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事不好

晚上八点，傲林建筑公司，经理办公室套间。

        成坤放下电话，脸带微笑，对郎威和大壮说：“医院那边传来消息，手术非常成功，手指已经接上，住上个把月就好了。唉……真是难为李杰小兄弟了！”

        大壮面色慢慢舒展开来，神情激动地说：“他好，我就放心了，幸亏没落下残疾，这个该死的陈大勇，老了还这样凶狠，真没看出来！”

        成坤突然大惊失色，叫苦不迭，迅速起身，拉开套间房门，边喊边跑向办公室，“坏了，出事了，赶快去看看！”

        郎威和大壮也慌了，不知他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追赶过去，边跑边问：“大哥，怎么了？”

        成坤拽过衣帽架上的风衣，披在身上，迅速向门口走去，在楼道里疯跑起来，“陈大勇会自杀，快！”

        郎威这才明白过来，急忙拽起大壮飞奔下楼。

        等他们打开地宫铁门的一刹那，差点吓瘫过去，个个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

        成坤一个箭步窜到陈大勇身前，伸手摸向颈部，身体冰冷，又探向鼻孔，毫无气息，气炸心肺，一脚踹翻旁边摆着的木椅，发出一阵刺耳破裂的声音。

        陈大勇确实自杀了，和成坤猜的一样，是畏罪自杀，只是没猜到这样突然。

        郎威使劲掰开陈大勇血迹斑驳的嘴，里面血肉模糊，牙齿深陷在舌头根部，骨肉合成一体，是咬舌自尽了。

        大壮哀叹不已，呆站在不远处不知该做些什么、能做些什么。

        成坤捶胸顿足、懊悔万分，又被胜利冲昏头脑，一向谨慎从事的他，竟然又一次犯了低级愚蠢的错误。明知道他有自杀的理由和倾向，还对他不管不顾，扔下他独自去偷笑，多么愚蠢的行为，多么儿戏的举动啊！

        郎威也长吁短叹，不停责怪自己没想到他会这样，明摆的状况竟然抛之脑后，完全可以避免的遗憾居然在两个绑架老手身上发生，可笑至极，愚蠢至极啊！

        房间里的空气一时间凝固起来，气氛有些郁闷和悲戚，欢笑不在，忧愁现身，三人脸上的表情和陈大勇僵硬苍白的面容遥相呼应。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他们在为死难的兄弟或家人默哀，说不定还要为他们至纯至真的感情赞叹一番。

        时间慢慢流逝，谁也没有说话，也许都在自责都在懊悔，也许没有说话的底气和心情，也许根本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围站在陈大勇尸体旁边，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出神，不知在想什么在看什么，或许什么都没看，什么也没想，死盯着污迹斑斑的墙壁发呆。

        成坤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悦耳的“上海滩”铃声随即响起。往常听到这样悲壮豪情的声音，不由得使人想起影视剧里面喊打喊杀动人心魄的场景，但现在感觉有些刺耳和不合时宜，联想起来，不免有些讽刺和讥笑。两个纵横二十多年的老江湖，竟然防不住手里人咬舌自尽，还在他们眼皮底下畏罪自杀，如果没有像范元书和赵宝成这样的替代品，失去一个扳倒周文雄和许天华的污点证人是多么遗憾和可惜的事情。虽然还有人可以证明和指证，但手里又平白无故多了一条人命。尽管他该死，可该不该不是他们能说了算的，绑架已经犯了重罪，又添上过失致人死亡的罪名，挨枪子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成坤缓缓掏出手机，贴到耳边，没有说话。

        龙齿发现有些异常，等了这样长时间才接通，隐约感觉哪里不对劲，心里也着急忐忑起来，急忙问：“大哥，你们在哪？这边有张诚盯着，我马上过来找你们！”

        说完，静静听着那头的动静。

        成坤心情烦闷，但也不好冲兄弟发脾气，淡淡地说了一句，“过来吧！我们在地宫。”

        龙齿能感觉到他有些低落的情绪，紧张地追问：“怎么了，大哥？”

        成坤不想隐瞒，也没心情隐瞒，沉声说：“他咬舌自尽了！”

        龙赤大叫一声，“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会这样？不是你们……”

        成坤知道他责怪没有看好陈大勇，也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愧疚地说：“我们几个大意了，死了好一会了！”

        龙齿感觉说错话了，连忙纠正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哥，没事，埋了算了，反正神不知鬼不觉的，再没有别的办法。要不，我们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吧？”

        成坤叹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只好这样了，你先过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具体细节，反正总要抹过去的！”

        龙齿答应一声，快速驱车赶来。

        成坤被龙赤点醒了，慢慢恢复正常，锁好门，带着郎威和大壮走出地宫，垂头丧气向办公室走去。

        三人围坐在一起，开始沉思，房间里寂静一片，静得能听到对方心跳的声音。

        龙齿气喘吁吁推门而入，随即陷入了沉默的行列，加入到毁尸灭迹的思维定势当中。

        成坤见大家不说话，叹了一口气，开启了新的计划。“大家都说说吧！接下来该怎么做？”

