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周晓然从代工厂回来时早已过了午休时间。上午收到工厂那边的消息，说是生产的那批样品出了问题。
本来不关她的事，可工厂那边偏说是设计上的问题，所以周晓然作为主设计师不得不过去看看情况。
她带着一堆详尽的资料过去，那边的负责人见她有备而来也毫不退让。
不像早几年刚出来工作那样怯场，周晓然现在可不愿再吃哑巴亏。她费尽口舌，罗列了一堆资料方案，堵得那边的负责人哑口无言，周旋了一上午才搞定，最后得出是误会一场的结论。
毕竟是合作很多次的厂子了，和真源接下来的不少项目也挂钩，没必要把关系搞僵，即使是她先被误会指责，也不好占着理咄咄逼人，也得圆滑一些退一步，互相给台阶下。
无论先前如何语气不善，观点相悖，只要利益挂钩，最后还是得笑容盈盈地握手言和。周晓然早已在职场里学聪明，要是还像以前那样与对方针尖对麦芒，自己也免不了吃亏。何必生得不偿失的气呢。
回来的时候嗓子干哑，她光顾着喝水，回到了工作室才后知后觉想起还没吃午饭，不过一餐两餐不吃倒也不觉得有多饿，习惯了就无所谓，只是对身体健康不太好而已。
周晓然抱着随便冲点燕麦片，忍一忍等到晚上再吃好一点的想法回到工位上，却发现桌面上放着几个餐盒。
“小彤。”黄彤上班总是戴着耳机听歌，周晓然总要伸手戳一戳她，她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晓然姐？”黄彤摘下头戴式耳机。
“这个。”周晓然指指桌面的东西，“怎么回事？”
“哦，杨助理拿过来的，说是总监见我们年末工作辛苦，请我们喝下午茶呢，工作室人人有份。”黄彤说完吸了一大口奶茶，“总监好大方，奶茶都是挑最贵的那家。”
周晓然看看她自己的，不是奶茶，而是还微微温热的鲜牛奶，除了大家都有份的蓝莓麦芬，她还多了一盒寿司，瞄了一眼包装，出自一家高级日料店，精致的九宫格木盒里装着金目鲷寿司、蓝鳍吞拿鱼寿司、金枪鱼中腹、炭烧鳗鱼寿司、鲔鱼肚寿司、大竹荚鱼寿司、牡丹虾寿司、飞鱼紫苏卷、海胆寿司。
口腔中溢出许多津液，这下本来不感觉饿的胃开始咕噜咕噜雀跃起来。
但在工位上吃高级寿司还是有点高调了，周晓然不想引人注目。幸好寿司盒被人刻意装在一个不起眼的简陋塑料袋里，她回来以前周围的人经过时并未多加注意，不然定是会生出诸多闲言碎语。
不起眼的包装此时也方便她不声不响地拿去茶水间就餐。
经过总监办公室时她透过玻璃看了眼里面，恰好陆子凛也抬起了头，和她对上了眼。
他放松地靠上了椅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注意到她手里拿的东西，他微微笑了笑。
周晓然不好停留太久，稍稍点头问好便走了。
她在茶水间里刚放下餐具，手机便收到陆子凛的消息。
【知道你每天控制糖分摄入量，就没给你点奶茶，换成了牛奶。】
【牛奶可能有点凉了，记得微波炉加热一下再喝。】
【下次记得按时吃饭。】
因为上午耽误了时间，下班以后周晓然手上还有些工作来不及做完。懒得拷文件回家，她便干脆留在工作室干完活再走。
除了有紧急情况，陆子凛一般不留人加班。晚上七点多的时候其他同事都走了，工作室里只剩她孤零零地对着电脑以及绘图软件。
就在周晓然聚精会神改图的时候，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还不打算下班？”
“嗯，还有些细节要修整一下。”周晓然不用分神去看都知道那人是谁，“总监你要是急的话就先走吧，我可能还要一些时间才能做好。”
“我不急，等你。”陆子凛索性拉来椅子坐在她旁边，“你慢慢来。”
过了一会儿。
“你看看这里的参数是不是有点问题？”
清冷的熟悉嗓音在周晓然耳边响起。
“这样整体比例都不对了。”
碰上工作上的问题，陆子凛总是格外严格，此时也不例外，尽管他指出问题时有意放柔语气，但来自上级的压迫感依然不减。
“怎么现在还犯这种错误。”
周晓然下意识梗了梗脖子。
“呃……我打算改一下部分参数，做个对照版看看哪个效果更好一些。”
“哦。”陆子凛微微赧然，扯扯领带坐了回去。
“总监……”
“嗯？”
“就是，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严肃地盯着我工作，那个气场实在有点唬人。就像中学时考试，老师站在旁边就会很紧张，思路忽然就断掉了的那种感觉，你能明白吗……”
