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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57章

        季妡心中是极不愿对阿浓低头的,但眼下他们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她再是不愿也不得不点头应下,可惜功败垂成,刚跑到这里便人抓住了。想着自己堂堂大家千金竟落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她越发哭得悲伤,眼泪啪嗒啪嗒直掉,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惜眼前这俩出自天音阁的汉子是见惯了美人的,季妡哭得再可怜,他们也没有半分动容,反倒十分不耐烦,上来便一个手刀将她打昏,抗起来走了。

        “幸好没叫这死丫头成功冲到季姑娘面前去,否则回去少不得要受罚了。”

        “可不是,回去叫下面那几个小的都把皮给我绷紧了,毛毛躁躁的净知道给老子闯祸!”

        “知道了,不过你说那个秦公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咱们阁主好像很看重他的样子。”

        “从洛州来的,我猜应该和那位有关。”

        “那位?谁呀?”

        “前阁主。”

        “前……他,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当年是那么说的,不过前几天我听到一些风声,似乎是说那位爷并没有死,只是隐姓埋名到了洛州……不过这事儿还不确定,你先别和别人说。”

        “欸!不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我记得那位爷可是极得皇上宠信的,怎么突然就惹怒龙颜,被判斩首了?”

        “这等机密哪里是咱们能知道的,别说了,快走吧,先把这死丫头送回去。”

        “也是……”

        二人扛着季妡回到软禁季文浩等人的院子,刚一进门,便见秦时和翠烟正在院中说话。

        将事情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又主动请罪了一番之后,两人便将季妡往大门紧闭的屋里一扔,躬身退下了。

        那屋里关着季文浩一家,还有背主的秋子元和吴川一家,厚厚门板后传来惊慌的哭嚎声和重复不停的“放我出去”,吵得人头疼。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翠烟讥讽地扫了那屋子一眼,懒洋洋地问道:“不知秦爷准备怎么处置里头这群人?”

        “忠肃侯怎么说都是我的老丈人,纵然他对我夫人不慈,我这做晚辈的却也不好做得太过……”暗搓搓地回味了一下“我夫人”三个字,秦时这才云淡风轻地说道,“不知翠烟姑娘手下可有能够收留他们一家的地方?”

        翠烟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美目微转笑了起来:“我名下有个果园,位于距离安州三十里的偏远山区……”

        “甚好,侯爷养尊处优那么多年,如今也该好好学习一下什么叫自食其力了。”秦时看似温和实则冷锐地笑了一下,又道,“至于那几个背主的……天音阁是怎么对待叛徒的?”

        翠烟风情万种地拨了一下头发:“轻则废去四肢,重则死无葬身。”

        屋里哭声越发惊恐尖锐,随即便有砰砰磕头求饶的声音传出,秦时不为所动,连看都没有往那处看一眼,只微微一笑道:“那就劳烦姑娘帮着处置了。”

        “小事一桩。不过那个韩三那边,你准备怎么办?”这青年显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那韩芊芊几次三番设计季姑娘,试图将她推给别的男子,只怕已经踩了他的死区,翠烟有点好奇他会怎么做。

        “她?她就不劳烦姑娘出手了,我自己处理。”

        他声音很淡,语气也不见太多起伏,可翠烟却听得有点儿发寒,她干笑两声,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师兄交的什么朋友,感觉莫名吓人怎么回事!

        “对了,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愿让季姑娘知道?”他暗中为她做了那么多事,难道不想叫她知道自己的付出吗?

        “她只需要开开心心,无忧无虑地过日子便好。”

        “……哦。”翠烟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感觉自己无形中被人虐了一把,但同时心底又觉得羡慕。

        那位季姑娘是个幸运的人。

        半晌,这美艳的女子方才又开口道:“对了,那个,我想跟你们一起去洛州见见我师兄,哦就是白羽。”

        秦时:“……”

        见他不说话,翠烟美目一转,试探道:“放心,我会自备马车,不会打扰你和夫人培养感情的!”

        秦时这才微笑点头:“那行。”

        翠烟:“……”还真是怕她杵在中间碍眼啊!

        ***

        阿浓不知道有人已经帮她查明徽香楼着火的真相并夺回了全部嫁妆,回到安王府陪安王妃吃了最后一顿午饭之后,她便回屋收拾东西去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此番要走,她也只整理出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里除了那两只小胖木鸭,便是方才秋善交给她的仅剩的一小点嫁妆。至于安王妃这些天送的东西,阿浓只挑了一套不那么贵重但很特别的头面带上,其他的并没有拿。

        安王妃不依,径自给她添了许多嫁妆,这才红着眼睛以送女出嫁的仪式将她送出了门。

        最后看了这恢弘庄严的王府一眼,阿浓忍着眼泪,在秦时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

        本以为这里会是她此生的归宿,谁想世事无常,她终究还是要离开……命运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在想什么?”马车里没有别人,想着他们眼下已经过了明路,等到洛州成亲之后便是正式的夫妻了,秦时心花朵朵开,若不是知道小妻子眼下情绪不好,简直恨不得将她抱起来转几圈才痛快。

        阿浓闻言回神,对上青年异常晶亮的眸子时,心中忍不住自问:洛州会是她此生最终的归宿吗?会不会哪日又发生什么变故,她又要流离飘散?

