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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恃宠而骄(傲娇美人受x口是心非男神攻)


第四节.纷扰

        青宁听了许多遍昭禾的名字,  却从来没想过会在那样突然的情形下见到她,  那个被渝风放在心尖上的女子。

        天气并没有什么不同,  阳光明彻,  暖融融洒在莲池,莲花已经谢了,干枯的荷叶皱巴巴蜷缩在一起,几尾红鲤鱼悠闲地从廊桥下游过。

        昭禾穿着身红色宫装,  裙摆迤地,  腰间是个粉色的荷花香囊,鸦青色发丝被绾成云烟芙蓉髻,插着金步摇。脸庞明艳娇美,腮侧两抹红晕,眼神更是含情脉脉,  潋滟生波。

        站在她对面的云峥明显心不在焉,  神色漠然,  表情冷淡,  只敷衍着应答几声,有时干脆只点头,不发一词。

        青宁只是从旁路过,  并没有打算惊动那两人。云峥却已经看到她,急步走过去,眼眸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

        “阿宁。”很简单的两个字被云峥叫出来,  像是冰层突然融化,  柔和到极致,  连冷峻的神情都一下软化了。

        昭禾毕竟是女人,敏感地捕捉到了云峥语调里的那一丝起伏,明媚的凤眸顿时带上了些不满,冷冷瞪视青宁。

        昭禾知道云峥不近女色,所以哪怕云峥对她这么个身份尊贵的公主也冷冰冰的,昭禾一样没觉得有什么不满,甚至认定了云峥是个专情的人。可现在呢?青宁出现了,昭禾一眼便可以看出来云峥对青宁的不同,那是真真正正放到了心上。

        青宁不可能再装作没看见他们,况且昭禾已经急不可待跟着云峥走过来,昭禾的容貌就跟渝风画上如出一辙,艳丽得逼人,眉眼微挑,气质如火。

        “你就是青宁!?”昭禾本就比青宁要高出几厘米,两人面对面站着,再加之昭禾又站在石阶上,多少有些居高临下。清脆的声音带着些娇蛮味道,青宁很容易就看出来面前这九公主对自己怀有不小的敌意。

        还没等青宁说话,云峥已经满脸不虞地下了逐客令,“九公主,天晚了,你还是早些回宫为好。”语调冷淡,丝毫没因为面前是个公主而谦卑讨好。

        昭禾脸上一僵,表情有些尴尬,似乎没想到云峥这么不留情面,咬了咬唇,“云峥,我……我只是好久没见你,想来看看你。”说到最后声调降了下去,微垂着头,带了几分小女儿情态。

        “将军府太过简陋,不适合公主你这样的金枝玉叶。”云峥倒是很有风度地等着昭禾说完,只可惜一开口就扔了句冷冰冰的话,丝毫不解风情。

        昭禾顿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小脸涨红,恨恨瞪了青宁一眼,扭头气冲冲往外走。

        “公主,公主,您慢点!小心台阶!”宫女慌里慌张小跑跟上去,一看昭禾越走越快,急得拔高嗓音尖声叫了出来。

        “大惊小怪的。本公主哪有那么娇气!走啦,回宫!”昭禾本来还走得很慢,私心里是希望云峥出口挽留她的,哪知道一回头就看见云峥痴痴望着青宁,根本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气得咬牙,跺了跺脚,不再回头。

        “可是……这……宫里的马车还没到呢,公主,您之前说是晚些时辰回宫。”宫女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凑到昭禾耳边小声说了实情。

        “我不管,你想办法,本公主现在就要回宫。”昭禾其实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对下人也不会过分苛责刁难,今日也实在是被云峥气得狠了,更不愿意再回将军府看到青宁那张脸。

        “这……”宫女顿时小脸一白,咬着下唇不知所措。好在街角处突然驶出辆马车,宫女一看眼神便亮了,语气难掩激动,“公主,是渝大人的马车!”

        “昭,九公主?”车夫向着车厢里通禀了一声,帘子挑开,渝风探出半个身子,看见昭禾既惊又喜,嘴角的弧度瞬间更柔和了几分,整个人都像是冬日暖阳一样,浑身洋溢着舒服的气息。

        昭禾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眼云峥,冷哼一声,下巴微抬,极其不耐烦的样子,“送我回宫!”

