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同样的问题，周晓然以前曾经问过他一次，但当时的气氛和现在截然不同。

        和他共事的第一年，她被调派过去做陆子凛的临时助理。陆子凛不喜酒精，极少沾酒。在国外不常出去玩，因此也没什么场合需要喝酒。但回国以后，正式进入真源，他不仅仅只是一个设计师，还是真源创始人的儿子，是真源的持股者，他和陆梓璇两个年轻人想要在商场上站稳脚跟，必须接受各种宴会酒局。陆梓璇是早已习惯了，但陆子凛每每依旧反感，遇上酒局能避则避。

        周晓然成为他的助理后，挡酒的任务便自然而然落在了她的身上。陆子凛自知让女士替他挡酒不是什么绅士行为，没有多为难她，只让她量力而行，喝了两杯便不让她再喝，不是想办法周旋过去，就是尽量提早离场。

        但总有避无可避的时候。

        有次周晓然陪同陆子凛出席商业酒会，场上各位浸淫酒局文化的人精老总们特别爱劝酒，实在拗不过，周晓然被起哄着喝了好几杯酒，欲再接着下一杯，陆子凛制止她，拿过她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末了忍不住蹙眉，眼里满是嫌弃酒味之意。

        他拉着周晓然离场，盯着她喝完半杯水后，递给她一张房卡。

        “房间就在楼上，你……”陆子凛边喝水边与她说话，话还没说完，房卡就被她打掉。他眉间一紧，略带不满地抬眸看她。

        周晓然咬唇，目光中带着微微愠怒，这让她想起一件不愉快的往事。

        以前还在前公司就职的时候，记得有一次她跟着某位男性领导参加珠宝展会，回去时领导提出载她一程。那时她刚出来工作不久，涉世未深，看见领导的一辆百万豪车就兴奋了，领导让她坐副驾她也没多想就坐了上去，偷偷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还以为领导不知道。

        下车前领导送她一条项链，在展会上购入的，两千多，不算是特别贵重。名义上说是犒劳她这一趟的辛苦，但周晓然隐隐知道不过是托辞，可她一时鬼迷心窍，没忍住内心欲望，便收下了。

        之后那位领导在工作上对她也多有关照，她心中还暗自高兴。直到第二次坐上豪车的副驾，领导又送了她一块表，另外还有一张酒店房卡，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第二天把项链、手表和房卡，再加上一封辞职信，打包好放在领导桌面后，连忙收拾东西走人。一是厌恶那位领导，二是厌恶自己。

        她厌恶如此轻浮的自己，厌恶差点失去自我的自己。对物质的追求让她一时蒙住双眼，在领导没有给她房卡，作出明显暗示之前，某个瞬间她有动过歪念头。但真要发生时，她意识到她不能这么做，这也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大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想要的东西，但同时她会失去更重要的东西。她想要富足的物质生活，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

        再过了几年，直到现在，她依然想要有很多钱，想要有富裕生活，但阅历的增长和精神的充实，使她更加懂得了尊严与自信、自我价值以及对生活的希望和热情这些东西在漫长又短暂的一生中的重要性，体面和格调也不是完全靠物质来维持。

        当陆子凛递给她房卡时，她便又想起了曾经的事与曾经的自己，还有对他的失望，没想到他看起来一表人才、文质彬彬，竟也是想干这种猥琐事情的人，她真是看走眼了。

        “陆子凛，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周晓然情绪涌上心头，愤恨地问出了口。

        陆子凛思索了一会儿，很快意识到周晓然误解了他的意思。

        “楼上是主办方给来宾安排的房间，我只是见你有些醉了，想让你去稍作休息，我不会上去。要是不放心你可以去前台把备用房卡也拿走。”陆子凛不急不缓地把水喝完，确认口腔中的酒气已散才舒展眉头，“至于我怎么看待你……我认为你工作认真，能力出众，只有有时候难免冲动了些，但瑕不掩瑜，你是位值得尊敬的优秀女性。”

        我的优秀才不需要你来认可。周晓然腹诽。

        见他脸上并无促狭和欲念，结合他平时的行事作风，周晓然便知道错怪他了，不禁有些赧然，后知后觉方才伸手打他岂不是冒犯了。

        还没等她道歉，陆子凛先一步说道：“今晚辛苦你，你可以下班先回去，我应酬一会儿差不多也该走了。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她心怀歉意地点点头，陆子凛便示意侍者帮忙叫车，把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安心回宴会厅。除了被打掉房卡时下意识生起的不满以外，他并没有别的情绪，也没有半点责怪为难她的意思。

        只有在她工作出现纰漏时，陆子凛才会产生怒意，变得尤为严苛严肃，其他时候他向来温和，准确来说是因为不在意所以才没必要动怒。

        三年前陆子凛对她是这样的态度，三年后呢，也是一样？如果真是毫无变化，哪怕周晓然早已放弃幻想，她依然会觉得有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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