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陆艾脑子里顿时炸开了花，这能是刺客吗？这分明是上天派来拯救我的大侠客！
他裹紧腰上唯一的那块毛巾，屏住呼吸挪到了茅房门边，透过那一丝门缝，打量着外边的情况。他做好了准备，只要那群人打起来，他必定趁乱逃跑，再也不会回头。可惜了，他还没看两眼，外面的守卫就徒手拆了门，将他拽了出来。
陆艾满脸惊愕：“你，你带我去哪儿啊？”
“尊上要的美人，可不能有半点闪失。”
那人冷声说着，陆艾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种时候你要不要这么忠心耿耿，这么尽职尽责啊！
他还没来得及口吐芬芳，就在刀光剑影中，被那个守卫扔给了白脸人。“咚——”俩人齐刷刷倒在地上，陆艾还稍微好点，起码下边有个垫背，那白脸人可是疼得直冒冷汗。陆艾见状，到底有点心软，慌忙扶住他：“您没事吧？骨头还好吗？”
可千万不能摔出个毛病来，万一以后怪到我头上，我怎么办？陆艾还沉浸在有可能发生的宫斗戏码中，那白脸人神色一变：“后，后边！”
陆艾本能地带着他往旁边躲，只听“轰隆”一声，他们原本待的地方被炸出一个深坑。陆艾吓得半死，腿都软了大半，瘫坐在地上有点爬不起来。这时，他耳朵又传来刀剑相撞的尖锐铮鸣，顿时又回了神。
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陆艾一手拽进腰上的毛巾，一手拉起那个好不容易缓过劲的白脸人：“跑啊！”
对方很是错愕，好像是没听懂他的意思，就这么愣怔的片刻，又是一道寒光朝他们袭来。陆艾这下明白了，合着这刺客是要一网打尽，根本不分敌我！不对，他本来就是敌人……
他浑身抖了抖，好在守卫及时赶到，挡下了对方的杀招。
“快走！”
守卫大吼，一时间刀光剑影，杀意凛冽。陆艾这才惊觉，整个院子里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好些人，要么咽了气，血流如注，要么伤重至极，奄奄一息地呜咽着。陆艾的心脏咚咚直跳，两腿就跟灌了铅一样，根本使不上力气。
“妈的。”
陆艾狠狠掐了下自己的大腿根，强迫自己动起来，拽上那白脸人就往院子外边跑。身后边传来一声哀嚎，想是那个守卫已经不幸殉职。陆艾根本不敢回头看，拉着那个白脸人就闪进两座院子的隔墙内，低声道：“别出声。”
对方又累又疼，整张脸都浮着怪异的红，陆艾咬紧牙关，大气不敢出。
他想他这辈子见过的血，都没有今天见得多。上一刻还好端端跟他耍威风的人，下一刻就嗝屁升天了，换谁谁受得了？尤其他这种，鱼都没杀过的人……
陆艾后脑勺顶着墙壁，心想，如果以后都要过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不如现在就把他杀了，一了百了，说不定死了还能穿回去，继续躺在他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床上。
他忽然心生悲凉，越想越觉得长痛不如短痛，狠狠心，搏一搏，他就可以回家了。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外边又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他们藏身的隔墙整个都在颤抖。陆艾抓着白脸人往外跑，生怕过会儿这墙塌了，他们都给埋在里边。
“是尊上！是尊上救我们来了！”白脸人倏地大叫起来，竟喜极而泣，俯首就拜。陆艾人都傻了，我靠，这大魔头靠不靠谱啊，人都死光了才来？换我我才不跪。
然后他就被白脸人拉着，不情不愿地跪了下来。膝盖触地的那一刻，陆艾再次百感交集，大丈夫膝下有黄金，如今只能寄人篱下，任人宰割，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
“嗯？还有活口？”
低沉的带有强大压迫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陆艾又在头脑风暴，这大魔头年纪挺大了吧？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后宫三千佳丽，老牛吃嫩草，怎么不活活累死你啊？