        渝风神色晦涩,抬头望了眼将军府的匾额,无声苦笑,“阿福,掉头,先送公主回去。”

        将军府外,马车慢悠悠驶远,踢踏的马蹄声也渐渐弱了下去。

        “云峥,你,觉得九公主如何?”青宁其实一直都在看着昭禾,到渝风出现,明知道渝风喜欢的是昭禾那样明艳的女子,却还是忍不住要拿自己去比较。

        云峥一愣,完全没想到青宁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不由暗忖是不是阿宁误会了自己与九公主的关系,当下便慌忙否认,“阿宁,我和她完全没关系的。你知道的,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

        最后一个“你”字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偏偏云峥的神色却极其真挚,黑瞳里满是化不开的情意,灼热到烫人。青宁抿唇,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心内却有种情愫在发酵,一个刺耳的声音在不停重复,承认吧,青宁,你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云峥不是吗?

        云峥一见青宁神色纠结眉心微蹙,心事重重的模样,顿时着了急,凑近几分去,“阿宁,你没事吧?”

        青宁回神,压下莫名涌起的悸动,再抬头又戴上了一副冷淡的面具,“你喜欢谁,与我无关。我累了,先回房间了。”

        云峥苦涩地看着自己伸出去的手再度落了空,既是了然又有些莫名的失望,青宁的背影很快在转角处消失,不带一分停滞,这样的情形云峥已经记不清发生了多少次,熟悉到再掀不起一丝波澜,只剩下涩涩的味道在心间弥漫。云峥啊云峥,你怎么就这么喜欢青宁,若是单论容貌,这京都便有不少女子与她不相上下,况且还有个九公主痴心不改,昭禾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金枝玉叶的公主在你面前这般伏低做小竟也不为所动,你的心怕是铁打的,真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女子才能被你倾心以待。就算有,这辈子怕也是很难遇到。”云峥记得很清楚,这是副将纪泽的原话,带着些不甘的酸味儿,似乎算准了他云峥注定孤独一生。恋慕昭禾的人不单单是朝堂上的年轻官员,世家公子,就连自己这支晋绥军里也大有人在,比如纪泽,纪泽从来不掩饰自己自己对九公主昭禾的心意。他甚至说了,这世间女子没人比得上昭禾,身份比她尊贵的,容貌就不甚出彩,容貌比她漂亮的,身份便卑贱许多。也的确如此……

        云峥向来是不愿意理会这些八卦的,公主又如何?不也还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吗,既然与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又何需区别对待,况且若是因着公主身份而屈膝讨好,他云峥不是与那些溜须拍马的官员一样了。

        爱情,向来是不需缘由的,就像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拒婚之事一样。昭禾不爱渝风,故而不管他的文采多出众,云峥也不爱昭禾,哪怕她容貌倾城,身份尊贵。

        大胤难得安稳了近一年,却也仅仅是一年。蛮夷向来是个不安分的民族,野心勃勃,就算屡屡战败,也还是经常滋扰边境。蛮夷王巴图是个好战分子,性子凶残暴虐,早年便是草原上极出名的摔跤勇士,壮硕威武,力能扛鼎,一身蛮力,传闻能徒手撕碎头野牛。

        边陲告急,云峥是大胤朝战神一样的存在,自然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第二日便匆匆与青宁告别,领兵出发。说是告别,其实云峥根本没有进到青宁的房间。那时辰,应该算是清晨,寒露极重,云峥的银色盔甲上很快铺了层湿漉漉的雾气。

        云峥其实是盼着青宁能够眉目柔和地对着他说些温情的话,替他整理整理衣装,或者送他个玉佩香囊什么的。却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云峥最后只在青宁门前站了一小会,轻声而坚定地低语了句,“阿宁,等我,我会尽快回来的。”

        青宁其实是醒着的,云峥刻意放缓了脚步声,却还是每一句话清清楚楚传进青宁耳朵里。青宁咬唇,眉头紧蹙,心内浮动着一股陌生的情愫。视线直直穿透紧闭的房门,落在云峥那张冷峻却又隐含柔情的俊脸上,红唇微张,无声轻吐,“云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伺候青宁的丫鬟叫采儿,是个苹果脸的小姑娘,扎了两个圆润的发髻,一本正经地复述着云峥临走前特意交代的话,“阿宁喜欢绿色,不喜欢红的,爱吃清淡的,讨厌辣椒……对了,让厨房记得天寒的时候给阿宁熬碗银耳粥,阿宁胃不好……还有,院子里的那些花草记得让下人好好侍弄,阿宁最是喜欢那些了。”

        采儿的嗓音很清脆,青宁听在耳朵里,却突然成了云峥的声音,冰冷中带着特有的温情,别扭却没有一丝违和。青宁其实一直知道云峥喜欢她,却从未想过有个人能够这般关心着自己,渝风,莫名又想起这个被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名字,青宁突然有些迷惘,自己真的喜欢渝风吗?为什么对渝风的记忆已经这般模糊?这真的能称作是喜欢吗?

