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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三章


谭啸踩了一脚刹车,  控制住自己的心跳问:“你不急着回家了?”

        “今天跨年嘛,  多热闹。”路珩微微松口气。

        “行,  去看灯。”谭啸乍然露出笑容,  眼睛很亮。他转了一下方向盘,  车子下了主路往北拐,“蓝港那边这会儿肯定没有停车位了,咱们停远一点儿走过去行吗?”

        路珩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你是司机,你随意。”

        谭啸打开手机地图,找了一个距离蓝港最近的停车场停好车,  就汇入了跨年夜看灯的人流中。

        蓝港商业区是个精致的欧式建筑群,  中央是个华丽的罗马式喷泉,夏天有音乐喷泉,冬天就射出炫目的激光束,  构成炫目的霓虹喷泉。蓝港的灯光秀其实天天都有,已经成为城北的一大景观,逢年过节的时候举办一些小活动增加热闹的气氛,是恋人们约会最爱去的地方。路珩看到那些笑靥如花的女孩子,  抱住一束鲜花,  挽着自己的男友,得意地炫耀着自己的爱情。

        路珩没什么可炫耀的,  他只是不想在跨年的夜晚,  让这个帅气的男孩子孤单单一个人在家里和手机电脑老爷爷为伴。他对谭啸说:“冷吗?”

        谭啸把手揣进口袋里,  摇摇头:“不冷,  这儿真热闹。”

        “过年嘛。”路珩和他肩并肩,一起随着人流慢慢往中心区的喷泉走去。沿途有很多灯光造型,金色的小鹿、七彩的蝴蝶、有着修长优美颈项的天鹅,谭啸在每一组灯光前都会略微站一站。路珩也不催他,其实他对灯光秀没什么兴趣,但是看秀的谭啸让他着迷。

        这个男孩子穿最朴素的黑色羽绒服,干干净净的脸上没有任何修饰,他不打耳洞、不染头发,脖子上没有金灿灿的“狗链子”,手腕上没有银闪闪的“手铐子”,除了头发略长,他比一个学生还像学生。真的,这个男孩子太合他的意了,不考虑车门上的那个几把,他几乎就是完美的。不过既然人无完人,那车门上的几把也就可以接受了。

        路珩默默地叹口气,人就是贱死的,蔡明申他看不上,邢建伟他也不喜欢,偏偏喜欢这个又穷又凶的谎话精。

        啧,说瞎话比告白还真诚的谎话精。

        谭啸忽然扭过头来问:“前边有什么?”

        正在盯着谭啸自哀自怨的路珩猝不及防,目光被抓了个正着。这时,他站讲台两年磨练出来的强悍的心理素质发挥了极大的作用,他镇定自若地看着谭啸:“前边有个霓虹喷泉,零点的时候会数秒。”

        谭啸在扭头的一瞬间就撞上了路珩的眼睛,幽黑、深邃,满场的灯光都汇集在他的眼底,然后又投射在自己的眼底。在四目相对的一瞬,他忽然想起明月半墙写的一句话:

        整个银河都在他的瞳孔里。

        当时,自己对着这句话笑了快有半个小时,他对明月半墙说,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矫情的一句,为此,明月半墙给他刷了十章的负分。他倒不在意负分,毕竟那点儿积分对于他而言啥用都没有,但是他就想知道,一个人眼里除了眼泪和眼屎还能有什么。

        现在他知道了,眼睛里除了那些,还会有光,还有自己的影子。

        路珩咳嗽一声,说:“我们也过去吧,快到零点了。”

        谭啸几乎是僵硬地点点头:“好。”

        路珩一挥手:“走!凑热闹去!”

        霓虹喷泉顶端的大钟显示出时间,距离零点还有两分钟。人群躁动起来,有些小情侣已经迫不及待地抱在一起,用自拍杆反复找角度,力求能拍下秒针归零的那一瞬间幸福拥吻的画面。路珩有点儿心虚地对谭啸说:“我怎么感觉咱俩在这儿站着这么别扭呢。”

        谭啸看看周围,距离他最近的一对儿已经啃得难舍难分了,他笑着说:“是挺别扭的,谁让你非要凑热闹的。”

        路珩啧一声:“人家二十郎当岁的小孩都喜欢热闹,你怎么老气横秋的?跨年夜可不就要这么热闹浪漫吗?”