一旁的白脸人唯唯诺诺地应着：“谢尊上救命之恩。”
“呵。”
那人轻蔑一笑，陆艾察觉到几分审视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身上，他赶紧伏地，学着白脸人说道：“谢尊上救命之恩。”
“你今晚挑中的人就是他？”
又有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过来，陆艾感受到了很强的敌意，还有，能把在场所有人熏死的醋味。难不成，魔尊来抓贼还带正宫的？
陆艾忍不住起了鸡皮疙瘩，又听那人说道：“抬起头，我看看。”
“是。”
陆艾忍了又忍，才把自己的白眼压了进去，装作风轻云淡地抬起头。一瞬间，他又瞪大了眼睛，这打扮，不就是刚刚那个刺客吗？这唱的哪出戏啊？
对方见状，嗤笑一声：“瞧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是见没见过世面的问题吗？把你往杀戮场里一推你开心啊？陆艾磨了下后槽牙，硬是挤出一丝略带歉意的笑容：“小的知错了。”
“知错？错在哪儿？”那人不依不饶，陆艾真想跳起来打爆他的头，但很可惜，他的武力值为负。
“好了，别得理不饶人了，还没出够气？”魔尊揽了下那人的腰，有几分哄骗的意味，对方根本不领情：“现在把他杀了，我就出气了。”
“何苦呢？”魔尊亲昵地与他咬耳朵，不知道在窃窃私语些什么，那人听着听着，脸色总算缓和下来，嗔怪似的一巴掌拍在了大魔头结实的胸膛上。
陆艾祈愿自己拥有一双没看见这一切的眼睛。
“行了，把这里收拾干净。”魔尊大手一挥，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好几个黑衣人，闷声不吭地做起了清扫庭院的活儿。而他自己，搂着那个罪魁祸首走了。
陆艾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不管脏不脏，两条白皙笔直的长腿就这么肆无忌惮地抻在地上。身边的白脸人欲言又止，陆艾也装作没看见。那群黑衣人干活很快，没多久就打扫干净，眨眼工夫，就消失在了他们眼皮子底下。
又过了一会儿，那白脸人才低声说道：“今日多谢了。”
“没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陆艾摆摆手，虽然他现在都没从刚刚生死一线的窒息感中脱离出来，但现在还能正常呼吸，已经足够让他感激上苍了。
白脸人亦是如此，他见陆艾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跟个摔进泥坑里的野猫似的，就恭顺说道：“咱再去弄点热水来，给您洗洗干净吧。”
“别别别。”陆艾惊得说话都有点结巴，他想起那么粗一根水管，再想想自己今后的命运，好不容易放稳的心脏又给吊起来了。
白脸人和善地笑了笑：“您误会了，咱只是想替您洗洗干净，今晚您估计是去不成寝殿了。”
陆艾两眼放光：“真的吗？”
“是啊。”白脸人说着，忽又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您这样的姿色，本该很受尊上喜爱的。”
陆艾噎了一下，这福气，不要也罢。
“没关系，我志不在此。”他淡淡回应道。
白脸人见他一脸诚恳，似乎心有触动，温声说着：“您是个好人，好人自会有好报的。”
陆艾莞尔：“您言重了，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没病没灾，平安回到家乡。”
白脸人听了，一脸凝重：“这怕是不行了。”
陆艾脸上的笑容一僵。
“入了尊上的后宫，这辈子生老病死就都得在这里，逃不过的。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往上爬。”白脸人又是一声长叹，“您刚刚看见的那个所谓的刺客，现在是尊上最宠爱的美人，姓柳，他最喜欢玩这种游戏。”
“游戏？拿人命当游戏？”陆艾怒从心中起，白脸人也反应过来，当他心善，听不得这些，便转而说道：“所以说啊，要想活命，就得往上爬，若是能得到尊上宠爱，您就不用这般提心吊胆了。”