        距离云峥离开的日子已过去将近一月,青宁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渝风和云峥的不同。若是出征的人换成渝风,青宁想,她是断然不会这般挂念的,就算是当初被封印在破庙里,也只是不甘了几日而已。也许只因为渝风是青宁漫长妖生里所接触到的第一个年轻男子,又有了昭禾画卷的错误指引,所以才产生了些不一样的念头,甚至朦胧间误以为那是人间男女常挂在嘴边的爱情。

        青宁总算明了,爱,是思念牵挂,你不在我身边,我便寝食难安。

        云峥,你一定得平安回来。我……等……你……

        第五节.落幕

        世事无常,往往这一刻是欢喜,下一秒就成了悲剧。妖与人的爱情,又怎么会有好结局?

        那是云峥离开的第36天,青宁以为昭禾是来找云峥的,昭禾还是穿着身红色的裙装,裙摆上是大朵芙蓉花,明艳娇美。

        就像云峥说的一样,青宁是不喜欢红色的,可奈何昭禾就是不依不饶,甚至神色里透出几分怪异,唇畔带着抹趾高气昂的莫名冷笑。

        “我直说吧,青宁,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不过是个画妖,就算没有吃过人,也改变不了妖物的本性,你跟云峥在一起只会害了他!”房间内,昭禾不耐烦地推开青宁递过来的白瓷杯,滚烫的茶水溅了几滴出来,青宁白皙的手腕上顿时泛起红色。

        昭禾瞳孔微缩,有些尴尬地抿唇,就算从小被宠着,昭禾也不过有些刁蛮的小性子,不小心烫伤人自然心里过意不去。

        这不过是只妖,我为何要觉得对不起她。昭禾猛然想起国师远崇的话“云峥喜欢的那个女人是妖,画妖……若长此以往,云峥必然被她害死……人妖殊途,天理不容。”,目光一冷,语调骤然强硬,“青宁,就算你不愿意也必须离开云峥,你是妖,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你,觉得渝风如何?”青宁毫不在意地扯了扯袖子,掩住手腕处的红痕,眼眸专注地望向昭宁。

        “他与我有何关系,不过是个趋炎附势,溜须拍马的文官,半点比不上云峥。”昭禾几乎是脱口而出,神色间带着些嫌恶,如同心里已经想了很多遍一样。昭禾也的确不喜渝风,文质彬彬的模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比起云峥,简直是云泥之别。

        青宁笑了笑,自顾自端起面前的茶水轻抿一口,“你也许并不知道渝风他有多喜欢你,把你的名字抄写了一遍又一遍,整个书房挂满了你的画卷,为你种了满院子的芙蓉花,甚至连这状元身份,也只是为了能离你近一些,渝风他,从来就不是一个贪慕名利的人。可惜,你不懂他……以前,我是羡慕嫉妒,甚至恨你的,因为有这么一个人全身心爱着你,但现在不会了。”青宁平静地说出这番话,眼神里的怀念一闪而逝,嘴角弧度带着释然。渝风,我终于彻底放下了你……

        昭禾神色微变,瞳孔放大,带着些许难以掩饰的错愕慌乱,垂在身侧的手不由攥紧了红色的柔软衣料,直揉出一片褶皱,“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把云峥让给你的,还有,渝风与我毫无关系,他要怎样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最后一句话带着些刻意强调的意味,被昭禾咬牙切齿念出来,甚至一再重复。

        青宁好脾气地笑笑,神色温柔,“没错,我是妖,画妖,就像你说的,我从未伤人,画妖以月光朝露为食,根本用不着食人血肉,妖,其实也没那么可怕不是吗?”