        龙齿在过来的路上已经想出了一个办法，想拿出来探讨一下，说：“挖个坑埋了。”

        成坤摇了摇头，表示不行，又看了看郎威，示意他说说想法。

        郎威硬着头皮说：“买桶汽油烧了。”

        成坤不置可否，又看了看大壮。

        “分尸掩埋吧？”大壮不确定地看着成坤问。

        成坤想了一下，淡淡地说：“兄弟们说得都很好，这样吧，融合一下，碎尸焚烧掩埋，这样最干净，你们看，怎么样？”

        三人互相看了一下，禁不住拍起手来，异口同声惊呼：“这个办法最好，不愧是咱们老大，哈哈……”

        成坤摸了一下额头，有些尴尬地笑着说：“其它方面我乐意做你们老大，这方面能不做就不做了吧？呵呵……”

        郎威接上他的话茬，笑着说：“别啊！我们还要多学习学习，死了陈大勇，还有范元书和赵宝成，说不定以后还有不听话的人呢！这么快就不要我们了吗？”

        龙齿也见缝插针，打趣说：“怎么？死了陈大勇，胆子变小了？”

        大壮不想掺和，只是笑着没说话。

        成坤知道他们在逗自己高兴，也没有生气责怪，跟着说：“现在老了，不中用，见血有些怕，不像当年神鬼不怕，现在连踩死一只蚂蚁也睡不好觉，何况是个活生生的人呢！”

        郎威继续说：“他不知吸了多少血，该还些出来才是，我们也是为民除害替天行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了埋了倒清净了！”

        龙齿也附和着说：“想想他高高在上的样子，不知祸害了多少钱财，瞧他那胖乎乎的身体，肯定贪污了不少，这次我们也为反腐出了力为民做了主，没什么可遗憾和自责的。”

        大壮也趁机打开话匣，激动不已地说：“他徇私枉法湮没了事实真相，掩盖了周文雄和许天华的丑恶行径，为虎作伥拿钱消灾，辱没了法律和正义，真该将他碎尸万段以儆效尤。”

        成坤听他们说得风生水起，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莫名担心和恐慌起来，瞧他们一个个不知所畏的样子，生怕哪一天遇到狠角色而吃尽苦头，到时候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坏事做多了早晚会出事，不能由着他们信口开河胡说八道，突然阴着脸说：“都别乱说了，你们以为这是好事值得庆贺吗？看清楚，我们杀人了，没错是死人了，而不是死了猫猫狗狗，是个人，财政局长啊，多大的官，多大的影响和后果？你们就没想过，万一哪天有人找上门来向我们要人，或者被人发现举报，这有什么样的后果你们不会不知道吧？醒醒吧，我们好不容易走回正途，洗手不干了这样长时间，现在又不得不重拾屠刀，难道这是我们的本意吗？谁都不想过担惊受怕刀尖舔血的日子，谁不羡慕高枕无忧食味寝安的生活，我们是人不是杀人的机器！他虽然该死该杀，但我们也不是一样该杀该剐吗？我们做这些事，虽然暂时没人发现，但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就算发现不了，我们也不应该淡漠从事或者窃窃自喜，更应该谨小慎微、自省自警，时刻保持高度紧张和警觉，而不应该嬉笑怒骂、得过且过。这次算是意外，我们刚开始也没想着要置他于死地，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做了就做了，但我们要想想以后该怎么办，是选择自暴自弃还是弃暗投明，不该再做那些祸及自身的事了，在拔掉周文雄和许天华这两个毒瘤和蛀虫以后，我们一定要重返正途，不能再这样嗜血成瘾下去。迷途若能知返，惩恶不属我管，我们不是天生杀手，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还乐意整天浑浑噩噩喊打喊杀吗？惩恶扬善是好事，但现在不是仙侠世界，有法律法规管着，我们何德何能去管那些蝇营狗苟迎来送往的琐事，就算要管，也得通过正常渠道，像这次的事以后能不做就别做了，我真心忏悔，现在他死了，我的罪孽又加重许多，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洗手不干啊？”

        三人见他这样痛苦，知道方才说错话了，后悔不该说那些不知死活的混蛋话，不但没有重视和警醒过来，反而将事情看得简单正常。听他这样痛苦挣扎，不由得反观自身，惭愧万分，谁又想过这样深刻，有谁明白他心里的痛苦和彷徨，只想尽快抹平罪恶，以后的事都没有这样认真想过。他说的对，不该视人命为草芥，应该正视所犯下的错，以后的路该怎样走，该做和不该做的，这些都是要仔细反省的事情。

        大家又都陷入了沉默，没人敢再取笑搞乐，都在深刻反省和检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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