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倒栽葱
第四十章
章锦雯闻言，配合地捂着嘴噗嗤一笑。
苏梨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马术课时，书院曾经统一给学子制作过骑服骑靴，苏梨与众不同，鞋码大得出奇，完全不像个女孩子。
因此大家都知道了，这样一位外表孤高清傲不近人情的冷美人，其实是个“大脚”。
苏梨向来因为自己不同于女孩子的身体构造而自卑，顿时羞愤难堪得身体都有些发抖。
此刻司元瑛右侧是苏梨，左侧是章锦雯，章锦雯左侧是贴着花圃走的冯嘉茜。
司元瑛捏了捏着苏梨的手，眼珠子一转。
然后屁股一撅一挺，不动声色地往章锦雯身上一撞。
章锦雯还在咯咯地捂嘴笑，一时猝不及防，被司元瑛撞得踉跄，扑到了旁边冯嘉茜的身上。
“救命！！！！！！”
冯嘉茜被章锦雯压倒，发出凄厉的惨叫，又下意识地抓住了她。
于是两个人携手双双栽进了刚刚施过肥的花圃里，给司元瑛和苏梨活灵活现表演了一出“倒栽葱”。
老实讲花圃里其实没有什么花。
因为这片花圃是胡夫子亲自栽培的，显然他并不擅长栽花，以至于没过几天花圃里的花就集体阵亡。
胡夫子不信邪，书院又没请专门的花匠，于是胡夫子亲自挑着大粪浇了整个花圃，企图用肥沃的浇灌使这片光秃秃的花圃起死回生。
夫子的虔诚能不能让花复活不好说，但是这味儿可真是够冲。
熏天的臭味。
要不是回寝室的必经之路，司元瑛死都不会选择这条路，刚刚她一靠近花圃就已经屏住了呼吸。
其实她的本意并不是想把章锦雯和冯嘉茜顶进粪坑的。
……啊不，是花圃。
所以看到两个人头朝下栽进去的时候她也很慌乱。
完犊子了不是。
本来冯嘉茜就针对她，她还扪心自问自己没得罪过对方，现在就是啪啪打脸。
这可不止是得罪了吧？
司元瑛一时情急，忘了屏气，张大了嘴巴想喊，顿时只觉得一股子浊气冲进了嘴巴，恶心得她直哕。
于是又立马捂住嘴巴闭严实。
冯嘉茜和章锦雯的头发和衣服上都已经沾上了湿润的肥料，半躺在地上直呼救命，声音尖利得仿佛杀鸡，半里地外都能听见。
苏梨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司元瑛身后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附近的同窗和夫子都赶过来查看情况，胡夫子也赶了过来，看到自己辛勤耕耘的花圃已经被两个漆黑的人影压得不能再平整时，几乎背过气去。
但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喊道：“快！快救人啊！”
没人上前。
花圃无异于粪坑，这怎么救？
作为始作俑者，司元瑛觉得就算今天臭晕在这儿，她也该把两个姑娘拉出来，于是靠在苏梨身上，一边打着干呕，一边把手里的双拐伸进了花圃。
“拉……拉住拐杖，快点起来……呕……”
冯嘉茜和章锦雯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两张脸已经被泥土和肥料染得漆黑如炭，她们虚弱又怨怼地盯着司元瑛，眼下缓缓流出两行清泪，在乌黑的脸上冲刷出两条白印。
“司元瑛！”
章锦雯再也保持不住自己大家闺秀的体面和稳重，提起一口气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胡夫子捏着鼻子挡在两个人中间。
司元瑛心虚地垂下头，拄着自己的拐杖不敢说话。
她觉得这次是真的凉凉。
在胡夫子的和稀泥下，司元瑛诚惶诚恐地道了歉，说自己腿脚不便才突然打滑，撞倒了冯嘉茜和章锦雯的。
夫子看她一瘸一拐的可怜样子，实在不忍心为难她，也没做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就放司元瑛走了。
冯嘉茜和章锦雯气得够呛，看着司元瑛远去的背影磨牙。
司元瑛的双拐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黑色的肥土，一股味道，苏梨自告奋勇地打了盆水帮她清洗拐杖。
司元瑛端了个小马扎，坐在她旁边看着，双手拖着下巴问她：“你知道冯嘉茜和章锦雯为什么关系突然这么好吗？”
苏梨摇摇头，“不是突然的，冯嘉茜父亲是早年有功封的异姓王，实则无权无能，皇家子嗣都看不起冯嘉茜。章锦雯也同样没有皇家血脉，但其父章葛是当朝皇后的亲哥哥，还位任正一品太师，章家位高权重，冯嘉茜从小就爱巴结章锦雯，如今她们俩的宿舍也分在一起。”
司元瑛捕捉到了苏梨话里的关键信息，“从小？那么她们之间一定很熟悉咯？”
“那是自然，章锦雯虽然也瞧不起冯嘉茜，但是一直很享受冯嘉茜对她谄媚的态度，章锦雯说什么冯嘉茜都听话。”
听到这里，司元瑛心里浮起一个猜测。
真正想对付她的人，或许并不是冯嘉茜。
章锦雯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这样的委屈。
书院里的传言如疯草乱长，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她入学第一日就跌进肥料中了。
她与冯嘉茜是舍友，两个人都洗净了身子，冯嘉茜手上沾满了润肤膏，半跪在章锦雯床边，帮她按摩小腿。
