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切磋


南国太安二十五年,三年大旱方止,饥荒未定,盗贼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南国国君赵景明竟不顾民意,命令工部为自己修建皇陵,朝野上下大为震惊,各路大臣进谏皆被拒于门外。

        五日后,赵景明在寝宫中猝死,皇后姜氏力排众议,扶其幼子,当时年仅七岁的靖帝登基,改国号为顺天。自此太后姜氏垂帘听政,把持朝政持续数年之久。

        摄政期间,姜太后大力提拔女子为官,皇城羽林军的督指挥使也由其亲信,林氏女林郁清担任。

        本来日趋保守的民间风气随之大放,女子入学堂,参加科举,登天子堂者大有人在。

        顺天二十三年,太后姜氏自称年老,还政于靖帝,自此深居后宫,再不理朝政。

        靖帝重持政务后以雷霆手段整治官场,打压姜氏,收回其手中兵权,大力提拔武将,构建边防,重扶四大世家。

        自此,朝堂上又是另一副景象。

        顺天三十三年夏天,在南国安城的城门口,想要入城的商贩正排着长队。

        塞外的烈风裹挟着北境特有的黄沙,在毫无阻碍的平原上呼啸,不断骚扰着商贩被头巾包裹住的脸。

        队伍迟迟不见移动,马在队伍中不耐烦地跺着蹄子,喷出响亮的鼻音。

        “这位军爷”,一个商队的领头实在等不及了,快步向一个站岗的士兵走去,恭敬地行了礼之后,满脸堆笑地问道。

        “敢问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为何迟迟不肯放行呀?”

        士兵瞥了一眼领头身后的商队,每辆马车上都拉着好几只大箱子,用绳子捆得十分结实。

        商队里的人也有二十几个,个个人高马大,看样子也是常走这条路的大商队。

        士兵倒也没有多为难他,只是冷漠地检查着领头的递过来的通关文书,指了指一旁的空地,

        “哪儿来的这么多话。上头有令,入城的每个箱子都得打开检查。”说完,身后就来了几个士兵,眼看就要动手帮忙卸箱子。

        “诶呦,军爷。我们商队的通关文书可没问题啊。”

        领头的连忙弯着腰,一边指挥着手下去搬箱子,一边向士兵解释着。“不劳烦军爷您亲自松手了您看看,这——这里面都是我从北边买来的上好的胭脂。”

        后头的商队看着这场面,心里直犯嘀咕,“前几次我进城可没盘查地这么严,怕不是城里出什么事了。”

        “别瞎说!我这一批货可是我全部身家了,就打算这一票挣个大钱。”

        “别说了,旁边可都有人看着呢。”

        城外的风沙吹不到城里,安城镇北侯府中,一个穿着黑衣的少年正躺在树下的藤木椅子上乘凉。

        树上的蝉声也只是翻动了他脸上的书页,丝毫没有打扰到他的美梦。

        “穆七哥,你若是再不起,穆侯爷可就抓着你早课偷懒了。”

        听着少年鸭子叫般的嗓子嚷嚷着走近,穆七便知是谁来了,他也懒得动弹,继续闭着眼假寐。

        林远,林府的公子哥,排行老三,从小喜武,放着都城里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非缠着穆七爹跑到北境来。

        谁知,还被北境的风沙给刮坏了嗓子,一说话就跟鸭叫似的。

        想到这儿,穆七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哎,那些美女在怀、美酒成堆、日日笙歌的日子让他过好不好。

        林远看着穆七不搭理他,也不闲站着,抽起穆七脸上盖着的书,一边闲翻着一边说:

        “七哥,你怎么又在看这本行军阵法。这本书都多久以前的书了,也太老了吧,我看着你都翻了不下十遍,这什么两翼阵、长蛇阵,怕是连小孩儿都会背了。”

        实在忍不住耳边聒噪的鸭子叫,穆七无奈地支起半个身子,瞟了他一眼,把他手里的书又收了回去。

        她懒洋洋地躺了回去:“你就吹吧你。”

        “你——”林远气得直跳脚,伸手就又抢走了穆七手里的书。

        “小子,阵法是要用的,光会背有什么用。”穆七被问得烦了,睡意都散去了不少。

        “还有别老拿那老头来压我!我还能不知道吗?以他那嗜好,他得到中午才能从他的温柔乡里爬起来。”

        说着还伸出手招了招,示意林远把书拿回来挡挡光。“乖,别吵你七哥我了,四更天我才爬上的床,还没醒呢。”

        “哟,那么晚上的床。不会是上哪儿去撒野鬼混去了吧!”

        雄厚沙哑的声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从门口传来,隐约还夹杂着一丝笑意。

        穆七惊得连忙跳下躺椅,跪在地上恭敬地行礼。

        “爷爷,是孙儿不孝,不知道您来了。”

        穆七心里头正盘算着如何解释昨晚的行踪,身边林远也跟着跪了下来,“穆老侯爷,晚辈林远。”

        说话声音还格外洪亮,像是故意压穆七一头,气得穆七恨不得踹他一脚。

        “这家伙,分明是知道爷爷要来,故意整这一出。”

        穆七心中暗暗地骂着林三这小子太不够义气,偷偷抬头瞄了一眼。

        果然看见穆老侯爷背后站着的他爹,脸臭得像是吃了苍蝇似的。

        得,看来今晚又能看着他爹跪在祠堂抄书了。

        看着两个晚辈在底下“眉来眼去“的,穆老侯爷倒也不介意,轻咳了一声:

        ”行啦,都起来吧。今个儿天气也好,不如你俩切磋切磋,让我看看你爹究竟教了些什么。“

        穆七听到这,连忙绷了绷脸,以防自己忍不住笑出来。

        爷爷还不了解他爹吗?他爹就是把一堆书丢在家里,每日在花柳街里风流快活。

        顶多在傍晚时出现一下,美其名曰检查,吃完饭后又继续出去寻花问柳。

        他能教些什么,教花街里哪家姑娘腰肢最柔软,哪家姑娘唱曲儿最好听吗?

