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314白月光
卫生所门外停着三辆中型货车, 司机和装卸工人正在往里边搬设备。
这些设备从包装上看，有心电监护仪，有心电图机, 还有心脏彩色多普勒等等，一家小型社区医院所需要的设备, 几乎都送了过来。
元锦从车上下去, 拄着拐杖进了卫生所, 发现地方都不够摆这些仪器, 隐隐头疼。
卫生所就三间屋子, 一间是药房一间是B超室，剩下一间是接诊室。
她和邱亚楠都不住卫生室, 村民来看病她们不在就打电话，因此没想着要扩建。
镇上的卫生所不缺设备，缺的是医生。
基金会跟省卫健委的合作, 目前在谈的问题, 就是如何增加乡镇卫生所专业医生人数。乡镇卫生所承担的是普通病症的诊疗处置工作, 缓解市区医院资源紧张的局面。
有专业医生坐镇，百姓会选择就近就医, 避免小病耽误成大病。
“司机说, 这批设备是别人捐给我们卫生所的。”邱亚博抱着醒过来的孩子走到元锦身边, 哭笑不得的语气，“设备没地方放，我回头跟村委申请下, 把隔壁的三间空屋子也要过来，全部打通？”
卫生所有了设备，附近七个村子的村民看病做检查，很方便很多。
主要是这些设备镇上的卫生所都有, 有些设备还是新的。
“也行。”元锦看了看醒过来的小家伙，一名四十来岁的男人拿着单子走过来，迟疑开口，“你是牧元锦牧医生？”
“我就是。”元锦低头看向他手里的单子，笑道，“这是送设备的人让你给我的？”
“对。”男人脸上浮起憨厚的笑，“需要你签字确认接收，不然我们拿不到运费。”
元锦弯着唇角拿走单子看了眼，在需要签字的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是给你的信。”男人把信给她，扭头数了数设备的数量，彻底放松下来，“全部搬完了，要是不用我们帮忙搬到仓库，我们现在就收队回去。”
设备堆得到处都是，站的地方都很挤。
“不用挪，辛苦你们了。”元锦接过信，认出苏明徽的字迹，黛眉微扬。
苏明徽和闻君庭被她赶走后，在国内待了半个月左右就出国返校，怎么忽然送过来这么多设备。
送走司机和装卸工人，元锦跟邱亚楠说了下宫外孕女生的情况，接过孩子坐到轮椅上，“男生说学校没有教他们任何的生理卫生课，他们不知道怎么避孕。女生已经流产三次，手术切除了一侧卵巢。”
“早几年确实没给学生上过生理卫生的课，现在是从小学就开始上。”邱亚楠也坐下来，止不住叹气，“这里的很多常识，都跟我们认为的不一样。望楼村的事，我们觉得报警是正确处理的方式，村民们会觉得不过是一个孩子，捡回来养就行。”
法律观念淡薄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跟大环境有关。
附近几个村子没有哪家说不想生儿子。家里全是女儿的家庭，入赘的女婿如果不够强势，很难争取到属于自己的利益。
而且也很容易被村里人排斥，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搞破坏。
养鱼给你下药，种田给你放干水，种水果给你半夜摘光。没有监控没有人指证，警察也查不来什么，积怨也越来越深。
扶贫工作开展后这种情况正在慢慢减少，但还是有。
“望楼村的事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元锦认同点头。
整个村子几百口人，几年时间没人想过要去报警，村委干部也没有觉得这件事不对。如果一开始就有人报警，那俩赌棍不可能活跃这么久，就不会有孩子被贩卖、被遗弃。
“最重要的是经济基础，大家生活过的好了，才会有余力想别的。”邱亚楠扬起笑脸，“村医不是那么好当的，要不是学校有要求必须打疫苗，村里得有一半以上的孩子不打。”
“看来我们的工作任重道远。”元锦也笑，“这会没什么事，你去忙，我留在这就行。”
还有两个多月稻子秋收，她租了不少的地种稻子，这会得去除草除虫，还要引水防止水田太干影响产量。
“那我走了。”邱亚楠有些不好意思，“有事你打我电话，我的手机不静音。”
元锦含笑点头。
邱亚楠走后，她逗了会怀里的小家伙，招呼王伯进来把孩子交给他，拿起桌上的信拆开。
展开信笺，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
致我曾经最好的朋友：
“元锦，当你收到信时，我的判决应该也快下来了。你一直说，希望有一天能实现自己的理想，去当一名无国界医生，去救死扶伤。
