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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七十七)往者不谏(上)


  养了几天病,紫冰渐渐好了,就忍不住跑出南清宫去。紫冰此次的病是普通的发烧,之所以拖了好几天才见好,主要是她的心病所致。没了心气,病也就好的慢了。

  所以今天她提出想出去转转,紫云很开心地答应了,还派人为她驾车。

  紫冰去大相国寺找到紫貂,开门见山地问:“你之前就知道是谁用花溪草害我?”

  “你刚受伤时,我们也不知道。我在辽国抓到细作,陆陆续续又有些别的证据加在一起,猜的……”

  紫冰并没有看紫貂,微微仰头望着远处,好一会儿回头对紫貂说:“多谢你们瞒了我这么多年!”

  紫貂和紫冰虽长年不在一块,对她的个性还是了解的,见她这样冷冰冰的感谢,似乎更像是怨恨,忙解释道:“当时你的伤太重了。师父怕你受不了,严令我们不能说。”

  紫冰知道紫貂误会了,由衷地对他笑笑,平和地说:“师父说的对。人总要有点念想,才能支撑着活下去。真的多谢你们!”

  “师妹——”紫貂看出她真心道谢之后的落寞,道:“也不是没有路走。”

  紫冰眼睛微微一亮。

  “这次你如果不能全身而退,就去辽国吧。我在那儿给你安置好。”

  紫冰轻笑道:“大宋这么大,还用得着去辽国?我又不是辽人?”

  紫貂读出她的不屑,道:“师妹,你我自小不合,看起来是因为紫云。可仔细想想,你我何尝不是一样的人?正因为我们什么都没有,所以太怕失去了……这些年,我在辽宋的夹缝中生存,倒是更明白了。”

  紫冰有些惭愧,喃喃地问:“明白什么了?”

  “我是辽人。可是我的父母早就不在了,是大宋的子民养育了我。我无所谓辽宋,只是凭良心而为。我不想让两国打仗,因为死的都是我的亲人。澶渊之盟这十来年,有福的是老百姓……”

  紫冰问道:“所以?”

  “辽国需要一个交代。所以水犹寒是保不住了。这些外交上的利害平衡,你该比我更明白。”

  紫冰咬着嘴唇沉默了须臾,对紫貂道:“师兄,我会处理好的。如果不能,你说的我会考虑。多谢你!”

  “别难为自己。”

  紫冰点点头,又道:“那件事还有时间。眼前,需要师兄帮我查一个人。”

  “谁?”

  “红豆。”

  紫貂见紫冰似乎着急着要走,又问:“你还要去哪儿?”

  “聚景楼。”

  “青楼你去不方便,还是我替你去吧。”

  “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紫冰回到南清宫,见只有紫云在,问:“怎么就你一个人?”

  “王爷去呼延王府了。”

  “他去呼延王府做什么?”紫冰本是顺口接一句,话出口就意识到自然是为她的事,哀哀地说了句:“何必多此一举呢?”

  “自己的妹妹在外受了欺负,总要有个娘家人出头吧。”

  紫冰心中如波涛汹涌,她动容了一时,才道:“都过去了。”

  南清宫似乎是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祥和。宫里却不平静。皇上病好了以后,又后悔生病期间给皇后的权力太大,削弱了皇上至高无上的威严。加上莲花庵的事件中,国舅牵扯其中,又有各州县的真凭实据。皇上似乎更加相信自己的梦境和宫中的传言。

  他对皇后产生了忌惮,不但刻意疏远,似乎产生了废后的念头。这念头即使没有宣之于口,对于善于察言观色的刘娥来说,绝对是个危险的信号。

  刘娥不是个沉溺于往日得失不可自拔的人。她和紫冰一样,似乎都因为身后没有退路,只能往前走。觉察出皇上的异心,刘娥主动脱簪请罪,对皇帝恳切道:

  “国舅的事,皆因臣妾而起。妾卑微蒙皇上错爱,富贵已极,断不敢忘恩!”

  刘娥叩了一个头,又道:“臣妾多年没有生育,宫中皇子凋零。多有传言说是臣妾戕害皇子。皇上是臣妾的天,皇上的孩子就是臣妾的孩子。臣妾怎么会害他们?”

  刘娥又是惭愧又是委屈,说着说着就流下泪来:“众口铄金。连国舅都相信了流言,才会做出如此伤天害理的糊涂事。如果皇上不信臣妾,臣妾也毫不怨言。请皇上废了臣妾皇后的封号,另觅名门淑女,绵延后嗣。臣妾愿意去西京陪伴宋太后,也算是替皇上尽尽孝心。”

  刘娥说完,叩头再拜:“这是皇上册封皇后时的金册金印。臣妾完璧归赵。这儿还有臣妾的请辞奏疏,请皇上过目。”说完不等皇上回答,行了礼就径自退下了。

  刘娥这样以退为进,一来撇清自己与国舅的罪过无关;二来辩白自己与宫中传闻的关系,换取皇上的信任;三来虽说是请辞去为宋太后守灵,也是提醒皇上——当年是她帮助皇上解决了安置宋太后灵柩这样棘手的难题。

