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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新皇登基(下)


  先皇临终让张永德暂且接管京城兵权、安定大局是经过各方权衡的。宫城的防御是曹璨统领。张永德是后周太祖郭威的女婿,曹彬是郭威后妃的外甥。两人多少有些亲戚关系。莫说先皇观察曹璨多年,觉得他是个不党不私的忠心之臣;就算他此次万一有了二心,不管从张永德的威望、权力,还是亲戚辈分上讲,曹璨都只是个晚辈后生——他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况且张永德去国离朝数年,怕是难有人想到会托大事于他。这是最出其不意的筹谋。

  本以为京城兵权尽归张永德之手。没想到当年太祖也留了一手。

  杯酒释兵权解除了石守信等重臣的兵权,把他们恩养在家。却唯独留了一个兵符在呼延王爷手里。

  呼延王爷本不是随太祖起兵夺天下的旧臣。他过去是山大王出身,后来归顺了太祖。他在朝中没有势力,他的手下也早已编入各军,太祖给他机会他才能统兵,并没有实在的威胁。

  再说作为君主总要做些样子给世人看。呼延王爷有些绿林义气,平时也不在乎权位,觉得太祖的知遇之恩就是最大的恩典。太祖反倒留了个兵符给他,说是纪念,却暗中嘱咐以备不时之需。

  太祖在位时也曾对兵符登记造册,其他兵符都是两半,合槽才能调兵;唯独这个兵符是完整的一个,无需再验。这个兵符是白玉所制,平时看起来也更像是一个图吉利的玉饰。

  先皇在世时也只道是个象征皇权的饰物,并没有实在作用,况且多年并未露面,也就未深究它的归处。

  众人虽不知兵符之事,但军中统帅处皆有兵符画册在手,一比对就明白了。这也是云龙拿着兵符能轻易接收京城驻军的原因。

  云龙帅军来到宫城前并未进宫,只是让众部不得吵嚷原地待命。自己便近前向宫城戍卫总管曹璨禀告。曹璨派一名侍卫进宫禀报,却不想被王钦截了消息加以利用。

  王钦想用呼延王爷拉下八王,如果太子顺利继位他就有拥立之功;若是太子没有天命所归,正好可以在拥立个年幼的皇子成为牵线的木偶,他就可以借机大权在握为所欲为。只是他的如意算盘打的太浅薄了,张永德的出现让大局变得稳定而明了。

  早在他进入大殿之前,西配殿中,因为太子和八王的杯中都有毒,众人惊慌失措。大臣们纷纷起身交头接耳。连呼延王爷和燕王都在愤愤不平地推测各种可能,只有八王平静地坐回原位闭目养神。

  这一些都看在张永德的眼中。从当年殿前检点为太子的传言起,他经历了多少起起伏伏、改朝换代。他有着看透世事的清醒和淡然。他绕过熙攘的人群,走到八王身边,近身道:“贤侄好心性!这时候还能闭目安坐。”

  八王睁开眼见是张永德,又是按照太祖的辈分以贤侄呼之,忙起身施礼道:“邓国公。”

  “处热闹场中而面目淡然者,必不凡也。”

  “国公谬赞了。此刻,天下风雨满西楼。小侄又岂能身在事外,只是坐听风雨罢了。”

  八王话虽说的谦和浅淡,却隐隐含有风雷之音,邓国公便知他仍有一争高下之心,轻声劝道:“太子名位已定,你若取而代之,把他如何处置?”

  “国公说笑了。”

  “我虽老眼昏花瞧不出从何处发出的暗器,可它落入杯中的影迹我还是能看到的。贤侄啊,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自有宝剑在手。只是……”

  见八王微微蹙眉凝视,邓国公又道:“太祖之事在短短几十年内,不能再有第二次了。最大的祸事就是人心不稳,若是人人都生取而代之之心铤而走险,怎么办?唐末就是例子。”

  八王似有触动,微微低头沉思。

  “贤侄,我活了六七十岁,也弄明白了些事儿。人生最重要的不是进,而是进而思退。想想赵普当年风光无限,此次我回京路过去吊唁他,不过黄土一垄青冢一堆。”

  八王口中称是,心中仍是有些不甘。

  待张永德去正殿稳定了大局,提醒太子不能再耽搁了,当速速解决大统问题。太子这才撑着招众人进殿听旨。

  众臣陆陆续续向大殿走去。从配殿过来的时候,八王远远地见太子孤零零的坐在台阶上,过堂风吹动着灵幡孝布,似乎要把太子包裹进去,更显出一副孤独无助的样子。众臣很自然地走到殿中找到合适的位置站下。

  八王忽然觉得一个台阶就把太子和臣子分隔开来,还没有登上皇位就已然是这般境地,将来还不是孤家寡人。

  八王的心一沉:他,元僖,包括元佐都是有过夺嫡之心的人,明争也好、暗斗也罢,争到最后难道就是要争在这个境地。只是隐忍了这么些年,踌躇满志的心似乎就等今日,难道又要拱手相让,他不甘心。

