,只会挤眉弄眼。大地上的一切植物,都干渴得愁眉苦脸。

        啊!何来一阵凉风,撩衣拂胸,丝丝柔软;竟使人飘飘欲仙,浑身是多么的舒坦。只可惜,这美妙的瞬间,总是那么暂短。

        看,前边还有两只野味,相距不远,你追他赶,时而挨在一起,时而躲躲闪闪。仔细再看,原来并非同类,一个是四条腿的野兔,一个是两只脚的山鸡,他们也能够蔼然和谐?啊,好像还在互相偎舔,假如是对情侣幽会,一定很幸福美满。它们对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竟至不顾不管。

        常大伯在这片地里干了一辈子,对这条路上的岔岔弯弯、坡坡坎坎,无不了如指掌。这两只家伙可能早就认识他了,知道这个老头,不会对它们构成危险。故此毫无畏惧之色,不飞不跑,只是慢慢地闪在路旁,面对他的光临摇头晃脑,好像是在亲切问好。

        他们村里的土地大部分都在这里,和附近几个村的地连成一片,总面积大概有四五千亩之多,一眼望不到边,好似一望无际的大海。村民们就给这一带起了个恰如其分的名字叫‘大滩地’,方圆十里八村的人一直这么叫着。属于经渭大灌区,地面平整肥沃,自古以来就是出名的粮食囤。

        这片地中间有条斗渠地势较高,人站在渠岸上看周围几个村子可以一目了然,十里八村的人都把它叫‘高望渠’。后来,只有他们这个村把它改成‘生姜渠’啦。这其中的原因,常大伯知道得最清楚。

        那是在老队长执政期间,把自己一个侄子安排到县磷肥厂工作,刚进去的时候,一月只有十八块钱的工资。他侄子嫌工资小,不安心上班,私自出去倒贩布证,搞投机倒把,在陕南一个什么地方被当地市管会抓住了。

        老队长凭着自己手里的权利,给他侄子开了一张证明,亲自到大队、公社盖了张子。说他不是投机倒把,是生产队派出去采购生姜种子的。那里的市管会有个领导,他家所在的生产队有些生姜卖不出去,正好请他帮忙。他侄子没有理由推脱,只好把几百斤生姜买回来了。

        那时候的群众太可怜啦,分点麦子珍贵得跟人参似的,过年时才能吃点麦麺,动动荤腥,平时谁要生姜弄啥呀?他把生姜弄回来根本卖不了。

        老队长为了不叫侄子蒙受损失,当真当种子收到生产队里。那时候的种植面积都是由上边统一安排,棉田面积一亩也不能少种。队上有了种子没地种,老队长就叫社员把渠岸上的电杆杨全部挖了,把那些生姜种子密密麻麻地种在渠岸上。只有常大伯在队委会上说:‘咱这里的气候条件种不成生姜。’老队长还说他思想保守,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队委会其他委员都以老队长的马首是瞻,他们就这样种了一年生姜。公社还表扬老队长能够大胆创新,利用非耕地搞多样种植。老队长趁机给他侄子报销了路费,出差费,结果弄了个劳民伤财、一无所获。群众为了讽刺老队长地所作所为,就把这条渠叫成了‘生姜渠’。

        他们村在生产队期间就有四眼机井,从西到东,均匀地分布在生姜渠旁边,灌溉条件相当不错,全队的地浇一次水,也就一个星期时间。

        近几年干部忙着招商引资干大事,把种地这小事不当事啦。水利设施老化,渠岸毁坏得放不成渠水,地下水位一年比一年深。现在弄得渠水靠不住,井水电量小,浇地一年比一年困难啦。原先浇一亩地十几块钱,今年就得一百好几,而且还有多一半人根本排不上队,只能靠天吃饭。

        今年还有一眼机井出了问题,浇地的形势更加严峻,全组五六百亩玉米地,靠三台老式水泵浇到几时去呀?面对这种情况,常大伯心急如焚,曾多次找干部谈论这事,干部们热衷于招商引资,很难见人,有时好不容易见上一次,回答还是含含糊糊:‘快开发啦,在哪上边下功夫划不来,今年先将就着搞吧,说不定明年就不用种地啦。’

        常大伯虽然爱看新闻,爱听广播,但他对国家的开发政策还是似懂非懂。有时常常听到国家重视粮食生产,一再强调保护耕地;有时又要加快开发,到处都有大片大片的土地被征用,征去的土地一闲就是好多年,尽长些一人多高的荒草。他常常为此可惜、痛心,感到有些政策好像自相矛盾。可是,他对往后的发展不知深浅,只能走着看着先别管。

