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一）黄雀在后（上）
“喵——喵——”
“朕的孩子，朕的孩子——”
大病未愈的皇上从睡梦中惊醒。梦中的情景那么清晰。皇上擦着汗惊魂甫定。
床边守夜的太监听见，忙揭开帐子，问道：“官家，怎么了？”
太监端了茶来，让皇上喝一口压压惊。皇上平复了一会儿，见是老太监陈琳守夜，一把拉住他道：“你听说过那个传闻吗？”
“官家说说看。”
“传说多年前，朕曾经有个儿子。被人所害……”
面对着仍喘着粗气的皇上，陈琳微微蹙眉道：“官家是做噩梦了。老奴不曾听说。”
皇上死死抓住陈琳的手，连声道：“这不是梦，这不是梦。这些年朕还是听到些传闻的。朕的儿子被一只狸猫换走了……梦里那只狸猫一只恶狠狠地盯着朕，一直盯着一直盯着……”
“官家，那是噩梦。”
“不是，不是。”皇上显得很激动，他深信梦境中的一切：“你说是谁？是谁偷走了朕的儿子？”
见陈琳一直不吭声，皇上惶恐不安地问道：“皇后？”
陈琳瞧着皇上这个样子很是不忍心。可转念一想：眼下皇上生病，大权旁落在皇后手里。八王又不在京城，八王妃和孩子名义上的生母菊若都身陷囹圄。还不是该说的时机。
陈琳忍了忍道：“官家，那是噩梦，不是真的。官家早些睡吧，老奴守着您。”
虽说是个噩梦，因为触及了皇上的心病，皇上又在病中灰心，屡次提起。宫中也就联系起多年前的传闻，添油加醋地描绘出一个狸猫换太子的传闻。
皇后刘娥自然是听到了，她派耳目暗中调查。有回报说：当年在李顺容的宫殿一带有人确实听见了婴儿的啼哭。也有人说当时李顺容的宫殿里倾倒大量的血水。只是这都是那一夜的事，后来就没了动静。
这事，皇后是不能借助王钦丁谓等人的手来查。她只能依靠自己的亲信国舅刘美。
国舅说：“皇后赶紧查查是谁生的？”
刘娥思路比刘美清楚很多，她道：“现在就算查出来是谁生的，又能怎么样？这孩子都不在宫里了。查查孩子的去处才是要紧！”
“是，皇后说的是。”
“当年听到风声的时候，我就查过，没有刚出生的婴儿出城。”
“那要是长大些再带出去呢？”国舅凑近接了一句。
刘皇后觉得国舅的担心有些道理，转身从书柜里拿出一本有些陈旧的札记，翻了翻，对国舅交代道：“你按照这个日子，把可疑的孩子都弄过来。我要一一筛查。”
刘皇后多年不能生育，郭皇后生育的三个儿子也相继去世。后来宫中妃嫔偶尔生育一两个孩子，也都没有活过两岁就夭折的。所以宫中一直隐隐约约有传言说是刘皇后害了这些孩子。尤其最近皇上病中，思子如狂，又加上梦境的渲染。关于刘皇后戕害皇子的传言甚嚣尘上。
多年来宫中的生活，让刘皇后明白：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即使她身居皇后之位，帮皇上处理政务，可一旦皇上废弃了她，她仍是一无所有。
所以，面对皇上的疏远和不信任，刘皇后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更重要的是，她需要一个子嗣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她需要找到那个流落民间的皇子。
全国在那一时间段生的男孩何其之多啊。好在大宋的户籍制度已经很健全。各州县根据户籍查出无父无母，或者非亲生的男孩倒也不是太难。更何况是皇后的手谕，国舅亲自督办，底下的官员敢不用命。很快，便查到了几十个符合要求的男孩。
州县的官员不知宫里的传闻，查访孩子走的又是官方渠道，也就不曾怀疑。可是京城的官员，尤其是一些位高权重的，个个都是老狐狸，国舅等就不得不小心谨慎，生怕泄露了天机。
好在当时朝中正忙于三方和谈，无暇分心他顾。国舅才顺利地把男孩们带回京城，暂时藏在一个不起眼的庵堂——莲花庵里。
国舅府管家刘长带回来的小男孩就是从那里带回来的。因为国舅太过紧张自己的玉虎杯，每每因为擦拭的不够通透而发火。刘长也一直为这事头疼。好不容易找到个手小的男孩——怎么看也不可能是皇嗣，刘长就带了回来。
凤凰听了孩子的哭诉后，很有些物伤其类的悲哀，便答应说帮他找到家。只是孩子还小，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个州县。凤凰打算先找到他所说的庵堂，问清来历，再送他回家。凤凰便开始根据孩子的描述，查访京城中的寺庙庵堂。对于凤凰的暗查，国舅亦有觉察。
这事本来进行的很顺利，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个貌似紫冰的凤凰。一切都太巧合，刘皇后不得不防这是不是八王的计策。八王虽然多年来，参与朝政不多，却一直掌管着皇族事务。谁也不能保证，八王是不是借皇嗣之事，对她出手。如果让八王也查到那孩子的下落，以此要挟，那她可就无还手之力了。
当时，三方和谈的消息已经传回京城。这样一来，即使八王私下跟高丽国通信，也不能完全说是通敌。当然说完全清白，也是有些勉强。幸而八王妃紫云认下了一切。刘皇后心中自是明白，八王妃是持家之人，哪里会关心国家大事。她不过是要保住八王。可是定罪……这本就是高唤雨使的拙劣手段。
刘皇后折了个中。紫云和菊若够不上叛国大罪，但毕竟和他国有了不清白的勾连，于是虽被释放，却被休掉要离开南清宫。
菊若的父亲早在几年前就被问斩，没有了亲人。而前几年，机缘巧合，紫云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哥哥狄广。狄广没有官职，只是普通的市井人家，却也是容身之所。想必，二人也就只能去投奔狄广了。
南清宫就成了三夫人高唤雨的天下。三夫人的野心远不是把紫云菊若赶出去那么简单。高唤雨不是宋人。她本是辽国萧太后同族的侄女萧唤雨。
一年前，辽国与高丽开战。辽国怕背后受敌，就派萧唤雨来大宋充当细作。辽国选中了八王，就花重金收买的王钦，让萧唤雨充当他的外甥女嫁进南清宫。
高唤雨不知道怎得，听说了国舅收纳皇嗣一事，自己也动了心思。她动用细作，从辽国弄来两个年纪相仿又会说汉语的孩子，混进其中，准备鱼目混珠。
只是高唤雨所做的这些是皇后和国舅所不知道的。国舅还以一味地防着凤凰。一天，凤凰消失了一天，盯梢的人都说跟丢了。国舅心急如焚，又派人四处去找。直到晚上，凤凰才回来，还带着一顶轿子。
国舅责问道：“凤凰，这一天，你都去哪儿了？”
“去找一个庵堂。”凤凰直言不讳。
国舅以为事情已经败露，阴笑道：“是嘛！可真有你的！”
国舅一挥手，家丁们都拿着兵戈围上来了。国舅知道凤凰武功高，以多欺少，还是有胜算的。
“国舅这是做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凤凰抬手制止道。
“做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亏得我信任你。”
“等等！国舅误会了。”凤凰说着，转身去撩身后的轿帘：“我送国舅个大礼。”
轿子里边绑着一个人，嘴被塞住了，见轿帘开了，不停地挣扎。
“这是？”国舅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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