陆艾脑袋嗡嗡作响，他为什么会在一本仙侠小说里，走起了宫斗路线？这特么合理吗？
他没说话，只是面色凝重地放空了自己。白脸人也不敢再轻易开口，就静静地等着他答复。
陆艾思虑良久，心想这终归是书里，不能投入太多的感情，眼下还是要考虑怎么回去，最重要的是，先逃离这个地方。宫斗是万万不行的，他图什么呀，要跟一群男人争一个反派大魔头？到时候被正派一剑戳死，算谁的？算他活该吗？
陆艾打定主意，目光便又落到了白脸人身上，他看得出来，这人似乎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虽然他并没有派上多大用场，但借着这层关系，套出点有用的消息来倒也不是不可以。
“多谢您了。”陆艾决定先稳住这个来之不易的帮手，“我会认真考虑的。”
“不客气。”对方这会儿也不像刚开始颐指气使了，陆艾便进一步问他：“不知，该怎么称呼您？我姓陆，叫陆艾，您叫我小陆就行。”
白脸人愣了愣，眼眶好像有点湿润，陆艾很是吃惊，问个名字而已，至于吗？
“咱姓陈，单名一个双字。”
“哦，那就是，陈——”陆艾嘴里的“公公”两个字打了个弯，道，“陈兄。”
他郑重其事地拍了拍陈双那瘦削的肩膀，“今后就请您多多关照了。”
对方更是红了眼：“我自小就生活在这夜城，受尽白眼，您是第一个拿我当人看的。”
陆艾一时不知该不该把手缩回来，他不太理解，他只是说了几句好话而已，陈双就这么感动？难道他的主角光环点在这里了？陆艾略略思索片刻：“陈兄，其实大可不必这样。这地方凶险，我无依无靠，多是需要仰仗您的，尊您敬您是自然，您心里受用就好。”
他顿了顿，轻声道：“今后若是有机会，咱们互惠互利便罢了，若是没有机会，今日我也谢您一番提点。”
陈双闻言，更是感动不已：“您真是个好人。”
陆艾抿了抿唇，一阵阴风吹来，他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糟糕，装——失败了。
陆艾捂着鼻子，陈双搀着他起来：“进屋去吧，别冻着了。”
“好。”
陆艾莫名有种在宫里当贵人的奇怪感觉。
稍微晚点的时候，陆艾终于舒舒服服，快快乐乐地洗了个澡，还不用担心自己的屁股受到伤害。只是这洗澡水真的很脏，差不多换了三四桶水，他才洗了干净。现在的陆艾，终于理解别人看到他那种嫌弃的表情了。
但这和他有关系吗？没有关系！
陆艾幸福地往床上一滚，钻进被窝里准备睡大觉。他太累了，今天受到的刺激需要用一整晚的睡眠来弥补。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时候，陈双又来敲门，陆艾睡眼惺忪地去开门，问道：“怎么了吗？”
“我都替你打点好了，大总管说今后会视情况在尊上那边给你美言几句，再争取一次侍寝机会。”
陆艾一听，瞬间清醒了。
黑灯瞎火的，陈双也看不清他的神情，还隔着门偷偷塞给他一瓶药：“给，治拉肚子的，你可得争点气，早点好起来，知道吗？”
陆艾两眼发黑，差点昏过去，只能怏怏地回应道：“谢谢陈兄，但我这拉肚子的毛病，打小就有，治不好的。”
“那怎么行？”陈双有点着急，“你别担心，我帮你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偏方。”
陆艾刚要拒绝，门外边就伸进来一只手，重重地握了握他的手腕：“别怕，今后咱们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定会让你飞黄腾达。”
陆艾顿时哑口无言。
陈双叮嘱他好生休息，之后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黑暗中，陆艾握着那瓶子药，心里盘算着，要是一口气吃完，会不会药物中毒直接飞升，然后他就不用受这种苦了？
万恶的剧情啊！陆艾咬牙切齿，躺回床上，闭眼又睡着了。
他太困了，他要在梦里面回一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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