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气走
“遗妃怎么回事？如今这个时辰了还没来。看她这次又要怎么狡辩。”
等苏小云来此等烦了的何乐韵双手抱臂道，脸上呈现出气极的神色。
“姐姐还不知道吗？昨日陛下驾临宴清宫我猜啊遗妃今日不会来这儿了。”
如充容伸手理好衣袖上的皱褶，柔声道。
何乐韵征住，自贵妃死后，陛下已经一年多未步入皇宫了，她们这些人除了选秀那日就没见过陛下，她苏小云居然能得陛下临幸，凭什么啊！
明明昨日的琴艺是她表现的最好，陛下为什么不来见她。
一向不参与她们谈话的云充容也被此事所惊，道：“是吗？那还真该恭喜遗妃。”
何乐韵冷笑一声，“她倒是有些勾引人的狐媚功夫。”
姗姗来迟的顾清竹缓步走进楼阁，腰间佩环贴于衣摆，随风而动，飘飘然若神人。
三人立时噤声，屏气凝神的等着顾清竹开口。
“开始吧。”顾清竹淡淡道。
等今日的教学任务完成，三人离去，顾清竹斜靠着软垫，单手支住额穴轻轻揉动，嘴角的弧度慢慢收起，笼罩其上的只有疲惫与厌倦。
“我现在来不会打扰到你吧？”甜美纯稚的声音在院中响起，顾清竹面望向扒在门边，探出半个身子的苏小云。
她秀美的眉毛微微蹵起，波光潋滟的双眸里盈满不安，指甲轻轻的扣着门扉，轻咬下唇。
顾清竹从座位上起身，眼神微动，复又坐下，轻声开口，“恭迎遗妃娘娘，臣的使命便是为皇家效劳，怎么会有打扰一说呢？不知遗妃娘娘为何到此。”
苏小云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白色的薄纱拂过门槛，由光辉镀上一层金色，素白的手紧紧拽着身侧的衣角，她自行在顾清竹前方的椅子上坐下，朝他歉意一笑。
“我的琴艺不是很好，所以想来此多练练。”
在晏清宫蒙着被子睡觉的苏小云一闭上眼就是女娲娘娘对她所说的话，若不能让大月帝王向善，整个尘世都会毁灭。越想她就越睡不着，如此重担压在肩头，而她居然在这睡大觉，不禁心生愧疚，当即从床上爬起，唤沙星为她梳妆，前往天韵台，想从顾清竹这儿学到点东西。
来这又发现顾清竹一身倦意，她又怎好意思再打扰他休息。要怪就怪她自己一时任性，错过了教学时间。
于是苏小云又补上一句道：“我自己在屋中练习即可，你自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管我。”
言毕，她起身，来到自己的座位，抬手拨动案桌上的古琴，琴声悠扬，眉目如画的女子低头，专心盯着琴弦，嘴中无声念叨曲子的乐谱。
顾清竹起身，来到她身边，站定。
高大的阴影笼罩在琴身上，苏小云的心随之忐忑一下，然后手中的琴弦自然弹错了，发出一声刺耳的利声。
苏小云往后瑟缩一下，收回自己的手，深觉自己辜负了顾清竹这几日的教导，遂，不敢抬头看他。
“琴,不是这样弹的。”
带有薄茧的手指按住还在震动不停的琴弦，绣有青竹暗纹的阔长衣袖宛如水波逶迤，荡起周围燥热而静谧的空气，一圈圈的扩散开来。
苏小云搭在桌沿的三根手指缓缓下移，与身前的另一只手相互交织，扣紧，毛绒绒的小脑袋往下垂啊垂，发间所坠的金蝶随之颤动，好似如它的主人惭愧到了顶点。
忽而，金蝶猛的扑扇翅膀，少女仰头，粉嫩的小脸闯入视线，坚定的神采在明若星辰的眼中闪动，“国师大人，你教教我怎么弹吧，我一定认真听，绝对将它学会。”
她一定会完成女娲娘娘交代的任务，拯救这一方尘世！
顾清竹移开眼，不是很想看她脸上认真的神情。
她为什么就这么想学好它，为了学好后去帝王面前邀宠吗？
见顾清竹迟迟没有回应，苏小云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的诚意，顿时急了，伸出手发誓，“我保证自己绝不会像最开始那样闹脾气不想练，国师大人，你就答应我吧。”
苏小云又使出她的撒娇大法，扯住顾清竹的袖子，下巴搁在手背上，眼巴巴的看着他。
唇角下撇，发丝轻晃，圆如葡萄的眼睛露出可怜的神色，活脱脱一只被人欺负狠了的小狐狸。
顾清竹只瞟了一眼便移开眼神。
“好。”
苏小云大喜，起身为他让位，自己另去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他的身旁。
顾清竹坐下，如往常一样，双手先轻抚一遍琴弦。
前日被狐狸所咬伤的小拇指被人勾住，顾清竹猛地一颤，脸上的震惊一晃而过，冷静侧头，看向一切的“始作俑者”，“遗妃娘娘？”
“嗯？”苏小云被他的声音一惊，回过神来，收回自己的手，规矩的放在身前。她现在不是小狐狸，不能帮他呼呼伤口。
