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家主之位
秦子安低着头，专注地煮茶，就算被叶明成说成是魔女，面色始终沉静，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在叶正阳身旁坐下。
“你这侍者，怎么如此不懂规矩？”
叶正明见状，立刻斥责道，却是将一腔被叶正阳刻意忽视的怒气撒在别人身上。更何况，这侍者也太没有颜色，非但没有给他们两个倒茶，甚至还自己坐下了。
“怎么，二哥对我的侍者有意见？”
叶正阳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懒懒地道，就算对方是他的兄弟，也没有招呼人坐下。
“没，当然没有。”
叶正明心头突跳，四弟既然如此说了，摆明就是要维护这个丑八怪，他若是说有意见岂不是直接说他对叶正阳不满？在这个家里，他虽然最得家主欢心，可就算是家主，对这个四儿子也是倚重的很。说白了，叶家能有今日，一大半还是因为叶正阳这个瀚天大世界第一炼丹师。
“还有，你说说，我的侍者怎么就成魔女了？”
叶正阳不再看他，反而看向一直战战兢兢的叶明礼，沉怒道。
“她，她刻意用毒花粉将自己弄丑，混到四叔身边，岂不是别有居心？”
叶明礼硬着头皮道，心中再度将先前出主意之人骂了一遍，早知道四叔如此维护与她，怎么着也不能把人抓了……
“莫非你以为，我不知道此事？我既不在意，何须旁人多管闲事？”叶正阳轻啜一口灵茶，将杯子重重放下，接着道，“凤初是我的侍者，若是以后再有人对她不利，便是同我过不去。”
“可是——”四叔不是喜欢丑女么？既然知道她是刻意扮丑，为何还如此纵容？
“还有，我以前就说过，不要把你们那些心思用到我身上。叶家以炼丹起势，丹道才是根本，二哥现在是高级炼丹师还是黄级炼丹师来着？”
叶正阳说着，威压陡然外放，虽然只是三成，却让那父子两个噤若寒蝉。
“……”
叶正明又羞又恼又怕，脸色也是青红白变换，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若非这小子惹事，他也不会跟着遭殃。到这会儿，他也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暗恼儿子行事太过鲁莽，没有调查清楚就做出头鸟。
想要把这小侍者从叶正阳身边弄走的可不止他们这一房，老三只怕心里更急，可恨儿子居然如此沉不住气，凭白成了旁人的探路石。
“我还有事，就不留二哥在这里喝茶了。”叶正阳此番话说完，便悠悠站了起来道，“凤初，送客！”
秦子安在一旁看着叶正明父子两个吃瘪的表情，只觉得十分痛快，面上却仍旧做出一副平淡表情道：“二少爷，请！”
至于叶明礼，直接被她忽略了过去，却是连扫也没扫一眼。
“……”
叶明礼只觉得心中怒火翻腾，他何曾被一个小小的侍者如此羞辱过，只是碍于叶正阳，偏偏又发作不得。
刚刚四叔话里的意思说的很明白，以后凤初就由他罩着，以后谁敢招惹她，就是同他过不去。
待把人送走，秦子安这才回了后院，却见叶正阳正坐在亭子里，半眯着眼睛，懒懒地晒太阳。
这人还真是，幸好她说跟着叶大师学炼丹只是托词，只因为叶正阳炼丹的时候实在是少之又少，大部分时间都在做一些“闲事”。
见他暂时没什么用到自己的地方，秦子安索性回了房间，拿出在藏书楼借到的玉简和书册，打算好好研究一番。
“我还以为这几百年正阳改了性子，没想到还是这副臭脾气……”
叶修将刚刚的事情尽数看了去，不由感慨道。刚刚见到叶正阳，却是同从前一般无二，连容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知道你的事么？”
秦子安翻着书页，一目十行，还能分出心思同叶修聊天道。
“应该不知道，以师父的性子，断然不会让人知道，他的徒弟同魔修在一起。多半会说，我出去历练之类……”
叶修对于他师父十分的了解，所以也知道那时候师父并非有意杀死自己，这么多年来，他却是从未怨恨过。反而是在想到若曦的时候，偶尔萌生恨意。
“你现在这样……并不想让四少爷知道吧？”
秦子安猜测道，从前的叶修是叶家家主的大弟子，想来也是年少有为，意气风发。而今这般只剩下魂魄，着实狼狈。
“你说的不错。”
叶修苦笑道，就让他们以为自己只是外出未归也好，至少这样，在他们的心里自己还是那个让人崇敬爱戴的大师兄。
正说话间，秦子安的目光猛然停留在一页上，那里正记载着祁灵山脉的由来，说到最初的时候，那里曾经是修罗族的领地。
而且，还简单记载了罗刹族的圣物，所有人都以为，神石随着罗刹族的湮灭一起消失了。
叶家老祖飞升前曾嘱咐过，叶家的根基就在祁灵山脉，万勿动摇。甚至，还在祁灵山脉设了护山大阵，还有镇守的灵兽。如此郑重，莫非他知道神石就封印在祁灵山脉之中？
若真的如此，又为何不拿出来，反而要世代守护？
再翻看下去，又有记载道：“宗祠外数里，有神潭，凡叶家直系血脉，十八岁时皆须到神潭受洗礼……”
