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偷窃
第四十八章
司元瑛闻言惊愕了一瞬。
“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
胡夫子对她招招手，司元瑛上前接过那一沓试卷。夫子为她翻到一页，果然看到那里少了一页试卷，弥封处是一道不平整的撕裂痕迹。
在科举考试中，一般都会有专人将考生的试卷誊录一遍，使考官分辨不出考生的字迹，以防止舞弊。
但是文渊书院的期末考试没有如此严苛，再加上为了提高批阅试卷的效率，所以省略了誊录这一步，直接将所有试卷进行弥封，以达到防止舞弊的效果。
所谓弥封，就是将试卷填写姓名的地方糊住。胡夫子手下的一沓试卷就是弥封过的，所以一般来说，外人难以辨别试卷的主人。
并且所有弥封后的试卷，一直存放在胡夫子的书房内，偷窃者一定是清楚这一点，并且了解胡夫子的作息规律，才会趁夫子晚膳时间撕走了司元瑛的试卷。
“所以我们怀疑，对方大概是胡夫子的学生，甚至于可能是你的朋友或者是邻近的同窗，认得你的字迹，因而可以在弥封情况下撕走你的试卷。”
原熠雪上前指着那个撕痕，为司元瑛解释道。
这是书院学生品行道德出了问题，也违反了书院的规矩纪律，所以作为书院督查会负责人的原熠雪才会出现在这里。
司元瑛皱眉，摩挲着那里，“不可能是我身边的朋友……”
书院里能算得上是她朋友的人不多，她相信无论是谁，都不会做出这样害她的事，若是真的这样心存恶念，她也不会傻乎乎地将对方视为朋友。
若说同班的同窗，又邻近到可以看到她的笔迹……
司元瑛脑子里倒是浮现出一个人来。
她抬头诧异地看向原熠雪。
原熠雪大抵看懂了她的表情，与她有相同的猜测，但是这个名字却不好对着胡夫子说出来，于是他朝着司元瑛微微摇头。
司元瑛明白，他的意思是私下再说。
于是她又低头，不再看他，而是问桌前的胡夫子，“夫子，这该怎么办呢？”
胡夫子长叹一口气。
“元瑛啊，出了这样的事，是老师的失职，我向你道歉。此事我已经上报院长，书院一定会追查到底，对偷窃者严加处置，不过——”
司元瑛静静地听胡夫子说，眼睛清澈地看着他。
胡夫子有些愧疚，他想到司元瑛这学期的努力，亲眼看着这孩子一路的进步。
怎么偏就是她呢……
“不过我们也不能因为你一人而耽误全书院的放榜，毕竟放榜之后学生们都急着返乡。所以夫子们商议后决定，明日的放榜，将你的成绩暂记为零。当然不是真的给你记零的意思，一旦追回你的试卷，就会立刻为你登记成绩。”
司元瑛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若是找不到呢？若是找到了发现试卷已经被损毁呢？”
她自嘲一笑，“那么我的零分就被坐实，偷我试卷的人反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是这样吗？”
书院无非是想用她一人的牺牲，来换取整个书院的正常运作，和其他学子的利益。以小我成大我似乎向来是无可非议的事情，但是司元瑛无法接受。
她日复一日的汗水不该如此被轻贱。
司元瑛的语气带上了哭腔，有些忍不住自己的情绪。
书桌上的一盏烛火摇曳，光影投在司元瑛的脸上，明暗不定，幽黄的光线晕染得整个室内气氛稍显沉重。
胡夫子看着司元瑛渐渐红起来的眼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作为夫子，固然是最想维护学生利益的，可是他又不是司元瑛一个人的夫子，他需要维护所有的学生。
根据规定不放榜学生不能离院，若是放榜名单少司元瑛一人，又是违背规定的，算作舞弊。总不能为了帮司元瑛追回试卷，而让全院的学生都跟着在书院苦等。
胡夫子思索再三，又叹了口气。
原熠雪上前，与司元瑛并肩而立，看着胡夫子，眼神不卑不亢。
“夫子自有夫子的难处，学生可以理解，但是司元瑛也不该受到任何平白无故的委屈。学生即刻便会去寻查试卷的下落，若是找到试卷，请夫子务必第一时间为司元瑛修改成绩，并在公示栏出公示，为司元瑛正名她的成绩。”
胡夫子不假思索回道，“可以。”
司元瑛偏头去看原熠雪。
他原本俊俏的五官在浓重的阴影下显得更加深邃，让人无端产生出一股信赖感，好像眼前这人为了她可平山海。
原熠雪在胡夫子的注视下也没松开手，牵着司元瑛告辞。
两个人并肩牵手走着，一阵沉默。
——“婚约的事情对不起。”
——“这事可能与章锦雯有关，你不要管，我来查。”
两个人同时开口。
司元瑛顿了顿，抬头去看。