别人或许无法理解你，放弃好工作去当村医的选择。但我知道，你正在朝着自己的理想，脚踏实地地迈进。我从来就不是你的同路人，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跟你分道扬镳，也很抱歉，我们的友情到此为止。
祝愿你在奔赴理想的路上，一帆风顺。
这些设备或许起不了太多的作用，我仍然希望它们在你的手里发挥效用，去挽救更多的生命……”
信是陈悦宜写的，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被判刑，也知道自己出狱后不会再当医生，因此写了这封信。
设备也是她送的。
陈悦宜从苏明徽的口中，得知她决定留在文岭村当驻村村医的事，委托苏明徽采购了这些设备，特意送过来。
元锦折起信笺，偏头看向堆放在一起的设备，唇角一点点扬起愉悦的弧度。
陈悦宜没说出狱后去做什么，但是能看得出来她现在的心情很好。
突破世界规则的限制，她就有机会轮回去阳间，她们还会再见。等她进忘川确认平生，自己在她的记忆里便是本来的样子，而不是原身的样貌。
元锦发了会呆，拿出笔记本电脑，埋头做村卫生所的扩建设计。
这么多设备，得尽快利用起来。
……
百白破疫苗接种工作完成，村委同意村卫生所扩建。考虑到卫生所只有两个人忙不过来，村委找来不少村民，帮着搬走老房子不用的家具和其他杂物。
元锦从市里请施工队，花一周时间改造好那三间老房子，省卫健委那边也来了消息，通知她回东城签合同。
她把工作安排好，带着孩子一块回东城。
到家已经很晚。
牧永泰在书房加班，俞娴在健身房做瑜伽。元锦吩咐保姆上楼去通知他们，自己抱着睡过去的孩子去客厅等着。
孩子很健康，在村里不是跟民宿的阿姨，就是跟村里的奶奶们，谁抱都不哭，还挺好带。
实在找不到她的父母，收养到牧家也不是她女儿，而是妹妹。
“她就是那个被遗弃的孩子？”俞娴朝元锦怀里点点下巴，在她身边坐下，“这起案子这两天上新闻了，听说被遗弃的孩子有十几个。”
看到新闻的瞬间，她立马就联想到女儿发来的消息。
原本她觉得女儿选择养孩子有点不明智，看完所有的新闻报道，反而觉得女儿收养这个可怜的孩子，做得很对。
他们家养得起孩子，再培养出来一个像女儿这么优秀的孩子，不难。真送回去，这些孩子的将来也不见得会好。
在出生就被遗弃，就注定她们不会得到来自父母的任何爱意。
“十一个被遗弃的女婴，有一个因为失温没能活下来。”元锦扯了下嘴角，告诉她警方目前还在追查，找到父母的可能性不是特别大。
时间跨度长，孕妇跟村民交集少，主犯刻意模糊所有父母的信息，现金交易……和案子有关的所有线索，都让调查变得艰难。
警方根据主犯提供的社交账号去核实，几乎所有的社交账号，绑定的手机号都非本人。
而且这些社交账号跟主犯联系上之后，随即弃用，并再次被转卖。
大部分遗弃女婴的父母，都来自国内的宝妈群或者是论坛。这些群和论坛的网友来自全国各地，即便有人力物力排查所有的用户，也很难确定是不是来过望楼村求子。
警方查了那么久，一点进展都没有。
“有心遗弃孩子的父母，孩子送回去也不会被善待。”俞娴低头打量她怀里的小家伙，笑道，“给她取名字没有？”
“取了个小名叫笑笑，大名要等案子正式结案，实在找不到她父母我养了她再取名字。”元锦也弯起嘴角，“要不要抱一下？”
俞娴含笑摇头，“不要。你知道人的心理很善变，一旦开始接受，就会不自觉地接受更多。”
她还不想当外婆，也不想被孩子束缚。收养手续可以办，也可以接受这孩子喊自己妈妈，其他的一切免谈。
“她长大了也会喊你妈妈。”元锦打趣，“你要是一直不接受，也会让她产生心理阴影，觉得自己是个不受欢迎的孩子。”
孩子她会教育好，不会让她产生这种怨天尤人的心理，也不会让她有自己不受欢迎的想法。
他们肯同意帮她办理收养手续，已经是在让步，一家人也要互相尊重。
“这是你的事情，我们只是支持你收养她，教育她的工作你得自己负责。”俞娴没好气，“我还年轻的很，不想因为孩子提前进入老年人队伍。”
“谁说你老了？”牧永泰走进客厅，看到元锦怀里的孩子，禁不住笑，“元元要养孩子就自己养，不行我们就帮她请保姆。你一点都不老，还和年轻时一样。”
元锦：……
这种时候就不必撒狗粮了吧？
……
周一上午9点。
元锦把笑笑留给家里的保姆照顾，自己回基金会带着团队去跟省卫健委签订合作合同。
陈悦宜的父亲没有出手干涉这次合作，也有可能是干涉不了。
不管怎么说，经过一个多月的商讨，合作终于谈了下来。
基金会在央行设立转款账户，提前将所有驻村医生、卫生员三年的补贴资金，存入该账户。每月发放补贴，由基金会和卫健委同时授权银行，将补贴发放到驻村医生、卫生员的账户中。
除了安排全省驻村医生考试外，基金会另外拿出一笔资金作为补贴，鼓励专业医生到乡镇卫生所工作。