周晓然希望陆子凛能够对自己有清楚的认知，意识到他自己严肃凛然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臭脸和那股充斥着威压的气场是多么悚人，然后离她远点或者少把目光投过来，好让她安心把工作做完。
但若是他有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胆战心惊做事的癖好，那她也没办法了。
好在陆子凛应了声好，拿出手机，不再盯着她的电脑看。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发问。
“我真有那么吓人吗？”后面这句他放低了音量，小声嘟囔，“明明比你还小两岁来着，不应该更好相处一点吗？”
周晓然抿着唇，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好，我知道了。”陆子凛识趣地闭上了嘴，埋头在一旁默不出声地打游戏。
周晓然想着终于可以安静下来，结果陆子凛打完一局游戏后又不安分了。
“八点了。”他又探头过来。
“嗯嗯。”周晓然敷衍应付他。
陆子凛肩膀都垮了下来，百无聊赖地敲了敲手机屏幕，指节与钢化膜相碰，声音清脆。
“好饿。”
“乖啦，很快了。”
她顺手抚了抚他的头发哄他。
一头碎发比起那时发生车祸后为了方便缝针剪的寸头长了不少，本就柔软的头发经过细细打理后变得更加顺滑，摸起来特别舒服。
真是久违的触感，好些日子没有碰过这一头柔顺的发了。
周晓然本来只想轻轻摸一下哄人，结果因为太舒服，自然而然地尽情抓着手下的头发乱揉，手法极其娴熟。
被她触摸的人实在太安静，以往不是蹭蹭她的手掌心，就是扑过去闹她，哪像现在那么……
那么……
完了。
周晓然肆无忌惮的动作戛然而止，屏着呼吸不动声色地缩回了手。
她机械地转过头，看向同样机械挪动的陆子凛。
虽然她花样多也能作，但这次她真不是故意的。
不知该说她是工作过于认真还是太过得意忘形，竟还当陆子凛是以前失忆失智那位。总之当事人周晓然现在是十分地后悔，此刻也非常地尴尬。
她望向陆子凛，他的双眸中跃动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半晌过后，他上身微倾，两手撑着膝盖靠近她，薄唇微启，轻笑出声。
“你在干什么？”
“我……”周晓然无言以对。
总不能说把他当做小朋友了吧？那多不给面子啊，要是勾起陆子凛不好的回忆，估计他得恼羞成怒了。
“好玩吗，姐姐？”
周晓然瞳孔微张，缓缓往后退。
他又叫她姐姐，又把姐姐两字在舌尖打转两圈才缓缓吐出来，说完还刻意歪头，做出犯规的无辜可怜表情。
“……你别吓我，总监。”
陆子凛和周晓然对视，这回耸动肩膀，直接笑出了声，笑了好一会儿才轻咳两声直起身子。
“好了，不逗你。剩下的工作留到明天做也没关系，反正不赶工期，按时吃饭比较重要，别熬坏身体了。”
“已经熬坏身体的人来说我呀？”
他曾经就是熬得太厉害，积劳成疾加重了心病才会间接失忆失智。
“就是坏过了才知道危害才知道辛苦。想想好笑，怎么还轮到上司阻止下属加班了。”
周晓然看看时间确实有些晚了，陆子凛还没吃饭，她也忘了点外卖，便有些不好意思了。
“要不总监你还是先回去吧。”她指指自己的日程表，上面就差一个勾了，“我习惯把事情做完再走，要不然心里难受，还会影响第二天的安排。”
陆子凛叹口气：“都等了那么久了，也不差这一会儿了，你继续赶工吧，这次我真不催你了。”
“可我确实挺饿了。”
“不过忍那么一时半会儿问题也不大，饿不死人。”
“唉，好饿。”
“你今晚得请我吃饭啊。”
周晓然才发现陆子凛是个这么唠唠叨叨的烦人精。
不对，她早应该发现的，陆小朋友不就是这样的吗，小朋友根本就是陆子凛的真实写照，在她面前展示了陆子凛不为大多数人知的另一面。
她不禁加快速度，终于改完最后一笔，等到关上电脑后陆子凛才消停下来。
“你慢慢收拾东西，我先下去热一热车。”
他背着手，显然心情颇佳，轻声哼着小调往电梯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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