她乖巧的样子让顾清竹缓缓吁出一口气，正打算重新将心神放在琴上，又听到苏小云带着担忧与关心的语气问道：“还疼吗？”
顾清竹忽然觉得很烦躁，不想同苏小云再说除了学琴以外的事情，于是他素来平淡的语气染上了一丝严厉，“遗妃娘娘今日是来学琴的吧？”
第一次听到顾清竹这么说话的苏小云一愣，然后她乖乖点头，道：“对不起。”
他好似很不想让别人同他聊这个伤口的事情，是因为他不想让别人知道天韵台时常出现一只小狐狸吗？
他对身为小狐狸的自己那么好，帮她顺毛，给她吃葡萄，而自己却为了那点小事毫不客气的咬了他一口，真是好惭愧。所以她还要以自己的人身郑重地朝他道一回歉。
“乐谱应牢记于心，达到无论自哪一节起，你的手都能顺畅地按其往下弹奏的地步。若边弹边在嘴中默念，只要周围稍有响动，你便会忘了接下来弹哪一根琴弦，自己乱了阵脚。”
苏小云面上一红，小声应道：“我记住了，下次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接下来顾清竹又细致地指出苏小云弹奏之时所出现的毛病，为她再演示一遍。
苏小云细细看着，眉眼低垂，定定地观察他手指在琴弦上的移动。
“听懂了吗？”
苏小云盯着琴弦还在回忆他刚刚的手法，听到顾清竹的问话，她赶紧侧头，重重地点头，以作回应。
伴随着点头的动作，白皙修长的脖颈上淡红色的痕迹从衣裳的遮掩中出现，格外显眼。
顾清竹胸口微动，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握紧，青筋尽数迸起，霍尔起身，大步离开，丝毫不理睬处于疑惑中的苏小云。
“国师大人。”
苏小云愣了片刻后急急起身，朝外追去，没看到顾清竹的身影，倒是看见了立在门外不远处一脸讥诮地望着她的何乐韵。
“哟，我还在想是谁这么有能耐，居然能把国师大人气到。原来是苏妹妹啊。”
回到自己殿中的何乐韵越想越气，实是不明白自己昨日自己与苏小云的琴声究竟差在了哪儿，所以专程来此，想请教国师。
却没想到刚好撞见国师大人眼神冰冷的从屋子里快步走出，身上还带着一股压抑的怒气。
何乐韵被吓住，不敢上前，就在原地目送顾清竹离去。深知自己今日来错时辰，何乐韵正想打道回府，却又听见苏小云的声音。
原来国师大人很讨厌她啊！
何乐韵无声一笑，轻蔑地扫一眼苏小云，扶住身旁侍女递来的胳膊，轻摆腰肢，离开天韵台。
承蒙上天眷顾，虽然没达到所来的目的，但是却知道了一件让她心情十分愉悦的事情。
国师大人是谁啊，陛下眼前的红人，后宫前朝都争着巴结的人物，一句话就能改变陛下的看法，若是他不喜苏小云，那么……
何乐韵捂嘴轻笑，一改脸上郁闷，挂上一副是在必得的笑容。
她何乐韵天生就是俯瞰众人的人物，没有人能够站到她头上去，抢走所有应该放在她身上的羡艳目光。
苏小云没有过多理会何乐韵，她的目光一直在寻找顾清竹的身影。
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没有寻到顾清竹身影的苏小云垂下眼睫，站在原地用脚尖轻踢门槛，口中喃喃道：“是我太笨，将他气走了吗？”
静默了一会儿，苏小云抬脚离开天韵台，毫无头绪的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一处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所围成的花园内，里面恰好有藤曼所编织而成的秋千，自结实的大树枝干上垂下。
苏小云伤心地坐上去，额头抵住身侧的藤曼，脚尖点地，轻晃秋千。
祁连山上的精怪们老是夸她所有东西一学就会，是它们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妖怪。她也一直这么认为着，可今日的事情给了她一个迎头痛击，她并不是那样的聪明。
她对于琴艺上的笨拙，甚至能将从未冷脸过的顾清竹气到拂袖而去。
抬手摘掉一朵美丽的紫色花朵，苏小云凝视着它，也在凝视着自己，这样的她，能完成女娲娘娘所托付的任务吗？
“苏，小，云。”
身后的传来一阵愤怒的男声，听着很耳熟，但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苏小云转头，看向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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