        常大伯今晚夜走大滩地,就是听到了目前国家为抗旱而颁布的惠农政策,想找水泵的主人软蛋商量商量,尽可能把全组的包谷都浇一次水。

        软蛋也是老队长众多侄子中的一个,自小身体软弱,三岁的时候才开始学着走路,在他前边有个硬蛋,他就自然而然地有了‘软蛋’这个名字。早在大集齐期间,老队长就把他安排到氮肥厂当临时工,后来实行了生产责任制,农业社的家当就像当年分地主那样,很快被分得一干二净。

        老队长从事农业几十年,深知水的重要性,他不愿把全村人的命脉掌握在别人手里。自己的儿子金蛋尚未成人,一帮子侄已经安排完了,只好把刚出去不久的软蛋叫回来掌管机井。后来,县上抗旱队又给免费打了两眼中深井,调拨了两台半价水泵,这些也都成了软蛋的私有财产。

        开始几年,软蛋觉得叔父给他安排这个工作确实不错,比在氮肥厂做临时工强得多。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县氮肥厂几年以后就被省化肥公司接收合并,氮肥厂的临时工全部转正啦。

        软蛋后悔不迭,抱怨叔父把他叫回来,把自己千载难逢的脱农机会耽搁啦。可是,木已成舟,悔之晚矣,老队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改变得了既成事实。软蛋看自己一步走错,这辈子没有走出农村的希望啦,就给他儿子取名‘争气’,意思就是指望他考上大学,出人头地。

        谁知他这个儿子偏偏争不了气,上学老是留级,作业照人抄写,成绩名列后茅,十六岁连小学都没毕业,软蛋叫他瞎好混到十八岁就回家帮他照看机井。近几年,软蛋岁数渐渐大了,自己身体本来就软塌塌的,年龄一来,眼睛更不行啦,经常开井关井,跑来跑去接保险,排队看表记时间,这一系列工作,他儿子争气,可真的比他争气得多。

        软蛋父子都继承着他们家族的遗传基因,亲属观念特别强,手里有点权总是任人唯亲,每当水紧的时候,血缘关系离得近的优先安排,今年还制定了一项缴钱排队的土政策,就是自己人也得缴了钱才能排队。

        常大伯脚下慢慢走着,脑子却转得一点不慢,只想着如何跟软蛋谈论此事。当他走完地里的土路,踏上生姜渠岸可就不好走啦。

        渠岸上坑坑洼洼,好多地方连一脚宽的路都没有,只有二寸宽的水泥打的u型渠岸,到处都是半人多高的荆棘荒草。尽管月光很明,还是寸步难行,常大伯小心翼翼地拨着草摸索前进,还是绊了几跤,小腿被枸杞芽划破了几道口子,火辣辣地疼痛,他只好爬下渠岸,从包谷地里走去。

        常大伯害怕踩了人家的包谷苗,低着头,看着脚下慢慢前行,忽然听到前边不远的地方有人争吵,急忙抬头随声望去,就见前边渠岸上好像站着两个人,看着影影绰绰,不住地在晃动着。

        常大伯加紧脚步朝前走着,声音越来越响,好像是一男一女,对啦,女的是金蛋媳妇的声音。只听她大声说:“争气,你娃太没良心啦。你十八爸没在家,你就连这点事都不给我办。

        你八爷当初把全村的机井白白叫你爸管上,难道就成了你家的私有财产?这些年来,你娃还不是凭你八爷挣钱哩。你八爷现在死啦,你就不能对他家灵活一点,优惠一点,还是非缴了钱才能排队。

        你十八爸没在家,我手里现在没钱啦,明天就打电话要钱都不行。你娃不要把事做绝了,得凭良心,我可知道,这机井人人都有份哩。”

        争气蛮横地说:“你知道能弄啥,现在说那些话,连毬都不顶,你就是告到北京也没人管那时候的事。你不提我八爷我还不生气哩,我爸当初在氮肥厂干得好好的,他偏叫回来掌管机井。说什么‘形势变了,土地分了,就跟没入社前一样啦,地里产多产少都是自己的。水是农业的命脉呀,可不能捏在别人手里。我爸犟不过他才回来掌管机井,那时要是不回来,我爸就转正啦,就跟我硬蛋伯一样,成为国家正式干部啦。

        要不是我八爷硬把他叫回来,我爸现在不干活也有工资哩,说不定我都接班当了工人啦。我们就是挨了我八爷的错,把几辈人的好事都耽搁啦。你看咱们那么多的自己人都当了干部,退休了有工资,大部分都在城里买了房产,子子孙孙永远变成城里人啦。

        就是我家落了个农民,老了连一分钱的工资都没有,指望这破机井能挣几个钱。你还说井是大家的,要是那样的话,我挣的钱连看井的工钱都不够,我找谁要钱去呀?就不能找我八爷去要工资吧。

