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七十章
路珩回到家, 迫不及待地上网去搜“偃仰啸歌”，大概是文太烂了, 盗文网站都懒得收, 路珩只好注册了一个账号上了官网。“偃仰啸歌”最新完结的文写了几十万字，才一千个收藏, 底下评论区冷冷落落, 话最多的就是明月。
路珩躺在床上, 美滋滋地点开第一章开始看，一想到这是自己男朋友的“大作”, 就觉得每一个字都可爱。看了几章, 谭啸的电话就进来了。
“宝贝，我觉得你写的挺好的，就是死的人太多了。”路珩笑着说。
谭啸哼一声:“你是不是闲的？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我宝贝写的什么都好看。”路珩说，“我就不给你砸票了啊, 网站还得分走一半的钱, 亏了, 我下周直接把现钱给你好不好？”
谭啸:“我不要钱我要人。”
“给！”路珩痛快地说，“我男朋友真能干。”
谭啸被说得不好意思了，带着几分气恼说:“瞎写的, 别看了。”
“为什么想起来写小说？”
“因为……想挣钱。”谭啸老老实实地说。
路珩沉默了一会儿:“后来为什么不写了？”
“没时间。”
路珩:“现在不缺钱了？”
谭啸低低地说:“缺啊，但是……想陪你。”
路珩眼角一热, 心就乱了, 手机屏幕上的每一个字都飞了起来, 一时之间话筒的两边都只剩下呼吸声。
谭啸咳嗽一声, 转了话题:“张钧晓的事，别跟蔡明申说。”
“不会，放心吧。他们之间的事，我不会插手。”路珩说，“不过话说回来，要是蔡明申追求张钧晓，我可拦不住啊。”
谭啸：“如果张钧晓愿意，咱们又管不着。”
路珩笑了：“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如果张钧晓能重新开始也是好事。”
谭啸：“说实话我不太信得过蔡明申，哼，花花公子。”
路珩笑了：“没我靠谱吧？”
谭啸应了一声，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地说:“那小说你别看了，真的不好看。”
路珩:“行行行，我不看了，你好好复习去吧。”
谭啸犹犹豫豫地挂了电话，感觉路珩根本不会听他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路珩躺在床上，抱着手机一直看到半夜两点。要不是困得受不了，手机直接拍脸上了，他还会继续看下去。
真的……太逗了。
谭啸掉了马，反而放松了，最后一点儿小秘密也让路珩知道了，也就别无旁骛一门心思读书了。七月初的学业考核如期而至，三门笔答，五门实操。笔答还好，实操更多的是拼经验，于是谭啸盯着耿峰的一举一动，一有机会就偷师。
耿峰最近的电话特别多，谭啸偷偷旁听了一会儿，发现耿峰是在接私活。
干这行的接私活不是什么新鲜事，有手艺到哪儿都能吃碗饭。谭啸琢磨着，将来自己也可以接点儿私活干干，不过现在这个资历还有点儿拿不出手。
一共八门课，五天全都考完了。走出考场的时候，谭啸有点儿茫茫然，感觉脑子里的知识随着汗水哗啦啦全都流干净了。他有点儿蒙圈地问路珩，路珩笑着安慰他：“你这是正常反应，刚考完脑子里就是蒙的。等你下周一回去上班，随便掀开一辆车子的引擎盖，所有的知识哗啦啦地全都回来了。”
谭啸：“是吗？”
路珩：“当然了，我学生每次考完都是这个反应。”
谭啸问：“那你呢？”
路珩想了想：“我就记得我当初走出高考考场的时候，那大热天，一身汗下去脑子里一片空白。然后……就真是一片空白着进了大学校门。”
谭啸：“……”
路珩：“你跟我不一样，放心吧，你学的肯定不会忘。”
谭啸：“为什么？”
路珩：“因为你会写小说啊。”
谭啸瞪着路珩，耳朵后面有点儿发红。路珩得意地说：“我刚看到第一百二十章，下周就该期末考了，实在是太忙了，要不然这周就能看完了。”
谭啸说：“这事儿你都说了两个礼拜了，有完没完？”
路珩：“完了完了，还有不到一百章就完了。然后我打算看你去年写的那本。”
谭啸实在拿这人没办法，只好看着窗外不理他，路珩握握谭啸的手：“生气了？”
谭啸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心想你难道不会看人脸色吗？
路珩：“你以前还取笑我教案上全是错别字呢。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我念书的时候作文水平跟任一萌差不多。”
说到任一萌，路珩又头疼了：“这丫头天天追着我打听张钧晓，我都快烦死了。”
谭啸：“期末考有把握吗？”
路珩笑一下：“尽人事，听天命。”
虽然路珩说“听天命”，但是他心里还是抱着期待的，尤其是他看到任一萌攥着笔，皱着眉，认认真真答题的时候。以往，开考后半个小时任一萌就趴下睡了。监考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学生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卷子，心里多少有点儿安慰。
周五最后一科考完，路珩说好了要去谭啸家吃晚饭，谭啸特地调了班，准备早点儿回家。七月中旬，正是酷暑难耐的时候，他从店里骑了摩托车，挂着两兜子菜风驰电掣地骑回了家。
天气太热了，王大爷也早早地收了工和朵朵坐在屋里看书。看到谭啸进门，便从东屋出来帮忙摘菜，瞅着谭玉鑫没注意，小声对谭啸说：“前几天我看见你爸……谭洋了。”
谭啸洗菜的手顿了一下：“他来过？”