章锦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冯嘉茜以为她还在怄气，一点声都不敢发出来，生怕章锦雯的怒气牵连到自己。
过了会儿，章锦雯还算冷静地开口了，“你说，司元瑛是不是很在乎苏梨？”
冯嘉茜对这个问话有些不解，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应该是的，司元瑛虽然令人讨厌，但是对身边几个朋友都颇为仗义。”
章锦雯笑了下。
“你不觉得，那苏梨有些奇怪吗？”
冯嘉茜的脑子没有章锦雯好使，想了半天只记得苏梨有双大脚。
那应该就算是奇怪吧？
于是她附和道，“确实奇怪，个头那么高，脚那么大，长得再美艳又如何？还不是嫁不出去。”
章锦雯回想着苏梨的模样，嘴角慢慢翘起，露出一个阴森的表情。
冯嘉茜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打了个寒颤。
司元瑛再次一战封神。
隔天清早上课时，刚进教室，小七就在座位上惊讶地喊道:“司元瑛？你不是死了吗？”
？
司元瑛瞪大了眼睛，心说你再讨厌我也不至于一大早上诅咒我吧？
原熠雪也从教室外面急匆匆地进来，上下打量司元瑛，“你没事吧？”
她迷茫了，能有什么事啊？
原熠雪身后跟着的李若堤慢悠悠地提着书箱进来，笑道：“书院到处都在传，说司元瑛将章锦雯和冯嘉茜推入了粪坑，二人得救后，怒杀司元瑛。”
……
司元瑛无奈道，“其实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四舍五入也算还原事实了。
章锦雯昨日的眼刀早就杀了司元瑛八百遍，司元瑛相信她迟早会报复回来的。
原熠雪看着司元瑛发愁的表情，嗤笑了声，敲了下她的脑袋，“平时让你少闯点儿祸，你倒好，惹了两个最难缠的。”
司元瑛闻言颇为不服气，她掩耳盗铃一般将书本翻开，捂在脸前，靠近原熠雪悄悄说：“你不是说你会罩着我的吗？”
原熠雪手肘放在桌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从书箱中拿了本书放到桌上，口气随意：“嗯？我当时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司元瑛歪着脑袋回想了下。
当时在后山的温泉山庄，原熠雪撞破了苏梨的身份，司元瑛忐忑地问他该怎么办。
那时候原熠雪怎么说来着？
他掐了下她的耳垂。
然后说他会罩着她，但这是给她的惩罚。
想到这里，司元瑛突然觉得耳垂烫烫的。
原熠雪停下整理书本的动作，回头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耳垂已经通红。
他一顿，然后大概能猜到她想起了些什么。
司元瑛这表情着实有趣，原熠雪忍不住逗她，故意压低声音逼问她:“想起来了吗？如果你闯祸了我会怎样？”
她咬了下唇，有点不敢看他，把书本放在桌上，身子也跟着坐正，很难为情地说出那羞耻的几个字。
“惩……惩罚我。”
说完她的头都快垂到地下去了。
原熠雪被她逗笑，手握拳挡在嘴边，憋着笑声很配合地接话，“哦，所以你现在准备好了吗？”
司元瑛听出来了他话里的揶揄，羞恼地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同一瞬间，原熠雪突然抬手。
指尖轻轻擦过司元瑛的脸颊，落在了她的耳畔。
他将她脸侧滑落的碎发拂到耳后，然后顺势捏住了她小巧滚烫的耳垂。
上学的时候女生不可以佩戴饰品，所以今日司元瑛的耳朵光秃秃的，只有两颗小小的耳洞。
原熠雪的两指在那红得几乎滴血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用指腹捻了一下，很快就松开了手。
司元瑛耳垂的红晕即刻就蔓延到整张脸上，她整个人浑身发热，坐立不安。
原熠雪老神在在地收回手，仿佛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无比正经的事情一样。
“惩罚过了，你闯什么祸爷都帮你担着。”
司元瑛生怕他这话被别人听到，于是心虚地转头，朝四周打量。
太子在旁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盯着课本发呆，显然是有心事，根本没注意司元瑛和原熠雪的小动作。
司元瑛放心地舒了口气，刚准备转过身子，目光不经意瞟到了身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季舒泓。
今日章锦雯告假没来，所以后一排的季舒泓格外显眼，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司元瑛，不知道看了多久。
司元瑛与他四目相对，刚刚呼出的那口气又吸了回去。
季舒泓神色莫测，在偷看被抓包后丝毫不心虚慌乱。
甚至还朝司元瑛浅浅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不知道为什么，司元瑛反而被他这一笑弄得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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