        也许是青宁的眸光太过澄澈,昭禾不由点头,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摇头,昭禾坚信,人妖殊途,这是真理不是吗?况且云峥那样的英雄,怎么可以跟个妖牵扯在一起,就算昭禾嘴上不愿承认,可心里也明白,云峥对面前这画妖态度有多不一样,嫉妒得心里发疼。

        “第一次见到云峥时,他很狼狈,满身血污把黑衣生生染成了血衣,身后是一群凶神恶煞,手拿兵刃的士兵。那时候的他半点不像个英明神武的将军,倒是跟个落魄小乞丐一样。”青宁不由失笑,眸色柔和,纤长的手指一下下摩挲着冰凉杯沿,白皙肤色映衬着青瓷的杯口,漂亮得惊人,“我当时其实分不清谁好谁坏,只是,有个声音不停告诉我,一定要救他!我也的确救了,云峥说他就是从那时候喜欢上我的,只可惜,我心有挂念,根本不愿理会他……情爱之事,对于妖来说,果然是痛彻心扉,我以为我始终忘不了渝风,原来早已放下。”

        昭禾瞥了青宁一眼,眉头微蹙,有些莫名其妙,她也确实开口问了,“你为何跟我说这些?就算如此,我对云峥的心意也是不会变的,我喜欢云峥!”昭禾的记忆里始终有个温婉贤淑的女子,会宠溺地唤她“禾儿”,会温柔地给她梳头,最终却神色憔悴地在病榻上了却余生。那个女人临死前眼神空洞,明明没有流泪,昭禾却能轻易看出来她的悲伤怨愤。她紧紧抓着昭禾的手,来来回回只念叨着那一句“若是爱了,就不择手段。”

        昭禾知道那个女人口里所谓的爱指的是自己父皇,九五至尊的皇帝,只可惜那男人为了个更加年轻貌美的婕妤变了心,以前信誓旦旦的三千弱水只取一瓢早不知扔到哪去了。昭禾是不愿意跟那个女人一样的,她坚信,自己不是董贵妃,云峥也不是皇帝。

        “你必须离开云峥!你是妖,人妖殊途!否则,我会让你魂飞魄散的!”昭禾被青宁的一番话弄得有些心烦意乱,匆匆扔下一句,冷着张俏脸推门离开。

        到底是个被宠着长大的公主,有些情绪化呢。青宁半倾着身子,窗户被支起,阳光倾泻而入,一袭绿衫被洒下些斑驳的印记,明明暗暗。

        青宁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看着昭禾小脸纠结,脚步仓促地朝外走去,宫女小跑着跟在她身后,表情惶恐,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位小祖宗了。

        与此同时,边境的战事也几乎到了尾声,也许是因为云峥心里有了牵挂,晋绥军所向披靡,直打得蛮夷溃不成军,抱头鼠窜,主帅巴图更是被云峥一箭射落头盔,脸上无光,士气大折。

        “将军,可是在思念青宁姑娘?”说话的是个骁勇善战的高壮青年,肤色黝黑,笑容憨厚,上扬的语调带着些调侃的意味。

        “终于,结束了。”云峥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叹了口气,目光悠远地落在天边残留的夕阳,红彤彤的余晖洒落在白色军帐上,显露出少有的静谧祥和。这一场战事结束得很快,快到云峥有些不敢相信,可同时却也抱着些亟不可待的心绪,对青宁的思念日益加重,蚕食着心脏,就快要见到阿宁了,真好,“传令下去,尽快开拔回京。”

        云峥永远也想不到,那竟然是他最后一次见到青宁,风尘仆仆回了府,青宁的贴身丫鬟采儿慌里慌张跑来,皱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说是阿宁半个时辰前被九公主派人邀去了宫里。云峥虽然知道昭禾并不似其他公主那般任性妄为,却也明白女人的嫉妒心有时是比刀剑还可怕的。

        这是云峥第一次踏进昭禾的寝宫,红色的主调,垂挂而下的珠帘,淡粉的轻纱,布置华美又带着女儿家特有的柔情。昭禾坐在榻上,面前摆着个火盆,炭火燃得极旺,一见了云峥,昭禾的脸上立即绽放出灿烂明媚的笑。

        “青宁呢?你对她做了什么!?”不等昭禾开口,云峥已经冷声斥问,那双冷酷的眸子黑如点墨,直视着昭禾。昭禾在里面却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身影,一片荒芜,似乎没人能入他眼。昭禾舔了舔干涩的唇,几度张口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云峥,你还找她做什么,她是妖!她是妖啊!你不要被她骗了!”昭禾猛然站了起来,眼睛瞪大,红色的衣衫像是团烈焰,浓烈而凄艳,明艳娇媚的脸狰狞地扭曲着。眼眶微微发红,嗓音嘶哑破碎,这般歇斯底里的模样根本不像是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公主。

        青宁被困在一个半透明的光罩里,黄褐色的符咒贴在罩子上,她一头乌发尽数披散着,明明是狼狈的模样,却不见一丝慌乱。只是专注地望向云峥,神情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只可惜云峥根本看不见她。

