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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90章


吴存理看了钱庄东家送来的案子,一开始并不想去接,这完全是钱庄内部东家和掌柜之间的分工,发生了货物进销差价也两厢情愿,但看到了掌柜使用的手法,引起他的好奇。在那个时节点上,银子的价格正处在下降,而铝锭却在上涨,客商不可能用铝砣来抵银子,如果真的像掌柜说的那样,宁海的客商不是亏大了,而用铝砣换成的大米折算成钱,远远不止账上记载的那么些,福建的货商赠大发了。

        吴存理看到了这一点,就产生了怀疑,想探个究竟。于是就拿着钱庄东家的凭据到了宁海,找到了那个客商的住址,下榻在旁边的一个客栈。一路上就在想,宁绍钱庄的掌柜如果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肯定做作了准备,如果真要去查这个疑点,还不能跟宁海的客商直奔主题,必须另想办法去暗查。答应钱庄东家十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整天,加上回去也要一天的时间,所剩下也只有八天时间了,这个事情还不能从长计议,必须尽快解决。

        第二天上午,一个阔少爷,到了宁海客商的店铺里,对宁海客商自称自己是上绕铝矿的长子,掌管着铝矿的冶炼,趁空隙出来跑市场,看看市场上需要什么样的等级,以确定铝矿冶炼什么等级的铝。宁海客商对浙赣一带的矿产情况十分清楚,接触的都是矿主,上绕铝矿的矿主正想退下来,让长子接班,与上绕铝矿今后的生意都要靠这个长子来掌舵了,这事已经在市场上传开了,但上绕铝矿的长子成什么样的,大家以前都没有见过,宁海这个铝商早就想结识一下未来的客户,铝锭行市很好,货十分的紧俏,供不应求,谁拿到货就是银子,是很值钱的硬通货。阔少爷到了宁海铝商的店铺里,谈了自己的来历,不谈生意上的事情,就是走访走访一下市场,以确定以后重点发展的客户对象。无论是店商还是制造商,一代人都有一代人做事的风格,自己的思路和经营渠道,否则很难开辟自己的一番事业,家族里的人,下面几个兄弟都等着看笑话。

        上绕铝矿矿主的丈母娘是衢州城里人,阔少爷小时候在衢州城里长大,跟吴律师是孩儿时的好朋友,吴律师受了宁绍钱庄东家的委托,接下了这个案子,打官司这条路走不通,只有自己想办法来解决这件事,把这笔账捋捋清楚,于是就找到了阔少爷任三保的外婆,事情也正凑巧了,阔少爷任三保正在杭州要到宁海去,拍了个电报过去,告诉阔少爷任三保自己要到宁海去办一件宁绍钱庄里的家务事,让任三保到宁海去想见。前脚后步,吴律师先到一步,任三保后步就到了。吴律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任三保详细介绍了一下,就是想把这件事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会事,一个精明能干的掌柜,做出了这种违反常态的行为,而都在掌柜的责权范围之内的事情,账目清清楚楚,电报又经过的核对,三方都对的上,表面上严丝缝合,而实际上却给宁绍钱庄的东家带来了经济损失。

        任三保说: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到铝行的老板那里去问一下就结了吗。吴律师说: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如果能问清楚,我还专门跑到宁海来,我想还是从侧面去了解一下,探个虚实,是不是另有隐情,如果一切正常,那就没有必要去影响宁绍钱庄东家和掌柜的关系,东家要找一个称心的掌柜也不是很容易。

        于是两人经过了商量,决定先让任三保这个阔少爷登门拜访铝锭行的老板,第二天上午阔少爷任三保出现在宁海铝锭行的店铺里。宁海铝锭行的老板曾经多次想要上绕铝矿的货,任三保的父亲都推掉了,因为宁海这家铝行的老板一定要把铝锭制成铝砣,而且还要在原来的价格上讨价还价,屡试不爽,等他确实需要铝锭的时候,任三保的父亲也不去理睬他了,铝锭市场供不应求,无所谓。

        宁海铝行的老板一听是上绕铝矿的大公子上门来登门拜访,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活,把任三保带到了后堂里。任三保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就是到处走走看看,做一下调研,准备在父亲的基础上扩大市场,发展一批新的客户,同时在德清一带发掘新铝矿资源。第一天也就随便谈谈自己的设想,到了第二天就把吴律师一起到了宁海铝行老板的后堂里,双方进入到了实质性的洽谈,今后发展的意向,合作的初步规划,吴律师做文书记录。听任三保还真有意跟宁海铝行的老板进行长期合作的意向,谈的十分具体,各种等级的都有,还谈到了铝砣的问题,待加工设备改进了之后,可限量供应。