“到神潭受洗礼？这神潭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秦子安喃喃道，她隐约觉得，这神潭，应当与神石脱不了干系。
“你说神潭？师父倒是说过，这是为了彻底激发叶家血脉传承。在神潭中坚持的越久，对以后的炼丹越有助益。”叶修回忆道，只可惜他并非叶家直系血脉，并没有进入神潭的权利，“当初我记得，正阳足足在神潭中呆了一个月才出来，是所有叶家子弟中时间最长的。”
“是么……”
听到这里，秦子安又有些疑惑，神石乃是一切邪煞的克星，具有震慑妖邪的功用，可如何又能激发叶家血脉？还是说，她先前的猜测是错的？
正思索间，门被敲响，秦子安心中奇怪，她在这里并不认识什么人，会是谁来找？这么想着，略略用神识一扫，便看到叶明成和温若站在门外。
“凤初，你没事吧？”
温若来来回回打量着面前之人，见她气色还好，这才放心。昨日叶明礼突然发难，将她绑走的事情，不知怎么就传开了。
就连在自己院里修炼的叶明成，也听身边的侍女说了一嘴，心里担忧，这才匆匆赶了过来，温若与他也是半路遇上。
“我没事。”
秦子安笑着请两人坐下，又亲自泡了茶，当然用的还是叶正阳那套茶具。在这里能够有人挂心，她还是很感激的。
叶明成本来还担心凤初只是强撑，可见到这套青花茶具，这才确定凤初是真的没事。这茶具可是四叔最喜欢的一套，居然让凤初用来练习泡茶，可见对她是真的不错。这样一来，自然不会容许有人欺负她。
“有其父必有其子，叶明礼就和二少爷一样坏……”
温若想起有一回差点儿被喝醉酒的叶明礼调戏的事情，颇有些咬牙切齿的道。
“咳咳，二少爷叫做叶正明，怎么做儿子的又叫明礼？这岂不是——”
秦子安是觉得，这老子儿子共用一个字，总归是不妥当。莫非，在修真界没有这样的忌讳？
“凤初你不知道，当初二夫人可不是二夫人，她和家主是私通……”说到私通两个字的时候，就连温若也有些不自在，刻意压低了声音，“后来二夫人之前的男人死了，不知怎么又说她的儿子是家主的亲骨肉，还验了血亲……二少爷没有被认回来的时候，就用了明这个字，说是大师根据八字特意起的……”
哪知道，按照叶家族谱，这正字辈下面，正好就是明字辈，却是不能改的。也是，关于名字，也就这么不尴不尬地叫下来了。
所以说，为什么叶家家主最喜欢叶正明这个儿子，应该是因为，这个儿子最像他，在女色方面，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温若打小就住在叶家，对于这些家私那是如数家珍，而今说起来更是意犹未尽。
“……”
秦子安无语，合着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而且说不得就连这地基都没打好。
“咳咳——”
叶明成见她一副鄙夷的神色，到底是自己家里的事，虽然与他没有什么干系，还是免不了有些尴尬。
“额，其实也就是二少爷，其他几位少爷还是很好的。比如大少爷，和夫人就是伉俪情深，这么多年就只有夫人一个。更不要说四少爷，这么些年都是一个人，别说道侣了，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
当然了，温若所说的服侍，自然不是指平时的日常起居，而是情事那一方面。
其实，许多人都怀疑，他们的四少爷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不管凑上来的是男是女，都不感兴趣。
“这也没什么奇怪，可能是四少爷没有遇到喜欢的人，不愿意将就呢？”
秦子安话虽这么说，却不由想起夜晚他一人独自吹箫时的孤寂，又不像是不识感情。反而更像是，曾经沧海——
温若点点头，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不过心思只在这上面停留了一刻，便又转到了其他方面去。
“他们都说你是故意扮丑，是为了躲避二少爷那样的人吧？那是不是特别漂亮？能不能让我看看，你到底什么样子？”
温若连珠炮一样说了一大串，一脸的期待，不过也看得出来，她就只是单纯的好奇。
“没有，我长得很普通，明成也见过的，不信你问他。”
秦子安好笑地道，为了增加说服力，还拉了证人。
“是……”
叶明成看着凤初漂亮的双眼，此时这双眼睛里笑意盈盈，这一个“是”，就说的颇有些心虚。撇开其他不说，他内心觉得，凤初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哈哈，瞧你这表情，先前听说凤初出事就一副紧张的样子，你该不会是喜欢她吧？”
温若笑的捧腹，唯恐天下不乱地道，不过，越想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不要胡说，凤初可是有道侣的。”