原熠雪也正垂眸盯着她。
成绩归零自然拿不到甲等，君无戏言，陛下多半不会同意赐婚，司元瑛担心原熠雪会为此事伤神，毕竟他期待已久，也一直陪着她克服了诸多困难。
而原熠雪却在想，她的试卷被偷可能与章锦雯有关，若是司元瑛一时冲动自己去查，可能还会被人暗算。
两个人都没想到自己，反而一心在替对方委屈，为对方思量。
“……赐婚的事情我来解决。”原熠雪声音低下来。
司元瑛笑了下，说“好”。
她没追问他解决是什么意思。
原熠雪有他自己的思量，司元瑛相信他会做出最恰如其分的决定。
她想起他刚刚的话，问道：“你也觉得盗窃者可能与章锦雯有关？”
“是。你在书院里并未树敌，要非说与谁有矛盾，除了小七就是章锦雯了。然而小七再任性，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况且章锦雯就在你后座，想要看到你的笔迹轻而易举。”
小七是皇子，虽然任性蛮横，但也有贵族的清高自傲，就算要对付司元瑛，也一定是光明正大的，绝对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之事。
司元瑛在胡夫子房里时，第一反应也是章锦雯，可是她有些不肯定，以她与章锦雯的接触来看，章大小姐的清高与自傲不见得比小七少，何至于去做这样的事呢？
“一切还未可知，都还只是猜测”，原熠雪捏了捏她的手，“是谁做的，为什么这样做，我必定都会一一查明，给你个交代。”
深秋的夜风已经带着寒意，一股股地吹散发丝。
但是原熠雪的手心却很热，从他们手掌牵连的地方开始，暖意顺着指尖蔓延到了司元瑛的五脏六腑。
他们之间有某种情绪正在悄然发酵。
司元瑛垂下眼帘，轻轻“嗯”了一声。
翌日清晨，最后两科考试成绩出现在了公示栏上。
有人欢喜有人忧，但是整张大榜上也只有一个零分。
众人议论纷纷，猜测司元瑛是做了什么才会得一个零蛋。
而司元瑛压根儿没去看公示栏。
她就猜到此刻其他同窗一定在讨论她，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宅在寝室里准备收拾归家的行李。
苏梨一醒来连早膳都没用就挤着去看公示栏了，虽然她自己并不很在乎成绩，但是考得太差实在给她老爹跌份儿，若是同僚之间互相炫耀子女在书院的成绩，她爹多半抬不起头。
为了保全礼部尚书的脸面，所以期末考试前，苏梨还是下了些功夫。
司元瑛慢吞吞地坐在桌前吃完了从食堂打包回来的早膳，用绢帕擦拭着嘴角的馒头屑。
苏梨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撩开她的门帘闯进来，“阿瑛！你的书法考试怎么是零分啊！”
她一脸的汗，显然是急匆匆跑回来的，因为不可置信，两道眉毛皱成了波浪线。
倒是司元瑛淡定地倒了杯茶给她，“我昨夜就知道了这个成绩，是个意外，你先坐下歇歇。”
苏梨咕噜噜灌了两杯茶水下肚，又捡起司元瑛没吃完的一个奶香馒头啃起来。
听司元瑛说完事情的始末，愤愤不平地拍了下桌子：“要是让我知道谁这么无耻，我一定替你去揍他！希望小五爷快点把这个毛贼揪出来！”
说到原熠雪，苏梨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对司元瑛说：“对了，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吗？刚刚小五爷也在看榜，我看到几个从宫里来的内侍将小五爷请走了，说是圣上宣见他。”
圣上宣见？
司元瑛一愣，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圣上宣见他，多半是为了赐婚的事。
如今月氏有和亲意图，章锦雯又对原熠雪虎视眈眈，她们二位的身份地位都不一般。圣上一心想要为原熠雪指婚，以圣上对他的宠爱程度来说，自然是想为他选择最好的。
而司元瑛显然不在其中。
原熠雪还身着淡青色的院服，来不及更换。
他脚踩云纹锦靴，一步一步朝金碧辉煌的紫宸殿走去。
内侍为他拉开了内殿的门，恭敬地垂首行礼：“小五爷万安。”
原熠雪抬手免礼，径直走了进去。
比起上次的热闹，今日紫宸殿格外安静，皇后和太子都不在，只有皇帝坐在雕满龙纹的罗汉床上，目光和蔼地看着原熠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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