  她之所以敢下这么大赌注,就是拿得准皇上一定会念及旧情心软下来。不为别的,这些年她已经不仅仅是以色侍人的解语花,更是皇上前朝后宫的好帮手。

  更重要的是,这次她不仅在后宫请罪,还正儿八经地上了奏疏。这就不仅仅是皇帝的家事,是前朝大臣也能参与讨论的国事。她就是想借此看看,前朝后宫有什么可用之人。这时候,更容易看清谁是自己人。

  前朝缄口不言,说是皇上的家事。实则是皇后的党羽遍布朝廷各个部门。这些人虽不像丁谓、王钦那样赫赫熏天,也不像曹利用、钱惟演那般亲附明了,还都是有自己的私心的。即使有支持废后的,也不敢轻易开言,毕竟皇后还是皇后,收拾他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官员还是易如反掌的。过几天人家两口子怒气消了,自己白白招一身祸患。

  见此情景,皇上不置可否。他心中明白:朝中缺少强硬有力的大臣来对抗皇后的党羽。他思来想去,那个又臭又硬的寇准,还真是不二人选。

  寇准去国离乡已经六七年了。寇准作为亲眷为宋太后守灵期满以后,又辗转多地,把知县、知府等基层行政长官做了个遍。是时候,该让寇准归来了。

  皇上心中拿定主意,便不再在朝廷上讨论废后之事。他只说:“朕生病期间,京城竟然出了骇人听闻的事。作恶的是咎由自取。玉清昭应宫还没建成,就出了事,难道是朕有所缺失?”

  朝臣忙说:“那是德广道士品德缺失,怎么会是皇上的错?”

  “皇上已经严惩了那贪婪的道士,也安抚了百姓,是我主仁爱。”

  皇上便趁机说:“也是朕太过信任他。既然是朕用人不当,朕决定近日亲自去玉清昭应宫祭拜,以求神明护佑百姓。”

  皇上去玉清昭应宫不但视察了建筑情况、安抚了周边百姓,还对着已经塑好金身的三清神像虔诚参拜。第二天,玉清昭应宫就降了天书。天书上书写着四个字:

  庆及元嗣!

  元嗣,就是皇太子;庆及元嗣,就是指上天眷顾皇太子。皇上没有子嗣,皇太子又从何而来?

  无非是从皇族中的孩子们选出过继过来。皇上打算选一个十岁上下的。孩子太小不好养;太大,又不好调教。像楚王元佐家的允升,原本被李太后养在宫里,作为将来的皇嗣候选人。可是他现在已经成年。皇上身体虽然不好,再活个十几年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若是辛辛苦苦培养十来年,到允升壮年继位,把自己的亲生父亲追封皇帝。那实在是皇上不愿意看到的。皇权不仅是至高无上的,更是唯一的,不容他人分享。

  燕王的几个孩子也都成年,自然也不予考虑。皇上想在八王、商王元份、镇王元偓三家的孩子中选一个,带到宫中教养。如果将来皇上有儿子,也不妨碍;如果没有,也有后备人选。只是选哪一个,皇上还没拿定主意。

  皇后刘娥见皇上把废后的议题暂时按下不提,就暗中打探出皇上的心思,她知道机会来了。毕竟过继孩子的事,他们不谋而合。虽然认子的初衷有所不同,目的却是一样的。没准这个孩子的到来,会给自己带来莫大的转机。

  刘娥借着初一命妇进宫觐见的机会,拉着八王妃紫云诉苦:“四嫂,我这皇后怕是也做到头了。”

  紫云忙道:“皇后哪里的话?您还年轻,大富大贵还在后头呢?”

  “还大富大贵呢?前几天的天书说庆及元嗣。我这……哎……”刘娥叹了一回气,又半含半露地试探:“我想着挑皇族中的孩子过继一个,可又不知该过继哪一家的。”

  紫云听出弦外之音,笑说:“能让皇后选中自是福气。只是怕……”

  “怕什么?”

  “怕父母舍不得!你看,虽然只有麟儿是我生的,可是桢儿和麒儿跟我倒是更亲些。他们都是我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哪里舍得离开一天?”

  刘娥听出紫云不舍得把孩子过继给她,脸上讪讪的,想要找个由头拿捏紫云一下。她想起呼延王府的叶夫人曾经说过,南清宫里的紫冰就是水犹寒。水犹寒可是杀死国舅的罪魁祸首。

  刘娥嗤笑一声,问道:“听说四嫂的妹妹回来了?”

  “是。”

  “不是说已经过世多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紫云迟疑道:“中间的曲折我也不清楚。能回来就好!”

  “四嫂,不会是有人冒充的吧?”

  “谁没事冒充我的妹妹啊?”

  刘娥试探道:“听人说她是水犹寒,还杀害了——国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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