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喝茶喝醋
就在万兽门弟子有所犹豫的时候，又是一柄飞剑划破天际，剑身镶嵌着各色宝石，在暗夜中居然闪闪发光，拖拽出一道炫目的彩光。
这样奢华讲究的飞剑，它的主人，除了南无弦还能有谁？
飞剑落下，南无弦摆摆手，示意诸弟子后退，笑着同苍凛打招呼道：“一别数月，没想到又见面了。”
这寒暄的语气，倒像是相交多年的好友，那些万兽门弟子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他们这位任性的师叔又在卖什么关子。
苍凛冷漠地看着他，手中寒渊不停鸣动，随时准备一战。
“之前在秘境时，你维护这丫头，勉强可以说是责任所在。”南无弦目光落在那设了结界的树洞，这些对他而言只是小把戏，“可是现在，你又巴巴儿的跑来，难道御剑门真的没人了？”
收完，也不管苍凛如何反应，就这么踱步到了树洞口，漫不经心地道：“丑丫头，救你的人来了，怎么你还不敢出来么？”
树洞里，秦子安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她倒不是受不了南无弦的激将法——既然南无弦也找到了这里，这幻境结界也就成了摆设，这样一来，她躲着也没有什么用。
出了洞口，与苍凛遥遥相对，秦子安并没有要过去的意思。一会儿若真的打起来，她过去只会碍手碍脚。她叹了口气，将视线移开，转而看向南无弦道：“道君当真执着。”
“呜呜——”
南无弦怀里的三尾灵狐忽然朝着秦子安叫了起来，声音很是哀怨，像是在不满秦子安之前把它丢下来。
“傻东西叫什么？那个丑丫头根本就不喜欢你，你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南无弦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小狐狸的耳朵，看着秦子安，微勾唇角语带嘲弄地道。
“……”
秦子安有些无语，这话说的，倒像是她的不对了。合着她就该留下来，给他做个抱狐狸的侍女？
“师叔——”
一旁的弟子仗着胆子叫了一声，闹不明白现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本以为，师叔一来，两个人会大打一场，怎么反倒聊起天来了？
也不能说聊天，从头到尾，苍凛真人就没说过一句话。就连那戴着面具的姑娘，也就说了几个字。
“行了，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吧！”
南无弦扫了众弟子一眼，懒洋洋地法令道，竟是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
和来时的“鸡飞狗跳”不同，这些人退走的迅速无声，生怕走的迟了，南无弦又改变主意。至于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可不是他们这些弟子该打听的。
一眨眼功夫，山林中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人，南无弦稍不留神，雪儿已经再度跳到了秦子安的怀里，完全不顾及他主人的面子。
“反正现在打起来，你我都讨不了好，不如坐下来喝杯茶，聊聊天。”
南无弦自顾自做了决定，也不管其他两人的意见，率先朝着北边走去。
秦子安看着他潇洒自在的背影，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这荒山野岭的，神经半夜的，月黑风高的……总之，哪个正常人会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喝茶！
不过，与其打个两败俱伤，能够“和平解决”自然再好不过。她无奈地走到苍凛身边，温声道：“苍师兄，咱们也走吧！”
苍凛看了她一眼，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跟着南无弦朝北边走去。
走了一盏茶功夫，虽还在山林之中，却平坦开阔起来，南无弦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朝着半空随手一抛，只见一座巴掌大的竹楼瞬间化为二层小楼，伫立在平地之上。
“……”
秦子安汗颜，她怎么会以为，南无弦这么讲究的家伙，会在荒山野岭喝茶？
这小竹楼，虽然是法器所化，可这根根竹子青翠碧绿，隐隐还能嗅到青竹的气息，楼中一切也是竹子所做，竹桌竹凳，桌上的果盘、茶具……
柔和中透着清濛的光线洒下，秦子安仰头看去，却是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悬挂在竹子编制的灯罩之中，从缝隙中洒下一缕缕温暖的光。
“坐吧。”
南无弦自若地招呼道，当真把自己当做了会客的主人，又从储物戒中取出灵茶，递给秦子安。
“我？”
秦子安下意识结果茶叶，然后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她泡茶？
“难道还是本道君？”
南无弦手指轻扣着桌面反问道，从来都是别人泡茶给他，他可从不动手。所以说，他只会品茶，但却从不泡茶。
“我不会。”
秦子安老老实实地道，从小到大，能活着就够不容易了，她哪有闲心学这些雅致的玩意儿？
“我来。”
一直坐在旁边静默不语的男人突然开口，伸手将茶叶要了过去。