        “我喜欢青宁,不管她是人,还是妖。”云峥看了昭禾一眼,素来抿紧的薄唇不自觉微微上扬,露出抹浅笑,又像是感应到青宁的存在一般,视线不由落在空荡的一处。

        “国师大人说了,只要毁了画卷,画妖就会魂飞魄散。那样,你还是大胤朝所向披靡的大将军,还是我熟悉的那个云峥……”昭禾突然平静下来,姿态优雅地理了理鬓发。然后,手一扬把紧攥的画卷扔到了火盆里,顿时火星四溅。

        “不,不,不要!”云峥神色猛然一变,慌乱地扑过去。

        昭禾突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得疯狂肆意,眼角却淌出几滴清泪,“既然那么喜欢,我偏要毁了她。呵,我看你们如何在一起!”

        火舌顺着展开的画蔓延而上,尽管云峥的身手很快,画卷却还是被灼出一个焦黑的印记。青宁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挣脱光罩,聚集起一个摇摇欲坠的人影,脸色苍白羸弱,身姿单薄,嘴角却始终带笑,微若蚊呐的声音从菱形的红唇中倾吐而出,“云峥,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话音落地,青宁的身影渐渐虚化,如同萤火虫尾翼上的绿光飘散而去。

        “阿宁!”云峥怀里还抱着那副画卷,脸上表情先是狂喜,然后便成了惊惶,急急地伸手想要挽留,光点却终究还是从指缝间消散。

        昭禾先是一愣,然后便是愈发畅快的大笑,眼角垂泪,无力地跌坐到地上,嘴里断断续续念着几个人的名字,一会是“母妃”,一会是“青宁”,最后更是叫着“云峥”的名字,脸埋在膝头,泣不成声。

        云峥铺开画卷,又仔细卷好,指尖反复摩挲着那一处焦黑,眼神里带着心疼,声调轻柔,“阿宁,我们回家。”

        “云峥,你个混蛋!我那么喜欢你,为何这么对我!我到底哪里不如那只妖了!”昭禾本来是伸手想要去拉住云峥,却被他毫不留情甩开,额头磕在桌角上,顿时起了红印。

        “你哪里都比不上她。我的阿宁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女子。”云峥脚步一顿,并未回头,温柔珍视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昭禾耳边。

        “如果,我说如果……当初救你的人是我呢?”昭禾嘴唇蠕动几下,神色痴傻,怔怔望着云峥的背影。

        “没有如果,所以我不会喜欢你。”笃定的话语轻飘飘传到昭禾耳边,然后,消散。

        昭禾终于再无话可说,绝望地闭上眼睛,任由身子无力地软倒……

        “公主,公主,来人啊,快请太医,公主晕过去了!”

        身后传来宫女的惊呼,云峥并未回头,怀里小心翼翼抱着画卷,极其珍视的模样。

        自那日过后,不管云峥如何呼唤,青宁再未出现过。曾经帮助云峥封印青宁的远智和尚云游回来,上门拜访,还是一副慈眉善目的老好人模样,看了画卷却摇头叹息,“唉,这丫头妖灵已经散了,往后,这画就只是一张普通的美人图罢了,再没有画妖。”

        云峥不理他,只顾痴痴看着画卷,不吃不喝,也不知疲倦:“阿宁怎么还不醒?可叫我好等呢。怪我来晚了是吗?我已经知道错了啊……醒来同我说说话好不好?那天阿宁说喜欢我是真的吗?阿宁,阿宁……”远智和尚终究还是叹了气,拈着佛珠走远,“痴儿啊,你二人有缘,莫再苦守了,来生还会再见的。”

        第六节.后缘

        昭禾最后还是嫁给了渝风,十里红妆,冠盖京华。就像皇帝预想的那样,渝风很包容,两人婚后和睦,夫妻间相敬如宾,昭禾也再未提起过云峥,甚至学会了缝缝补补,烧菜做饭,昔日高高在上的公主已为人妇。只是,曾经用尽心力爱过一个人,就真的那么容易忘记吗?

        云峥递了辞呈告老还乡,搬去一座偏远的庄子,院子里种满湘妃竹,整片的绿色。竹屋里除了一张床,唯一的装饰便是那副已经破损的画,他时常对着画卷喃喃自语,可是那个绿色衣衫的姑娘,再没回来过。

        唯愿今生缘,遥遥来世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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