叶明成倏然一惊，就好像一直刻意遮掩的感情，被冷不丁地捅开，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算凤初有道侣，和你喜欢她有什么关系……”温若下意识地反驳，等反应过来，立刻跳了起来，“凤初你居然已经成婚了？你的道侣呢？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没错，我是有道侣，他正在闭关，暂时无法出来。”
秦子安坦率地道，提起苍凛的时候，就连表情都变得柔和起来。
“看你这样，就知道你们的感情很好……”
温若说着，颇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叶明成，估计他是没什么机会了。
“凤初，你别听她胡说，我一直把你视作知己，妹妹……”
叶明成强自镇定，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着道。
“嗯，上次你说的丹方残品，我将其中的百叶草换成百重叶试了一下，只是不知道药效如何。”
秦子安也只当温若在说些，并不放在心上，想到在青龙城时讨论的丹方，从储物戒中拿出一瓶丹药道。
“是么？我看看……”
叶明成大喜，连忙将丹药接了过来，至于其他事情，已经被他有意无意的，暂时抛到了脑后。
打开瓶塞一看，里面有四五颗红色丹药，只一眼他便看出，这确实是“残血”，不是救命的丹药，却是毒药。
“药虽然炼出来了，可毕竟是毒药，总不好试药性——”
若是找个人随便试药，这样的事情，秦子安也做不出来。
“万骨窟关着不少罪大恶极的魔修，我可以拿去试试。”
叶明成点点头道，虽然他看起来同贵公子没什么两样，可到底是叶家的嫡孙，该心狠的时候，也不会留情。
“……”
温若见这两人一说起炼丹，就把她给忘到了一边，喝了两杯茶，颇觉得无趣。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还说只是拿人家当妹妹，她可从来没有见过叶明成对着叶青或者叶碧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看那眼神，分明就是喜欢凤初的很！
***
叶家议事堂，叶家家主叶宗古召集了所有族老，包括几个半隐状态的叔伯，满怀希望地道：“诸位看了这新的炼丹方法，可有所获？”
一室静寂，不少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先前他们研制拍卖得来的丹药一无所获。而今，人家都把炼丹方法献出来了，可能够依照此法炼丹的，仍然没有几个人。
领悟此法的，除了叶宗古的一个堂叔，只有上一任家主的两个徒弟，也可以说是叶宗古的两位师兄弟。
“父亲，这方法的确大为有效，我已经用此法炼制出中级丹药，不过若要炼制高级丹药，还需费些时日。”
叶家三少爷叶正德站出来，低眉顺眼地道，语气也颇为谦逊。只是，这敛下的眉眼中，却暗藏着一丝得意，可惜没有人察觉。
“还有远儿，也已经有了眉目，昨日已经能够初步凝聚出灵力网。”
似乎嫌风头出的不够，叶正德又给在场之人来了会心一击。他口中的远儿，正是他的亲儿子叶明远，比叶明成小了十几岁，不过炼丹上的天赋也不差。
“没有父亲允许，我还没有告诉明成……”
一旁的叶家大少爷叶明宏讷讷地到，他自小便木讷又呆板，是以最不得叶宗古喜欢。好在，生了个好儿子，在孙辈中，各方面都堪称典范。
叶宗古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大儿子窝囊，二儿子贪花好色，四儿子对家业并不关心，是以他对三儿子还是相当看好的。不过，四个孙子也都很不错，特别是明成，他还是寄予厚望的。
再有，因为偏爱二儿子，他也考虑过，重点栽培明礼这孩子……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遗憾，他最属意四儿子继承家主之位，偏偏他没有这个意愿。若是老四生个儿子继承也好啊，可他又对子嗣毫无兴趣。大概是天生不喜欢孩子，就连他那些侄子侄女小的时候，他也没有抱过一下。
“父亲，上回明礼去了青龙城，深得沧海庄柳庄主赏识，有意将女儿许给他，两家联姻。您也知道，近来天元宗式微，沧海庄却是一天天壮大了起来，而今在青龙城隐隐有独占鳌头之势……”
叶正明也上前一步道，他的炼丹资质一般，就连儿子也没有叶明成和叶明远优秀，但若论心机，却是半点儿不差。至少，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明礼那孩子，这次前往青龙城，拉拢了沧海庄，这件事做的着实不错。
“这倒是好事，待我去信确认了柳庄主真有此意，便着人提亲。”叶宗古神色更加缓和，不过也没忘记正事，“诸位回去再好好参详一下，若儿子中有资质的，也可以让他们试试。”
至于为什么说传给儿子，却是叶宗古的私心了，这女儿早晚是要嫁入的，到时候自然会向着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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