取茶具，注汤击拂，冲茶，碾茶，直至点茶，一步步行云流水，动作优雅舒缓……
秦子安呆呆的看着，她听杨紫蝶说过，苍凛是懂茶艺的。只是不知道，他泡茶的时候，居然如此的不同。就像是一块冷玉，看似光滑温润，内里实则冷硬。
直到一杯茶放到她面前，这才回神，茶香盈鼻，隔着薄薄热气正好与他清冷无波的视线对上，便沾染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秦子安站起来，端起茶杯道：“多谢苍师兄前来，凤初铭感五内。”
说完，以茶代酒，敬了苍凛一杯。
“无妨。”
苍凛点点头，眼神不自觉柔和了些许，以茶盏回敬了一杯。
南无弦在旁边坐着，总觉得自己已经被无视了，这两个人——明明一个冷的像冰，一个淡的像水，气氛却又莫名和谐，完全没有其他人驻足的余地。
自发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敢指望苍凛也能给他倒一杯。说起来，苍凛对丑丫头还真有些不同，这么巴巴儿的亲自跑来救人，可不要告诉他只是什么同门之谊。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御剑门等着救助的弟子多了去了，每天这样能把他活活累死。
南无弦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如果一开始还没有察觉，这时候也看出了一两分端倪来。
“丑……凤初啊，其实本道君真的很喜欢你，还有雪儿也这么喜欢你——”
南无弦随手将茶盏在桌上转来转去，像是在斟酌接下来的话到底该怎么说。
秦子安侧目看过来，打定了主意，若是他再说什么留下来的话，一定要狠狠地拒绝。
“凡间有义结金兰之说，你看咱们这么投缘，不如本道君认了你做妹妹如何？”
南无弦说完，把小狐狸要过来，顺手给它也倒了一杯茶，看着它伸出小舌几下舔了干净，又给它倒了一杯。
“……”
秦子安很想说，你和雪儿才是真的投缘吧，更合适义结金兰。
“你已经三百多岁了。”
不待她想出拒绝的借口，苍凛冷凉的声音在竹楼响起，那嫌弃的语气，似乎还带着回音——三百多岁了……了……
南无弦俊美无铸的脸孔有些发黑，虽然他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老，而且以他的年纪修成元婴，已经可谓是天才。
“年龄不是问题，我想凤初不会介意。”
南无弦说完，刻意笑得魅惑勾人，“脉脉含情”地看着那张面具脸。
“道不同，不相为谋。”
苍凛继续冷冷地道，万兽门虽然也是正道，但南无弦所修之道却亦正亦邪，破惹争议。
“苍凛，不要以为本道君怕了你，想打架是不是？”
南无弦刷地站了起来，怒目盯着苍凛，气冲冲地道。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像与的人，被苍凛一再讽刺拒绝，火气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
“随时奉陪。”
苍凛紧接着站了起来，气势丝毫不让，寒渊在手，蓄势待发。
“大哥，你是我大哥行不行？”
秦子安大着胆子拉了南无弦坐下来，有些无奈地道。她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人真的闹到两败俱伤。大哥就大哥，总比多个难缠的敌人要强。
“不必为难。”
苍凛眼神冰寒，气势比刚刚更盛，看向秦子安的目光也带了一丝凉意。
“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
秦子安叹了口气，伸手试探地拉了拉他衣袍，示意他坐下来。又放柔了语气，带着几分示弱的意味道。
“不是要喝茶么？我给你们倒。”
眼看着气氛仍旧僵硬，秦子安硬着头皮道，也不管什么手法不手法，直接拎着茶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哼！”
南无弦接过茶水，想到自己成了丑丫头的大哥，那么以后苍凛岂不就要称呼他——越想越得意，之前的怒气半点儿不见，竟是顷刻间雨散云收。
旁边苍凛和秦子安看着他那得意的笑容，眼神相交，只觉得莫名其妙。
“对了，这个给你——”
南无弦心情大好，忽然想到一件事，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个紫色小铃铛，直接扔到了秦子安的怀里。
“这是——”
秦子安好奇地拿起铃铛，就看到上面刻着一重又一重繁复的花纹，竟然是三个小铃铛套在一起，可重量却一点儿不显，轻巧的很。
晃了晃，声音清脆，很是悦耳动听。
“她不需要。”
苍凛只看了那铃铛一眼，立刻开口，替秦子安拒绝了。
“这是千里传音铃，只要距离不超过千里，就能通过铃铛说话。”
南无弦只是瞥了对面的冰山一眼，从储物戒里拿出另外一只紫色铃铛，故意当着苍凛的面晃了晃。
“……”
秦子安瞧着这个千里传音铃，倒也不吃惊，这个比起她前世用的，可要差远了。
南无弦看她反应如此淡定，反而有些讶异，这东西虽然只能传音千里，但却很得女修喜欢，在道侣之间更加受欢迎。只可惜这东西得之不易，制作时需要成对的传音蛊虫，材料也及其稀少。
果然么，他南无弦的妹妹，和那些见识浅薄的女修就是不一样。
“谢谢大哥……”
秦子安可不想再把南无弦惹恼了，也没有推拒，直接将铃铛收了起来。反正回了宗门之后，御剑门和万兽门距离可不止千里，到时候也没什么用。
再看向苍凛，只见他面色未必，兀自将一杯茶饮尽，执起茶壶，又倒一杯。
秦子安看他这样，放下心来，还有心情品茶，应该不是太生气。