  八王当立!他想起曾经的传言,他是太祖的血脉,他不能就这般轻易的放手。更何况有人已经先下了手,那杯毒酒……他安慰自己,他不是要争皇位,只是要争一个好好活着的权利。

  路过台阶时,瞥见太子自己支撑着缓缓站起来,似乎是在积攒自己的威仪。邓国公说要进而思退。或许是站在旁观的角度,才能看的更清楚:太子的背后空空如也,而要面对的却是满朝文武。以一对众,这不是他想要得到的境地。

  他本能地绕过了台阶,和呼延王爷等一众大臣站在了一起。燕王自是跟随。

  台阶上的龙椅赫然在目,太子立在跟前显得是那样的弱小和孤单。八王想:如果他得到那个至尊之位,会得到很多从未有过的特权,也会失去很多原本普通却美好的日常。此时他若不动,将永远失去皇帝宝座,但起码他的身后还有亲人、有兄弟、有盟友;而台阶上那个人——所有人都是和他相对立的——他将孤军奋战。

  八王心里定住了劲,静等结果。

  除了张永德,一个不曾想到的大臣奉旨前来。这人叫吕端。

  吕端虽是老臣却起起伏伏,并未像赵普张永德这般名动天下,名望甚至连寇准这样的后辈都不及。这样一个默默无争的人确实让人忽视,更何况前一年他因赵元僖之事牵连被贬官。这或许正是先皇临终启用他的深意所在吧。

  吕端托着圣旨再次宣读了立赵元侃为太子的诏书。紧接着还有几项任命:授寇准为太子太保。朝中之人都知平素里寇准与八王交好,怎么会把寇准任命给太子呢?

  八王暗自思忖:或许正因为寇准与我交好,才特地把他派给太子。寇大人是耿直尽责之人,要尽好本分,不支持也得支持了。皇帝这步棋下的高,一个任命就把八王的同盟变成了太子的臂膀。

  八王正想着,又听吕端念道:“贤侄德芳礼智诚孝、仁义忠勇,堪为皇族楷模。朕赐回金锏,上可打昏君、下可打佞臣。望贤侄忠心辅佐太子,保江山永固。”

  这是更高的一招棋。金锏本就是太祖赐予八王的,把八王的东西收走再赐回,太祖的眷顾就成了先皇的恩德。又把八王架在一个贤王的名位上,你再要夺回皇位就是忘恩负义、倒行逆施了。

  八王惊异于先皇的心计之深,一切圈套都准备好,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八王惊出一背的汗,庆幸自己没有走出那一步。刚要舒口气,呼延王爷扯着他的袖子轻声提醒:“接旨谢恩呀。”八王这才上前仰头接过圣旨和金锏。

  文官找了隐忍沉稳的吕端,武将找了德高望重审时度势的张永德,处处设计却又当众加恩稳住了八王,大局已定。吕端方宣布传位诏书,太子赵元侃改名赵恒,继承大统。新皇易服登基称帝,众臣三叩九拜恭贺新皇。

  典仪官端来御酒。一杯敬天地、一杯祭先皇、一杯贺新皇。

  新皇端着这酒迟迟不行动。他又想起适才茶水有毒之事。他有些求助地望向最前排的八王。八王感受到他的目光,道:“来人,验酒。”

  一个掌事太监拿着一个银质的勺子验了验,无毒。新皇心内似是有些安慰,却仍是心有余悸:“皇兄,适才?”

  “皇上莫惊。适才确实有歹人下毒。不但皇上的杯子里有毒,连臣、燕王和呼延王爷的杯中也有毒。”

  新皇本就是没有主见的人,一听有些慌了神,一把拉住八王的胳膊:“皇兄,这是怎么回事?是谁要害我们?”

  “臣不知道,臣只知道,下毒之人不单是要害皇上,似乎是想要将我们一网打尽。”

  新皇甩着龙袍的宽袖来回走动:“是谁?是谁要害我大好河山?”

  八王握着新皇的手拍了拍,安慰道:“皇上,这件事只要找得力的人去查就一定能真相大白。只要我大宋君臣一心,就一定能破了小人的奸计。”

  大理寺卿躬身拜道:“臣定当全力以赴查出宵小之人,保皇上安泰。”

  吕端也在一旁帮腔:“皇上,发生此事,多因当时局势未明,怕是有奸人想从中作梗。而今皇上众望所归,继承大统。况且宫城稳固,皇上安心。”

  邓国公张永德也多有心得:“吕大人说的是。想来我朝中都是忠义之臣,当不会有下毒暗害的卑劣之人。即使有,他也该图点什么。这般连皇上连王爷一道暗害的……该不会是辽人的细作?”

  “这皇宫之中有辽人细作?”

  “皇上莫惊。戍卫总管已经开始严查宫内之人,这般贼人跑不了。”

  新皇似乎是被众人鼓舞了:“众爱卿说的是,正因为大局不稳,歹人才趁机作乱。今后只要我们君臣一心,我大宋就固若金汤,再不给歹人可乘之机。朕就仰仗各位爱卿了!”

  众人自是跪拜称是。

  八王见新皇士气已振,轻声提醒道:“皇上,给先皇发丧要紧。”

  新皇方宣布先皇庙号“太宗”,起灵发丧。众公卿大臣、宫嫔命妇自是哭天抢地为先皇哀。李皇后庙号“明德”,随葬皇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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