        谭啸大概是被“浪漫”两个字戳中了,他觉得自己心跳得飞快,头发根都渗出一层薄汗。“有恋人才能热闹浪漫,我一孤家寡人的,站在这儿不是受刺激吗?”

        路珩摇摇头:“不不不,你站在这里不是受刺激的,你来刺激别人的。”他冲旁边的一个小伙子努努嘴,“喏,看到没,长得哪儿有你帅啊,你看着,一会儿他女朋友的眼神就得瞟你这儿来。”

        谭啸乍一听,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在零下四五度寒冬里,他觉得自己的头皮出了一层又一层的热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叹口气:“路老师,路,老,师,您这为人师表的……”

        路珩哈哈一笑:“逗你的,你看,那边开始3d灯光秀了。”

        谭啸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路珩站在他身侧,微微落后半步,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好看的侧脸而不被发现。路珩说:“你逢年过节一放假都干什么啊?蓝港的灯光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居然没看过”

        谭啸忙着看那些变幻绮丽的灯在墙面上打出各种立体的图案,随口说:“我哪儿有那个闲工夫,平时忙死了,放假就在家歇着。”

        路珩飞快地瞥了他一眼,谭啸的眼底跳动着小小的一团火焰,路珩有些心疼,他不知道谭啸的前二十年是如何度过的,但是他清楚,一切年轻人该有的骄矜放纵都与他无关。

        路珩轻轻咳嗽一声,提高嗓门,拿出一种轻松愉悦的声音说:“那你可得补课了,好玩的东西多了,今天就算补的第一课吧。”

        谭啸的目光追随着一束激光飞掠过一颗圣诞树,炫彩的灯光映亮了他的脸。

        谭啸笑着说:“你不会收我补课费吧?”

        路珩:“第一次算试听,免费的,要是你觉得效果好我们可以谈谈长期补习。”

        谭啸疑心路珩话里有话,那个“长期”透着一股子言说不明的深意,但细一琢磨,似乎就是一句“片汤话”,闲唠嗑都没人接下茬的那种。谭啸不敢回头,目光仍然停留在树顶,机械地张张嘴,顿了一下才说:“长期补习……你怎么收费?”

        路珩眯眯眼,他觉得谭啸露在衣领外的耳朵很红,冬天毕竟还是太冷了。他问:“你的围巾呢?”

        谭啸眨了一下眼,回过头来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围巾?”

        路珩:“你大冬天出门都不带围巾吗,这样多冷,你看你那个耳朵,通红。”

        谭啸哆嗦了一下,搓搓自己的耳朵,目光从路珩的脸上滑开:“还行,没觉得太冷。”

        路珩摸摸自己的大衣领口,他围了一条羊绒围巾,特别暖和。但要摘下给他……那就太暧|昧了,恐怕在蓝港的人们就要围观一出“跨年夜基佬勇撩直男惨被ko”的大戏了。

        这时,周围的人群忽然爆出一阵尖叫,大家开始喊起来:“九!”

        路珩上前半步站在谭啸身边,他大喊:“八!”

        谭啸也看向时钟,骤然觉得身体热了起来,仿佛靠近一个火炉,他也大喊:“七!”

        路珩看到周围的恋人们纷纷举起了自拍杆,紧紧地拥抱着,追逐着彼此的嘴唇,他摸摸鼻子,喊:“六!”

        谭啸的耳朵连同脸颊都是一片通红,为了掩饰这种慌乱,他甚至跳了一下,大喊:“五!”

        除了打在时钟上的那束激光,周围的照明灯全都暗了下来,路珩看不清谭啸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谭啸略微急促的呼吸,他跟着喊:“四!”

        谭啸知道自己在发抖,也知道心跳得快要从嘴里蹦出来了,可他的颈部关节似乎是被冻僵了,卡得死死的根本没办法扭头去看路珩,只能喊道:“三!”

