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凉城真相
马车继续往里走，沿街商铺尽数闭门，只有少数几间店铺看起来还在营业，不过门也是半遮的状态。
风吹过前方寂寥宽敞的大道，卷起地上的落叶豪无规则地舞动翻飞。
苏小云放下帘子，朝后靠在软垫上，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怎样呢？这个镇子好像一所空城啊。”
“荣镇不过是大月万千乡镇的一个小小缩影，事实上除却京都靠着各地供应物资依旧繁华之外，其余的地方皆是苟延残喘，靠搜刮民脂民膏得以延续。”
“那……他还建明月楼。”听到此话苏小云第一反应便是那栋精美华丽的明月楼以及遍地奇石的假山群。
如果说当时看心中满是对其精湛工艺的震惊与佩服的话，现在在回想起他们只觉它们的地基是成千上万百姓的尸首。
“我说过，你所知道的宋高洁所做的恶事不过冰山一角。”
顾清竹棕色的瞳孔里映出苏小云澄澈的眼睛，有些事本不想让她知道的，但此刻好像不得不说了。
“凉城之事你想听听吗？”
苏小云连连点头，她对这件事可太好奇了。苦于他与燕伶不让她知道的态度太明显，她才一直没询问。
“世人皆知现任陛下以己之力带领将士共抗西蛮偷袭，挽救了一城百姓之命，当居首功。但他们有没有想过当时的西蛮已经投降于大月，数年交战，双方皆需一个喘息的契机，西蛮再蠢也不该这么做。”
苏小云脑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她不太敢相信地试探问道：“因为宋高洁？”
“没错，他以半城百姓性命为饵，诱缺乏粮草过冬的西蛮不断深入。幸而当时凌朱羽及时发现他的谋划，携被他号令不准妄动的众将士出营抗敌，这才挽救了许多无辜百姓的性命，将伤亡减少到三百人。”
苏小云从未听过如此骇人听闻之事，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顾清竹一张一合的嘴，再三确认自己没有听错后，脑中猛然传来一阵眩晕。
她伸手按住顾清竹的胳膊以稳住身形，咬牙切齿道：“他真是个畜牲。”
顾清竹将她抱的更紧了，不断伸手轻拍她的背脊，给她无言的安慰。
苏小云伸手抓住顾清竹的衣襟，急切地问道：“应该不止于此吧。还有什么，你告诉我吧。”
看着她哀求的眼神顾清竹败下阵来，思索再三后他继续道：“还有一件关于凉城之事，是燕伶告诉我的。宋高洁做的很好，滴水不漏，我暗自调查了两年都没找出一点线索。”
他苦笑一声。他们这位陛下在损人利己之事上总有与众不同的天赋。
“他当年被派去凉城为的是赈灾。但他一人侵吞了六成赈灾钱款，致使新修城墙倾斜，将士冬衣单薄，用以取暖的酒以白水代替，百姓无法重建房屋。眼见冬日将至，民怨沸腾，这事快要捅到先帝耳边之时，西蛮进犯了，迫不及待地来为宋高洁背下所有的祸事了。”
“城墙倾塌源于西蛮的铁蹄，欠缺斤量的兵器被埋葬于重重尸首之下，挑事的将士战死马前，即将冻死的百姓死于屠杀。”
顾清竹素来无波无澜的语气在说到这儿时也是声音颤抖，数次停顿。
“所以，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苏小云轻声道，缓缓抱紧自己的臂膀。有一股冷气自脚底不由分说地在她全身乱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即便她正靠在顾清竹温暖的怀抱中也压不下此股寒意。
世人总言惧鬼，但依她所见，宋高洁此人比鬼还可怖万分。
“那六成的赈灾钱款呢？他拿去哪儿了？”
“用以组建他的私兵。”
顾清竹脸上忽而扬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眼神里也带上笑意，不过这笑意的背后却是彻骨的恨意与即将看到曙光的激动之情。
这两件事给苏小云的心灵造成了从未有过的打击，她一直揪着顾清竹的衣襟，浑浑噩噩地走下马车，将燕伶所托信件放在神树下的隐蔽树洞中，又浑浑噩噩地回到马车坐下。
期间顾清竹一直拉着她的手，不开口左右她的想法。她需要时间去接受这些事情，而他最需要陪伴就好。
苏小云想了许久，最后得出结论。
