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郑王府宴（上）
暮春时节，郑王府老王妃七十寿诞。
郑老王爷、郑老王妃当年曾在平定西夏战乱时有功于社稷。郑老王爷去世后，郑王子承父业，依然镇守着大宋西北的门户雁门关。所以自太祖起，朝廷上下就对郑老王妃礼遇有加。不单各府的王爷，朝中相熟的大臣也带着家眷一同出席，恭贺郑老王妃寿辰。
紫冰很少参加这样的王府聚会，见贵人如云，周身人声鼎沸，就远远地站在一丛黄色的蔷薇旁边，随手摘下一朵花，嗅着赏玩。
为着祝寿，既要喜庆，又要不抢主人的风头，王妃紫云特别给她挑了一件鹅黄色葛纱衣裙，束着月白的浅色丝带，这身装束让她整个人都融进了身后一树一树的花开。但她的神情却又淡远的仿若蔷薇不易引人的微香，与这一府的热闹若即若离。
“冰儿——”
“姐姐。”见紫云过来，紫冰才亲热地凑上来挽着姐姐的胳膊笑道，“姐姐果然英明。你看这些女眷花花绿绿的，真是晃眼。还是姐姐好看，这粉蓝衬着老王妃的石榴红，又清雅又不失庄重。”
“你呀。”紫云拍拍她的手背笑道，“别说嘴了，走，我带你去给老王妃行礼。”
郑老王妃膝下没有女儿，见紫冰年少灵秀，心里很是喜欢，拉着她的手不放；又见府中女眷云集，就同八王商量：“我老了，这府里成日里也没个说话的可心儿人。今儿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女儿媳妇儿。王爷，你就张罗着相公们前厅饮酒，让我们娘们儿花园里乐一乐。”
八王见郑老王妃兴致很高，来贺寿的又都是老王妃的晚辈，就依照她的意思着人安排前厅和后园的饮宴。
八王妃本想去帮八王张罗，郑老王妃拉住她说：“你别忙了，让他们去弄。咱们说说话。”
“好，听老王妃的。”说着就扶着郑老王妃缓步前行。
“给郑老王妃贺喜！”一个身着嫣红的夫人过来行礼。没等老王妃开口答谢，就起身给八王妃行礼，语气中多的是客套并无半点真情。
郑老王妃笑笑：“叶夫人少见了。”
“姑妈——”一个妙龄女子跑过来，挽住叶夫人叫道。
紫冰见是兰馨，很高兴冲她笑笑。
兰馨也开心地叫道：“姐姐？”
“没规矩。”叶夫人怪喃道，“还不快向老王妃行礼。”
兰馨行了礼，笑道：“我许久没见紫冰姐姐了，再说我不认得老王妃。所以先叫了她。老王妃莫怪。”
郑老王妃笑道：“这位姑娘倒是直爽伶俐。多大了？”
“这是我本家侄女兰馨。”叶夫人见老王妃看重兰馨，心内欢喜，也就有了兴致多说几句。“十八了。”
“多好的年纪啊，有人家了吗？”
“这次进京就是给她议婚的。”
“姑妈说什么呢——”兰馨有些害羞，丢下叶夫人自己跑开了。
兰馨进京来议婚，紫冰是听说了的，瞧她这羞赧的模样，也抿嘴笑笑。
叶夫人见紫冰在侧，有意无意地瞟向她道：“一般人家还真是舍不得嫁，还是留在我身边的好。”
老王妃八王妃都微微点头道：“那就恭喜了。”
叶夫人又明知故问：“八王妃身边这位是？”
紫云暗想：当年紫冰在呼延王府养伤，住过个把月。叶夫人此刻却装作不认识，不知是为了什么？嘴角勾出一抹轻蔑的笑，只是这笑瞬间被客气的话语所冲散：“这是我自家小妹，紫冰。”
紫冰心内厌恶叶夫人这般虚伪的为人，只轻轻拍了拍郑老王妃的手背笑道：“老王妃，你们说话，我去去就来。”
叶夫人见紫冰这样无视自己的离去，面露愠色。
紫云笑道：“王爷和我把她惯坏了。”
叶夫人听紫云提到八王，虽心生忿恨，面上仍笑着想要找些客套话来说。
却听郑老王妃道：“叶夫人请便吧。老身还要去招呼招呼大伙。”
叶夫人只好看着八王妃扶着郑老王妃离去，哼了一句：“不过是嫌我身份比不上你们！”
待宴席准备停当，八王带领前厅的各位王公大臣先到后园给郑老王妃敬酒贺寿：“贺郑老王妃千秋！”
“朕也来贺一贺！”
皇上的到来是众人没有想到的。郑老王妃躬身拜道：“老身何德何能，竟蒙皇上惦记着。多谢皇上恩典！”
皇上赶紧扶住郑老王妃道：“朕幼年多承老王妃照拂，永生不忘。”
原是皇上幼年，生母早逝，身体羸弱；又加上先皇当年尚未继位，四处征战，就把当今皇上托付给郑老王妃抚养。所以皇上待郑老王妃较他人更亲厚些。只是今时不比往日，纵使有养育之恩，也君臣有别。
郑老王妃忙施礼再拜恭谦道：“点滴之情，不足挂齿。皇上言重了。老身陪皇上去前厅饮杯水酒一同乐一乐。”
皇上见后园的宴席已经齐备，前厅和后院并无阻隔，就笑说：“老王妃请自便，让皇兄陪朕喝一杯寿酒就好。”
待前厅皇帝一行开了宴，郑老王妃方举杯道：“咱们也开始吧。”
郑老王妃居中正坐举杯庆贺，两侧首席分别是八王妃和燕王妃，天波府的佘太君和柴郡主、呼延王府的叶夫人和叶兰馨分坐次席，其他诰命夫人顺序而坐。因为紫冰随紫云同席，反而坐在了叶夫人的上首。这让叶夫人很不舒服，连同杯中酒也觉得被污了似的，往后顺手泼了出去。
很快皇上御赐的主菜上来了——鲤鱼焙面。鲤鱼身上盖着细如蚕丝、绵软松散的长寿面，取鲤跃龙门、福寿绵长之意。盛鱼的盘子下面垫着镂空的炭锅，烧得火红的汤汁泛起一个个气泡，像是鲤鱼在祝寿。
大家相互赞叹着御菜的精妙，紫冰却觉出了不妥。她略略回头看了一眼，所惊不小：臂弯里轻柔的披帛在身后拖出长长的羽翼，而此时披帛的左端已燃着了火。
她不动声色地拉过披帛，不想火花的蔓延速度远远超过她的预计。若是擅自起身扑火，便失了礼数。况且皇上和王公大臣都在厅上，此处情状一眼便望到底。为了不失八王夫妇颜面，紫冰只得悄悄疾声催促：“姐姐，快敬酒。快！帮我！”
紫云见紫冰如此情急，便起身敬酒。紫云身为八王妃，本是命妇之首，首先敬酒也是合情合理。紫冰亦随之起身，伸手拉起披帛。
“着火了！”兰馨惊叫道，“姐姐你的披帛着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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