看得出来，苍凛很不喜欢南无弦，毕竟之前两人还打了一架。她如今居然认了南无弦做大哥，这人就算不高兴也是难免的。
南无弦在一旁看的暗爽不已，他这迟钝的妹妹，根本就没有发现冰山在吃醋啊！
事实上，秦子安根本就不会往那方面想。在她的认知里，苍凛根本就不可能喜欢自己，至于吃醋什么的，根本就更加不可能了。
“至于这见面礼，眼下我手里也没有什么好的，告诉大哥你喜欢什么，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南无弦自视甚高，既然要送礼物，自然要送他认为拿得出手的。他这次出来的匆忙，只带了一些“寻常”之物，想来想去都不合意。
“大哥不必费心，直接给我灵石就行了。”
秦子安脱口而出道，说完了才觉得有些脸热，苍凛还在一边坐着呢，这样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太粗俗？
“你这丫头，真会开玩笑。既然你不说，那大哥就自己看着送了。”
南无弦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起来，笑道最后，连眼角都微微湿润了。连带着他怀里的小狐狸，都跟着一抖一抖的。
“……”
秦子安默默地将茶盏凑到唇边，浅浅啜了一口，用以掩饰此时的尴尬。
其实她自己倒不觉得这个爱好有什么不好，她就是喜欢灵石，越多越好。
除了不断提升修为之外，灵石是第二让她有安全感的东西。人心易变，有时候反而没有这些灵石可靠。更何况，有花生、丹朱和玲珑在，她想不拼命赚灵石都不行。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苍凛看了她一眼，平静地道。他并不觉得秦子安是在开玩笑，刚刚说到灵石的时候，她的眼神和平时很不一样。每次只有说到她及其感兴趣的东西时，才会出现这样的眼神，这一点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秦子安放下茶盏，对于喜欢灵石的事，一下子就觉得坦然起来，微微一笑道：“苍师兄说的是，凤初受教。”
“……”
南无弦觉得，这茶是喝不下去了，这说着说着，怎么又把他撇到一边儿了？
心里再次咆哮——还能不能好好喝茶了？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于是，到了最后，还是南无弦主动要求，把这场“茶会”结束了。虽然他很乐意看到苍凛吃瘪，但自己时不时就会被忽视，对他这个从来都是众人焦点的元婴道君来说，也很伤自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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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飞剑之上，苍凛在前，秦子安在后，一如往常，却与以前也有几分不同。
秦子安紧紧拽住前面的人宽大的衣袍，生怕会掉下来。流光的速度比前几次都快，激起的气流让剑身都有些颤动，更加提醒着她，此时他们正在千里高空之上。
若是掉下来，绝对要摔的粉身碎骨。
秦子安试探着向前挪动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她双手拽着衣袍借力，踮起脚尖凑到苍凛耳旁，不自觉地大声道：“苍师兄，可否慢一点儿？”
再这么下去，就算她不恐高，可以后如果晕飞剑——让人知道了只怕更丢脸。
苍凛闻言，立刻控制流光慢了下来，刚刚心神不属，他几乎是凭着本能驾驭流光，以至于把身后的秦子安都给忽略了。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看到南无弦亲密地给了秦子安传音铃的时候，他居然觉得生气。
听到秦子安一口一个大哥，明知她只是顺势而为，还是觉得，不能忍受？
这样的情绪让他觉得陌生，这样的自己，也让他觉得疑惑。无法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温热的鼻息喷在耳边，总是淡淡的莲花香气，随着距离拉近，充斥了鼻翼。
两人离的如此近，让他有种错觉，仿佛被对方的气息所包围。若是他此时转头，就会被秦子安发现，他的眼神已不复以往的清冷无情。
秦子安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两人之间距离太近了。
想要后退，可剑身宽度有限，她觉得，自己实在没有那个勇气冒险。
之前还不觉得，如今意识到两人之间近乎亲密的姿势，秦子安拽着那白色衣袍的手，手心渐渐开始紧张的出汗。
东方渐渐发白，一轮红日缓缓升起，不是刺目的白，而是温暖的橘红色。秦子安盯着那初升的太阳，并没有什么诗情画意的感慨，反倒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怎么看，此时的太阳都像是煎的恰到好处的蛋黄……
储物戒里有肉干，还有松软绵甜的糕点，随时都能取出来，秦子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忍着。
前所未有的，觉得在这种时候吃东西，有些煞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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