        路珩想,如果是好哥儿们如蔡明申,兄弟俩搭个肩、击个掌庆祝一下新年也无伤大雅吧。他深深吸口气,寒凉的空气激得他肺都有点儿疼了。但他勇敢地伸出手去,一把搂住谭啸的肩头,放开喉咙大吼一声:“二!”

        谭啸狠狠地抖了一下,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跟许航打架时,就是这条手臂把自己从地上抱扶起来,一路搀着到了医院;在候诊区,晕晕乎乎的自己也是靠在了这条胳膊上。二十年来,有多少人拥抱过自己?谭啸努力地想,除了爷爷他想不起别的。于是,他忍着眼底热辣辣的刺痛感,用力瞪大眼睛,盯着那根细长的秒针,用尽全身气力大吼道:“一!”

        广场上所有的灯光一下子全都打开了,各色的光束都投到这个小小的广场上。周围的闪光灯咔咔闪成一片星海,每个人都在忙着接吻,欢呼声都小了很多。在灯光的中央,路珩用力地拍拍谭啸的肩头,对他说:“谭啸,新年快乐!”

        谭啸说:“路珩,祝你新年快乐。”

        几秒之后,广场上又响起音乐,快乐的人们开始随着音乐的打拍子,互相对身边的陌生人说“新年快乐”,嘈杂的声音再一次淹没了这个小广场。路珩收回手臂,自然而然地拽拽自己的羽绒服领子,说:“走吧,冻死我了。”

        压在肩头的沉甸甸的感觉没有了,那份暖意也没有了,谭啸的心也好像一脚踩空似的“忽悠”一下有种失重感。他抽抽鼻子,说:“走吧。”

        过了十二点,人流开始散去,两个人却逆着人流往里走。谭啸指着一个小小的咖啡厅说:“喝杯咖啡再走吧。”然后不等路珩回答,紧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反正现在出口处人也多,挤出去挺慢的。”

        路珩马上又找出了一条理由:“正好,我冻得不行了,进去暖和暖和。”

        谭啸拍拍口袋:“我请你,刚挣了两百块钱,不花出去浪费。”

        路珩点点头:“有道理,那我要最贵的那款咖啡。”

        难得的是,这家咖啡厅居然还有靠窗的座位。路珩舒舒服服地坐在小沙发上伸长腿,颐指气使地使唤谭啸:“去,给我买咖啡去,甭管什么,最贵的那种就是了。”

        过了一会儿,谭啸端了两杯香气馥郁的咖啡过来了:“他家最贵的是巧克力摩卡。”

        路珩整张脸都皱起来了:“摩卡啊?”

        谭啸:“不爱喝?”

        “太甜了,我一般都喝拿铁。”路珩愁眉苦脸地伸手去接那杯摩卡,“这就是贪得无厌的报应。”

        谭啸换了一下手,把另外一杯递给他:“你喝这杯吧,这杯是拿铁。”

        路珩:“这杯是你的?你爱喝拿铁”

        谭啸“嗯”一声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喝了一小口摩卡:“我无所谓喝什么,拿铁最便宜。”

        路珩有点儿尴尬,他张张嘴:“啊,是便宜。”

        “别介意,我没别的意思,一杯咖啡我还是请得起的。”谭啸笑一笑说,“今天高兴嘛。”

        谭啸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他觉得这个话题真的很不适合在这样一个夜晚谈起,关于生活的艰难,关于情感的困扰,关于每一个孤独的夜晚,这一类话题他想跟一个可以和他一起承担的人谈。

        比如,有一天,有一个人愿意陪在他身边,在夏天暴雨时一起把倒灌进小院里的水一盆一盆倒出去;在寒冬的夜晚,披一件军大衣给火炉子换一块煤;在下班后,软硬兼施地逼着那个暴脾气的老头子吃下四五种药;也愿意在每个月初,数着紧巴巴的几千块钱安排这一个月的日子……

        如果有这样的一个人,谭啸其实挺乐意跟他手握手地坐在一起,把堵在心里的糟心事儿都倒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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