这些专业医生提交申请后，由省卫健委核定名单，跟医生目前工作的医院进行协调。
乡镇卫生所欠缺的设备和仪器，由基金会提供，尽量满足这些专业医生的需求。
元锦带着团队赶到省卫健委，合作签约的现场已布置妥当。
此次签约，省卫健委邀请了媒体进行报道，并向公众介绍大规模招录驻村医生的各项要求。
“会长，我怎么感觉卫健委这是拿咱们基金会的工作，当成自己的政绩来宣传。”副会长面露不悦，“他们没说签约时还有记者来，还要开发布会。”
“是我的意思。”元锦偏过头，眼底多了几分不满，“我们基金会的资金要全部用到实处，这次签约等于是官方帮我们宣传，双赢的合作为什么不宣传。”
具体签约的形式她在群里发了通知，身为副会长竟然没看通知内容，只看标题。
这次发布会除了宣传基金会，还有一个目的。陈悦宜的父母之前去卫生所威胁自己，事后虽然没有明显的举动，难免今后也不会有。
她广而告之，是希望他们明白，基金会跟省卫健委合作正大光明，她并不惧怕他们给自己使绊子。
“是我工作失误。”副会长尴尬莫名，“我就看了标题，没看内容。”
“下不为例。”元锦语气严肃，“我对你们没有太多的硬性要求，是希望团队的气氛更融洽做事更默契，不是让你们学会敷衍。”
基金会员工的工资她开的很高，希望他们在做事时面对抱怨，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工资拿得多，可以抵过这些委屈。
“明白。”副会长心虚低下头。
确实是他工作疏忽，会长批评的没错。
上午10点，省卫健委和开元慈善基金会联合举办的“医路逆行”，全省万名驻村医生、卫生员公开招录签约发布会，正式召开。
这场发布会采用录播和直播两种形式。
元锦住着拐杖出现在镜头里，白衬衫搭配黑色长裤的打扮，清爽又干练。
闻君庭拿着手机从发布会开始就一直盯着她看，眉头一会舒展，一会深深皱起，一会傻笑。
十年了，她一直没变过。
凡是坚持的事，无论用什么方式她都要去实现，去完成。
她从不避讳跟人说，自己的理想是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名无国界医生。
自己喜欢的，就是她为了理想一心一意往下走的样子。
他再不甘心，她也不会回头看自己。想要让她的目光停驻，只有成为她奔赴理想的道路上的同行者，才有可能。
闻君庭看完整场发布会，放下手机通知助理进来。
她想要救人，他就帮她。
“闻总。”助理敲门入内。
“你去联系开源基金会，跟他们说，我们公司每年拿出一亿加入他们的行动。”闻君庭说完，想了想又很快推翻自己的想法，“不是一亿，是五亿。”
他的影视公司利润分红，加上理财投资，差不多能做到每年拿出五个亿去做慈善。
“好的。”助理恭敬应声。
“对了，如果他们不接受我们的捐款，你就帮我联系熟悉医疗设备的人，我要采购医疗设备。”闻君庭想起在牧家，元锦跟自己说的话，补充道，“再安排两个人去省内乡镇卫生所打听下，他们都需要什么设备，拿一份清单回来。”
元锦应该不会接受自己的资金，她是那种自己能完成的事，就决不依靠任何人的性子。
记得她研究生期间为了能顺利毕业，做实验缺什么都自己想办法解决，连导师都不怎么求助。
“是。”助理再次应声。
闻君庭摆手示意他出去，心里既高兴元锦没有趁着受伤出国，同时也不喜欢苏明徽，又担心自己做什么都会被她嫌弃。
从认识她开始，他从来没能像个普通朋友一样，跟她有过正常交流。
希望这一次……能有改变。
……
基金会跟省卫健委的合作合同签署完毕，后续工作也全面展开。
开放驻村医生招录考试报名通道后，报名的人数是去年的十倍，增长喜人。
元锦将这件事交给基金会的团队负责，带着笑笑提前返回文岭村。
走进卫生所，邱亚楠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招呼都不跟她打。
元锦随意看了一圈，示意保姆先坐下，自己也坐到邱亚楠对面，好奇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她就回去了五天，都不到一星期。
“那个宫外孕的姑娘家人，跑来我们卫生所要说法。”邱亚楠抬起头，重重往后一靠，像是瘫了一样嗤笑道，“他们狮子大开口，要求我们赔偿20万的损失。”
那姑娘出院后，男方家里听说她可能生不了孩子，马上收拾她的东西把她赶了出去。
姑娘的娘家人知道后也不干了，纠集了一伙人跑来村卫生所要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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