        穆七和林远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生生憋住的笑意。

        走到校场的兵器架前,两人分别拿了一把大刀和一柄长剑。

        虽说以两人的家世,两人都配了随身的兵器。

        穆七有穆老侯爷赏赐的玄铁大刀,林远的家人更是花重金买了号称“寒阳纯钧剑”的好剑。一路托镖局运到了安城。

        但切磋时两人都只会用比武场的普通兵器,万一失手也不至于伤的过重。

        镇北候府之前本是安城一个富商的宅子,前朝富商犯了事,家产被罚没之后又被皇上赏赐给了镇北王穆老侯爷。

        老侯爷手下一群武夫丝毫没有意识到在安城拥有一个荷塘是何等的奢靡,撺掇着老侯爷把鱼塘填了,做了一个宽阔的校场。

        夏天的阳光异常毒辣,此时在台上站着,刚睡醒的穆七这才有空仔细看了一眼林远。

        十六岁的少年人银灰色丁娘子布直裰,一条冰洋蓝师蛮纹金带系在腰间,一双镶边黑毡鞋,用青玉头冠束着的头发,倒也确实不辜负他林家的财力。

        意识到穆七打量的眼神,林远不自然地喊了一句:“七哥。”

        穆七方回过神,挑眉指了指他头上的玉冠,“真像沽名钓誉的游侠啊。”

        两人互敬一眼,满是挑衅,对战开始。

        虽然这样的切磋不下百次,双方也不会有丝毫的懈怠。

        因为对方都是深知自己招式和破绽的人,稍一不留神便要落了下风。

        穆七的大刀耍起来虎虎生风,力道砍的又大,比林远的长剑还长上一臂,但若是论灵活速度却也敌不过林远的长剑。

        若是一刀下去能破了林远的衣角,必会来不及回防。

        故穆七也是苦苦研习刀法,最近又学了一招,侧砍受剑挡,顺势向下压半个回旋,反手用刀柄捅。

        虽不至于致命,但若真耍起狠来也能伤敌几条肋骨。

        之前几次这招屡试不爽,可林远也不是吃素的,被捅了几次后学乖了,也不管穆七向下压的力道,硬是抽剑向上,直功穆七毫无防备的左肩。

        穆七见此向后一倒,手中大刀转向朝腿砍去。

        林远素来下盘不稳,如今躲闪不及,心中暗自叫苦,怕是又要躺上个十天半月的。

        穆七也自知力道过大,但是后闪中无力可使,收不住手,只好咬牙停住后退的脚,强忍左肩受林远一剑,收住大刀。

        林远怔怔地看着穆七,衣衫早已半湿,头上的几撮乱发随风肆意的张扬,左肩被他的长剑插中沁出几缕殷红。

        可他依旧一脸不在意的样子,用左手挑开剑,还捋了捋头发,笑意盈盈地问:“怎么,还不认输?”

        穆老侯爷看着两人点了点头:“不错,有我们穆家的风范。行了,下去抹点药吧。”

        习武之人向来不把这点小伤看在眼里,穆七和林远抱拳行了礼,正准备离开校场,就听见一声怪叫。

        “爹,您打我干嘛!”穆七他爹抱着肩膀委屈地喊道。

        “打你,打你怎么了。你看看,七儿的能耐都比你大了。你还有资格当她爹?我看你喊他爹还差不多。”穆老侯爷气得吹胡子。

        穆七实在憋不住笑了,赶忙拉着林远跑出了校场,留下穆七他爹一个人面对老侯爷的风暴。

        “七哥,你真的没事吗?”林远突然想到什么,焦急地跟在穆七身后,直到跟进了穆七的房间。“我那有上好的药膏,我去给你拿来。”

        穆七潇洒地摆了摆手。“林三你省省力气吧。我们这府里的药膏能把我全身上下糊上三层,你还回家去拿?闲得慌吗?”

        林远见穆七显然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赶忙把穆七的门关上,凑到穆七耳边神神秘秘地说:“七哥,你忘了?你的小日子就在最近啊!”

        穆七转头盯着林远,敬佩地竖起了大拇指,调戏道:“这位小兄弟,你可真的是我的闺中密友啊。”

        “还不是因为那次,我差点以为你是鬼呢!”

        穆七一边笑一边点头:“嗯对对对,能一边流血还没有反应的确实是鬼。”

        听出了穆七话里的嘲讽,林三脸噌一下红了,轻骂了一句“好心不识驴肝肺”,起身就要走,突然听见穆七很正经地喊:

        “林远”。

        林三还以为有什么正经事事,转过身就看见穆七真诚地看着他。

        “我感觉你要娶不到媳妇了。”

        林远在原地愣了三秒,穆七就看见他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狗窜了出去,房间里都是林远生气时候喷出的热气。

        紧接着就听到林远在院子外面带着愤怒的无能大喊:

        “穆七——你这个流氓臭无赖——”

        房间里,穆七乐得直直倒在了床上,又因为碰到了伤口噌得坐了起来。

        “到底是像一只狗,还是是一只狗呢?这真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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