        好我的十八妈哩,再不要胡咬乱鵮啦。你也别怪我不念亲情,现在是经济社会,顾亲情也得要钱呀。你只要把钱拿来,我马上给你灵活灵活,优先安排,咱自己的井,想先给谁浇就先给谁浇,谁再有意见也不顶啥,大拇指当然离二拇指近吗。我对你这样还有说的啥哩,要是二下旁人,就算把钱举在手里,跪在地上求我,我也必须按原则办事,丝毫不得灵活。”

        常大伯听到这些话,自己索性不走啦,站在不远处听听再说,金蛋媳妇和争气站在渠岸上互相对峙着,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金蛋媳妇又说:“争气,你娃不要昧着良心说话,这些年你们凭机井挣了多少钱谁不知道,你家盖房花了多少钱?你妈住院花了多少钱?年年月月给神捐了多少钱?就是你那个媳妇,还不是用钱买回来的。

        就这样你还恨你八爷哩,良心叫狗吃啦。就是你爸当初进氮肥厂,还不是你八爷安排进去的。要不是你八爷,就凭你爸那样子,恐怕连媳妇都问不下,怎么会生出你来?他现在人不在啦,你就睁眼不认人,连一点好处都不记。我要是手里有钱,何必看你那张小驴脸!”

        争气厉声喊道:“你骂谁呢?把嘴放干净些!我怎么就成了驴脸啦?不爱看别看,又没有人请你来。再敢胡说八道,臭屁乱放,别怪我不客气啦。明给你说哩,我能认得你是我十八妈,这对拳头可认不得。”

        金蛋媳妇不干示弱,也怒声高叫:“咋呀,你小子还敢打我不成?我就是和你说说,咋就成了放屁啦?你来呀,你娃能行就打呀!”

        两个人晃动得更厉害了,常大伯害怕他们真的打起来,连忙走过去大声说:“行了,行了,有啥大不了的事,值得这样吵闹吗?”

        金蛋媳妇看到常大伯来了,就像受屈的百姓见到了清官,马上流着眼泪诉说起来:“啊呀,老常叔呀,你可来了。要不是你来,我今天非被这没良心的小子打一顿不可,黑天半夜的,跟前连个见证人都没有。”

        争气气势汹汹地说:“明给你说哩,我不是我爸,我爸一辈子软得跟麺团子一样,谁都敢在他跟前撒泼,把人就丢扎啦。我可没有他那么大的忍耐力,你再敢胡说乱骂,我这双拳头就控制不住啦!”

        金蛋媳妇又说:“大叔,你听他说的啥话,在你跟前还想打我哩。”

        常大伯说:“他不敢,你两个为啥吵得这么凶?”

        金蛋媳妇忙说:“还能为啥吗,就是想叫他给我排队浇地哩。金蛋走的时候留了三千元,按理说基本够了。没想到我婆婆在我姐家住了几天把肚子吃坏了,住院看病花得不够啦,我给金蛋打了几次电话没打通。

        这回浇地,我只说浇地钱能缓,就先买了几袋化肥。没想到他们今年把政策变了,缴了钱才能排队。我给我软蛋哥八八八、九九九地说了一整,并且一再保证,金蛋把钱寄回来先给他开浇地钱。

        我软蛋哥还是给我下着软蛋说:‘好弟妹哩,不是哥不给你办事,哥现在就跟猫一样,老了不逼鼠啦,只能退居二线,让年轻人上吗。

        你跟哥再说不顶啥,还是去跟你侄子争气说说,他就算原则性再强,也得给你灵活一点。人常说:‘国法千里,人情亦在’吗,不看僧面看佛面,他就是看在他八爷的面子上,对你这个长辈也应该另眼看待。’

        我来找他,他比他爸更难说话,根本不徇私情,缴钱排队是铁的原则,丝毫不能灵活。还说他爸交代得清清楚楚,不管谁来了,都不能坏了咱们的规矩。大叔呀,你说这父子有没有良心,金蛋他爸在世的时候,------。”

        常大伯打断她的话说:“行了,不要说啦。争气,你十八妈缴多少钱才能排队?”争气说:“她家要五亩多地哩,我就是看在自己人的面子上只要伍佰元她都不给,还说了那么多难听话,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人。”

        常大伯从自己身上掏出钱说:“争气,这是伍佰元,给她把队排上。”

        争气接过钱仔细看着数着说:“好,我就先给我十八妈把队排上。”

        金蛋媳妇谢声不断,常大伯正要说话,一股臭气扑面而来,    正是:腰里有钱事好办,埋金藏银惹祸患,要知臭气何处来,接着再把下回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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