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三）

　　第十八章：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三）

　　洛朝宁曦历三十八年，洛朝公主淳于曦十七岁生日，举国同庆，大赦天下，喜爱红衣的公主殿下穿着一袭红色长袍，安静的坐在洛朝皇帝淳清云身边，面无表情。

　　白家三公子头发白了一些，很眨眼，他远远的看着端庄坐在主位的公主殿下，神色黯淡，只是一瞬间，便又是春风满面，淳于曦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心便隔着越远，即便是互相喜欢，其实也是很远的，同前世一样，她似乎真是个凉薄的女人，似乎真的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似乎老天又从来对她不公，前世今生，都需要她经历痛彻心扉之痛。

　　她总是要有些事情要做的，她总是要自己去做的，她不想白宫宁参与进来，也不想知道白家的那些计划，如果没有记忆的白宫宁又真的为了他的野心要了自己，或则说是放弃了自己，她甘愿偿还前世冰河之中的救命之恩，从此两不相欠，当然奢望是有的，而且那么深。

　　子桑陌离坐在左侧首位，公主殿下任性了十六年，第十七年还是一样任性，她端着酒杯走到了白宫宁身边，就当做是不愿再多亏欠，“许久不见，白公子怎的这般憔悴？”

　　白宫宁淡然一笑：“身体不适罢了，劳烦公主挂心。”

　　“本宫十八岁生日，便是你我大婚之日，如何？”淳于曦目光灼灼的盯着白宫宁，白宫宁却视而不见。

　　他连忙单膝跪地，惶恐告罪：“公主殿下恕罪！”

　　淳于曦将酒倒在了地上，轻轻点了点头，淡漠的说道：“那你便跪在这里吧。”

　　白家家主神色微微一冷，子桑陌离觉得有些好笑，淳于曦是喜欢白宫宁的，并且淳于曦那么聪明，就是真的知道白家的野心，这等于是将洛朝皇位拱手送给白宫宁，他竟然拒绝了，这才是最有意思的地方，皇帝的女儿表白心意，他竟然拒绝了。

　　完颜家自然是有人来的，既然与白宫宁结盟，该释放善意的时候，自然是要释放善意，淳清云脸色淡漠，他的女人，竟然被拒绝了？

　　看着完颜家站起来的那位老者，淳于曦负手而立，任性妄为的公主殿下，俯瞰人间，一身英气，似那山上飞雪，不落尘世。

　　“洛朝与北莽交战多年，偶有歇息，已是常态，”淳于曦迈步向前，坐在自己父皇身边，“想替太子陌离向本宫求婚，也要先问问本宫的意见，你这狗嘴一吐，倒是脏了本宫这生日之宴，还是闭嘴得好。”

　　完颜家的老人皱起眉头，这位一向不学无术的公主殿下是如何察觉出来的？

　　她是怎么知道的，淳于曦瞥了一眼白宫宁，又看了一眼子桑陌离，再看了看自己的父皇，天下之共主，总是需要一些面子的，否则今日她甚至懒得来。

　　淳清云却是并不在意，拉着淳于曦坐在自己身边，淡笑道：“诸位尽兴，曦儿平日顽皮，北莽使臣，莫要介意。”

　　“天子心怀天下，谢陛下宽恩。”完颜家的老者拱手施礼。

　　淳于曦翻了翻白眼，子桑陌离起身，说道：“北莽太子子桑陌离，今日再次向陛下提亲。”

　　“他做不了主，你得问我，”淳于曦的心情很不好，她的性格一直都十分强势，大袖一挥，“无论今日你是何条件，都休想说出口。”

　　“哪怕归朝与北莽休战数十年？”

　　“莫说休战数十年，若北莽起兵戈，本宫亲自披挂上阵，灭你北莽！”淳于曦双手背负，俯瞰子桑陌离。

　　白宫宁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淳于曦好远，他似乎都望不见她的身影，以前的淳于曦像是天上的仙子，是因为她的美貌，以前的淳于曦，却是可以接近的，她很善良也很温暖，她是会顾忌别人的心情的，即便是任性，她也是有一个度的。

　　但是今日的淳于曦，仿佛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她身后无人，身前众生，皆要跪拜，当她说出要“灭你北莽”四个字的时候，要好似地狱的鬼帅，脚下百万亡魂嘶吼，亦不能动摇她半分心志。

　　也许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也许灭北莽才是她的心愿，也许和他成亲，是为了整个白家，有很多可能的原因，当然他便真的更加倾向于淳于曦的野心。

　　凡登高者必寂，图天下者必无情。

　　欲图天下，又是登高者，寂寞而又无情，她像是很享受这样的孤独，幽谷的兰花清冷高洁，但幽谷却是天上幽谷，而他们都是天下凡人。

　　白宫宁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好痛，那种不曾认识的淳于曦的陌生，让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一样，帝王之家无情，当年的皇帝陛下不也这样吗？

　　他的女人，在他的教导之下，怎么不该如此？

　　将个人的情感玩弄于股掌之间，此等手段，正是女子最擅长的手段啊。

　　一场宴会波云诡谲，一个宫女抱着红色的袍子走来，满身覆盖白雪的白宫宁神色淡漠，宫女说道：“公主殿下命我送来袍子，让三公子自己回去吧，宫外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宫女将红色貂裘长袍披在白宫宁的身后，白宫的点点头，虽然十分难受，但语气却古井无波，宁静异常，“请转告公主殿下，白宫宁谢过了。”

　　宫女想要过去搀扶白宫宁，却被白宫宁一把推开，宫外的马车奢华昂贵，内置火炉，便是在外边，也能觉察其中的热气，白宫宁扶着马车边缘，双手稍微暖和了一些，常年习武，自身身体还勉强可以受得了这样的寒冷，长袍随着他的抬手缓缓的滑落，白宫宁并未上车，而是步履蹒跚的朝着白家府邸走去。

　　滑落在地上的红色长袍，渐渐被寒风吹起的积雪覆盖，好似白宫宁的心房，在一点一点的将淳于曦的存在抹去，随着他走得越远，消失的便越多，原本僵硬的身体，也渐渐灵活了许多，他走得越来越快，身躯也越来越直，他愿意等的是见过的淳于曦，而不是今日才见到的淳于曦。

　　红色长袍之下有一封信缓缓飘出，被积雪打湿，藏在了风雪之中，便也消失不见，只是模糊可以看见三个字。

　　“不得已。”

　　淳于曦站在城墙之上，望着白宫宁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从下颌低落，他们背道而行，不曾回头。

　　风萧萧兮而哀歌，自此以后。

　　我便听闻，你始终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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