王大爷摇摇头：“我前几天带孩子去看她爸妈，在城西看到他了，跟好几个人在一起吃大排档。”
谭啸皱一下眉：“您看他现在……怎么样？”
王大爷啧一声：“那我可看不出来，不过他跟那几个人挺熟的，嘻嘻哈哈还喝酒了。我就是好奇多看了两眼，感觉他过得还行。我一直以为他就住在咱们这附近，没想到在城西。”
谭啸说：“管他住哪里。”
王大爷犹豫了一下说：“小谭啊，别怪大爷多嘴，你爷爷年级也大了，可别气着他。”
谭啸低低地“嗯”一声。
正说着，路珩拎着一袋子熟食进了门。先隔着窗户跟谭啸打个招呼，然后拎着猪蹄子进了北屋。
谭玉鑫看到路珩就呲牙，一句“你怎么又来了”就挂在嘴边，一搭眼看到路珩手里的酱猪蹄，出口的话就变成了：“路老师来了？坐坐坐。”
路珩把吃食放下：“爷爷，我先去看看谭啸那边用不用帮忙。”
谭玉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路珩转身就出了北屋。
“大热天的，厨房里有什么好待的。”谭玉鑫嘟嘟囔囔地看着路珩一头扎进了小厨房。
厨房很小，两个人进去就转不开身，很快王大爷就被路珩以“尊老爱幼”为借口挤了出来。
谭啸说：“你来捣什么乱，你又不会做饭。”
路珩笑嘻嘻地说：“我可以陪你啊，我陪你总比王大爷陪你强吧。”
“得了吧，人家王大爷正经会做两个菜呢，谁像你就会吃。”
于是路珩笑得更开心了，站在一边洗菜洗得到处都是溅的水花。谭玉鑫在北屋门口，隔着三五米的距离能看到小厨房的窗户，路珩说了一句什么，谭啸笑了起来，眉目舒展。
谭啸的笑容对于谭玉鑫而言有点儿陌生，他很少看到谭啸能这么开怀地笑。谭啸总是很严肃地说“爷爷不准抽烟”“爷爷赶紧吃药”“爷爷你要早点儿睡”，小小年纪就懂得老气横秋的。别人家的傻孙子十八九岁的时候还伸手管家长要钱呢，谭啸就已经一声不响地担起了全家的担子。所以只要谭啸开心，别说路珩隔三差五地往家里跑，他就算天天来谭玉鑫也没什么意见。
谭玉鑫也特别心疼孙子，越心疼孙子也就越怨恨谭洋，可一想到谭洋之所以有今天，自己的责任似乎更大些。
“哼，都赖你这个老不死的！”谭玉鑫恨恨地对自己说了一句。
因为谭啸和路珩都考完了，大家心里轻松，又赶上周末，热热闹闹地整出了一桌子的好菜。张颂拎着一瓶金六福，一进门就喊：“有我的份儿没有。”
谭玉鑫哼一声：“狗鼻子。”
张颂笑眯眯地桌边坐下：“呦，这还准备了我的碗筷哪。”
天色暗了下来，小院里点了灯，两盘蚊香放在脚边，大家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饭桌上，谭玉鑫问：“谭啸，你们的那个学习班是彻底上完了吧？”
“我都结业考试了。”
“唔。”谭玉鑫闷头吃了两口，越吃脸色越差，阴沉沉地都要下起雨来。
路珩用胳膊肘顶顶谭啸，谭啸微微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饭后，王大爷拎着蛇皮袋出了门，自从入夏他每天晚上都出去捡瓶子，趁着晚风出来遛弯的人很多，每次都能收获颇丰。谭玉鑫一脸严肃地把路珩和谭啸叫进了屋，路珩感觉这个气氛实在诡异，于是小声问谭啸：“这是要干嘛？”
谭啸摇摇头。
路珩紧张地笑了一下：“我怎么感觉就跟要提亲似的。”
谭玉鑫从里屋拿了一个文件袋出来，路珩一眼就看出来是跟宋律师拟的那份合同，谭啸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
谭玉鑫：“之前一直没告，我是担心他闹起来会影响你上学，能有这么个机会不容易。”
谭啸低低地叫了一声“爷爷”。
谭玉鑫叹口气：“本来这事儿不应该麻烦路老师，都是家务事，让路老师见笑了。”
路珩想要客气两句，谭啸淡淡地说：“路老师也不是外人。”
路珩颤了一下，嘴角边浮起一点笑意。
谭玉鑫苍老的手按在牛皮纸的文件袋上，轻轻地摩挲着，几乎能从中看出他的犹豫不决。半晌，他用力地一拍纸袋：“我们告！”
谭啸想起上次谭洋说的话，他迟疑地说：“爷爷，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谭玉鑫摇摇头：“我想了很久，我还是不放心。当初，你奶奶病成那样，他还是把家底都败光了。我根本不指望他能顾念你是他亲儿子。”谭玉鑫冷笑一声，“养都没养过你一天，你能指望他讲什么父子亲情。”
谭啸闭上嘴不说话了。
谭玉鑫转向路珩说：“路老师，我这是以防万一。这房子是我这辈子唯一的资产，我必须要留给谭啸，这事儿还得您跟宋律师多费心。”
路珩骤然间有了一种被“托孤”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爷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谭啸的。”
谭玉鑫摆摆手：“算了吧，我看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就是想让你当个证人，另外需要的时候帮谭啸跟宋律师沟通一下。”
路珩被噎得哑口无言，端正的肩膀也塌了下去。
谭啸有些犹豫：“可是，如果他真的……”
谭玉鑫：“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儿，他要真改了你要愿意也可以把他接回来，但是现在不行。”
谭啸慢慢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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