        任三保担心他资金跟不上,就问起了铝锭的资金结算。提问:铝锭可以优先满足你的需求,但必须要先打保证金,以保证金为限发货,结算一批发一批,如果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就可签协议书。

        宁海铝行的老板说:资金没有问题,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跟衢州宁绍钱庄掌柜是长期合作伙伴,他现在还有银子放在我这里。

        任三保好奇了:是你向宁绍钱庄借来的钱吧,怎么就存放在你这里了,放在你这里不是要背负利钱的啊,听你说现在的存货都是自有的本钱,你怎么就向衢州的宁绍钱庄去借钱了呢。

        宁海铝行的老板说:那是两会事,原来我是向衢州宁绍钱庄借了一笔钱,这个月初我正想把这笔钱还掉的时候,掌柜说暂先放着,叫我先发一批铝砣到福建去,但什么时候发货,让我等他的回信,并且要我先把发货单先寄给他,如果宁绍钱庄的东家问起来,就说货已经发出去了。铝砣在存放期间,借来的钱也不计息。

        任三保问:这我就不懂你们铝行里的规矩了,铝砣还没有发出,就有了发货单,这不是在造假,欺骗东家吗?再就是这个掌柜为什么说,当东家问起来的时候,还说货已经发出,隐瞒东家的事情,你还能接受?你的铝行里也有这种行为吗?我看以后我们还是少来往为好,你的货被掌柜掏空了,还把我牵进去了。

        宁海铝行的老板说:这在我们铝行里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以前我到衢州的时候,宁绍钱庄的东家自己对我说的,凡是业务上的事情,都由掌柜自行处理。而且我寄给宁绍钱庄掌柜的发货单是没有填发货时间的副单,也就是盖有我铝行印章的一张空白的单据,想等真要发货的时候,再寄给他。至于他为什么不告诉东家,铝砣还没有发,我没有去问了,长期以来已经习惯了,谁让我欠他的钱。

        吴律师问:衢州城里宁绍钱庄的东家有没有发电报给你,让你借来的银子要还给他了,我听他说,他急于等钱用来投资新市场。

        吴存理发现了端倪,就直逼主题,如果不是宁海铝行的老板在说谎,那就是衢州宁绍钱庄的掌柜在作祟,因此也不需要再隐瞒身份了,就直接告诉他,自己是受衢州宁绍钱庄东家的委托,到宁海来问他这笔钱的去向。任三保坐在一旁,听听是怎么一会事。

        想不到,宁海铝行的老板说:我没有收到衢州宁绍钱庄东家来的电报,如果是这样,我早就把银子押到衢州去了,还少付利钱。

        吴存理把带来的一些依据都交给他看他细了,于是就问他:你平时来往的账单,以及电报之类的事,是由谁负责收发的?

        宁海铝行的老板说:这些事情都是先由掌柜处理,再交给我看,账单之类的东西都交给账房先生收账,电报由掌柜保管。

        继续问他:你掌柜是那里人,刚到你铝行里来,还是故人?

        他说:我创业一开始就是用这个掌柜的,平时大事向我汇报,小事我都交给他去处理。掌柜是绍兴人,与这笔钱有关系吗?

        又问:库房里的银子是账房先生掌管的,还是你掌柜负责的?

        他回答说:管账不管钱,管钱不管账,每个店铺都是这样的。

        你的掌柜现在还在店里吗?我想问问他是不是收到了电报。

        宁海铝行的老板朝前堂喊了喊,前堂传来话,说掌柜一早就外出了。吴存理马上让老板到库房里看看银子还在不在,老板也出于无耐,不去又怕得罪了宁绍钱庄派来的人,去吧,好象多此一举。

        自己一人到了库房里一看,原来存放在库房里的银子,全都就成了铝砣,这一下他大吃一惊,马上派出家丁到处去找他的掌柜,幸好早了一步,在城门口看掌柜坐在马车上,正向城外跑去。家丁把他的掌柜抓了回来,在老板的威胁下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有了掌柜的交待,事情就简单了。宁绍钱庄的掌柜与宁海铝行的掌柜联合做的局,两个人想把这批银子私吞了,钱庄东家发给铝行老板的电报被掌柜截了,而福建的商家完全是两个人虚设的,地址和人都是真的,但事情都是假的。幸好来的及时,这批银子还没有来得及运出去,就被抓到了。

        宁海铝行老板马上就把这批银子押运衢州,银子还在途中,吴存理先一步到了衢州,东家知道了这件事,却发现他的掌柜在一天前就失踪了,幸好账房先生提前一步防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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