错了，女娲娘娘肯定错了。宋高洁此人不值得宽宥，他就该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怪不得那日老虎听见她的话嗤之以鼻，她的言论真是幼稚十足，他那样的人已经没有向善的机会了。
“他不配做皇帝。”苏小云抬眼看向宋高洁，眼中含泪地道。
顾清竹伸手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珠，“是，他不配做皇帝。活了这么些年，也算他够本了。”
苏小云垂下眼来，心中计划悄然发生改变。
她问，“国师大人，你想让谁做皇帝？你觉得谁能做一位好皇帝？”
“小云，别想这么多。”顾清竹揉揉她的头，“我告诉你这些不是为你徒增烦恼的。宋高洁积怨已久，会有人收拾他的。”
等回到皇宫后，骠骑将军在渊州大捷的消息也传至宫中。宋高洁听闻后大悦，下令为骠骑将军准备庆功宴。
苏小云前脚刚回宴清宫，后脚太后的宣召的懿旨就被送来。苏小云接旨后匆忙赶去笃钰宫，去见这位传闻中一心礼佛，性子宁静的太后。
“拜见太后娘娘。”苏小云步入笃钰宫，行礼过后抬眼望向坐于高位上挺直背脊，轻转手心檀木珠链，风姿犹存的太后。
太后明瑛微微颔首，嘴角含笑命人为苏小云赐座。
“哀家远在佛堂便听闻陛下册封一女子为贵妃，心中甚是好奇，一回宫便将你唤来，你不会生气吧？”
阳光投下的阴影遮住她眼皮下的眸子，使苏小云无法窥探其中的情绪。
“当然不会。”
明瑛悠悠一笑，停下手中不断拨弄的珠串，将其甩入手心，紧紧握着，她朝苏小云伸出一只手，“好孩子，来哀家近前来，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不解其意的苏小云按照其意思走上台阶，将手放在太后伸出的手心上。
明瑛抓住苏小云的手，眼神定定放在她的脸上，细细打量。
久久不闻太后说话声，苏小云好奇地向上瞟眼，正好对上太后若有所思的眼神。
她轻声道：“太后娘娘？”
太后一笑，把佛珠塞入苏小云的手心，柔声道：“哀家很喜欢你，这串佛珠就送给你了。”
说罢太后声称身子不爽，让她退下。
于是苏小云握紧手上珠串，一头雾水地离开笃钰宫，一如她来时一般。
回宫后燕伶为她解释道：“太后并非陛下生母，乃是后天认养在她膝下。不知为何太后并不喜爱陛下，在他登上帝位后也是如此。兴许是陛下少时品行不行吧。陛下对太后始终是有所忌惮的，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的人，虽面上不给太后什么好脸色看，但太后对她说的话，他还是会听几分的。”
“那太后今日拉着我的手，又送我佛珠是什么意思？”
燕伶眨眨眼睛，“说明太后很喜欢你。”
“嗯？”苏小云疑惑侧首，放下手中糕点摸摸手腕上的佛串，“可我与太后只见了一面啊。”
“凡是不喜欢陛下之人，太后都喜欢。”
听到燕伶此话苏小云了然的点点头。
抬头看眼窗外的天色，时辰快到了，苏小云从榻上下来朝屋外走去，“该去紫宸殿了。”
燕伶与沙星互看一眼，跟上苏小云的脚步。不知为何主子最近很是喜欢主动去紫宸殿见陛下，且还总是挑着同一时辰去。
每回询问主子也只说是个秘密。久而久之两人默契地不再问，只每回在时辰到来之时为她准备好要带去的糕点。
被李德全带进紫宸殿后，不等宋高洁说话，苏小云直接使用媚术，使他呆坐在座位上，如一座精心雕刻而成的雕塑。
将窗棂打开一条缝，苏小云靠在窗边，静静地等待天上星辰显现。
终于，她等候的星星出现。苏小云合上窗棂，来到顾清竹身边，咬破指间，以指腹之血在他手划出一繁琐阵法。
接着她拿出象征自己法力的玉佩，玉佩暗淡不已，远无之前华彩四溢的景象。
把玉佩放在手心中摊开，苏小云抬起宋高洁的下巴，与他眼眸相对，粉色的光影在两人瞳孔中流转。
苏小云以媚术为他在脑中勾织出一副只属于他与凌朱羽美好景象。
趁他沉醉于幻象之中无法自拔时，苏小云将玉佩贴近他的胸口，一根透明丝线从中伸出，与玉佩紧紧相连。
接着，她将玉佩往后拉，那根与其相连的丝线也随之朝后延伸。待到片刻之后，那根闪烁微光的丝线骤然灭掉，所有的光辉悉数进入玉佩之中，闪烁半刻后放停下。
苏小云长吁一口气，擦掉额头溢出的汗珠，将玉佩仔细收藏起来。
此世毫无灵力，媚术的使用终究有限，但若借助星辰之力便可施展出大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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