        少女眼中带着叫人心疼的茫然,秦时知道她心有不安,便转移话题道:“总算能回去跟娘和阿临交代了,也不知这么久不见,阿临有没有长高一些,还有那几颗白蛋,也不知孵出来了没有……”

        阿浓微愣,在秦家那半个月发生的种种如浮光一般掠过她眼前。

        欢喜冤家白羽和余嫣然,一心为兄长着想的小可爱阿临,总是嘎嘎直叫的小鸭子土豆,痴痴傻傻却诚心待她的秦母,亲手从雪中山林里抱回来的那窝白蛋,亲手和秦时一切贴的春联窗花……

        少女冷凝的眉眼随着温暖欢乐的回忆一点一点舒展开,眼底重重的迷雾也渐渐消散开来。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抬目看向秦时,眼神认真又清明地说道:“谢谢你。”

        秦时低头看她:“嗯?”

        “往后,我会努力照顾好阿临和大娘的。”他给了她这世间最后一点温暖,将她从伤心绝望的寒潭中拉出来,作为回报,她也会全心全意照顾好他的家人,做一个尽职尽责的儿媳,嫂嫂以及……妻子。

        最后两个字让少女脸颊蓦地烫了起来,但她不想表现得太怂,便努力绷住了。

        秦时笑了起来,然后突然凑过去捏了捏她白嫩的耳垂,有些不满地说道:“只照顾他们?”

        阿浓触电般缩了下身子,脸蛋越发地烫了起来,但面上仍是没有露出太多痕迹,只一边往后躲一边回道:“还有土豆,绿豆它们……”

        可惜话还没完便叫秦时一个俯身咬住嘴巴,然后拉进怀里狠狠欺负了一番。

        “……”阿浓再也绷不住,一张雪白的小脸彻底红了个透,她发现名正言顺了之后,这人简直要上天了!

        看着她羞赧又呆滞的眼神,秦时忍不住埋在她香软的颈窝里笑了起来。

        “还敢不敢再调皮,嗯?”低沉沉的笑声,如同某种好听的弦乐一般在她耳边荡开,阿浓心头发麻,不知怎么也跟着生出了几许笑意。

        “你这个人……”

        “我怎么了?”秦时抬头看她,眼睛亮亮的仿佛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你……”阿浓咬了一下唇,片刻方才红着脸,有些无奈地叹道,“我也会好好照顾你的,这样可行了?”

        秦时喉咙发紧,声音突然哑了几分:“我是谁?”

        阿浓眨眼:“嗯?”

        秦时低头,暧昧地摩挲着她嫣红的唇瓣,诱哄道:“好阿浓,叫一声相公让我听听。”

        阿浓:“……”

        这人好像不止要上天。

        “阿浓,我两只耳朵都竖得老长了!”

        “……”

        “夫人,好夫人……”

        这人居然还撒娇!阿浓受不住了,飞快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结结巴巴地低叫道:“等,等成亲之后再,再说!”

        秦时有些失望,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是一朝遂愿,有些得意忘形了,遂一边暗自提醒要给阿浓一些适应的时间,一边稍稍放开了她:“好吧,都听我们阿浓的。”

        这就是个臭不要脸的,阿浓觉得自己仿佛上了贼船,刚要说什么,突然想起了一事,少女顿时顾不得其他了,忙直起身子正色道:“对了,有个事情,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秦时:“你说。”

        “姨母……”想到文皇后,阿浓便笑不出来了,“她一直待我如亲生女儿,如今她不在了,我想给她守孝三个月,所以咱们到洛州之后,婚礼可不可以晚点再……”

        对于现在就已经很想把心上人吃到肚子里的青年来说,这话简直是晴天霹雳,可他能说不吗?遂秦时心中十分凄凉,面上却十分温柔地点了一下头:“自然可以。”

        阿浓微微舒出一口气:“谢谢你。”

        秦时暗暗叹气,随即再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住怀里少女的唇,肆意地耍起了流氓。不知过了多久,青年方才放开怀里的少女,满足地笑道:“不许见外,再叫我听到这两个字,还这样罚你。”

        阿浓:“……”想耍流氓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

        日落月升,眨眼已过去了一天半。

        这晚日落前,秦时一行人到了一个名唤南水的小县城。因天色已晚,不便赶路,众人便寻了一家客栈过夜。

        安王妃心疼阿浓,送了包括玉竹在内一共十多名丫鬟仆子给她,阿浓本不想要,但又恐安王妃担心,便暂时接受了。然想着秦时家中的情况,她是不打算把这么多人都带过去的——太多了,住不下,何况秦家家里条件普通,她的嫁妆如今也所剩不多,自该省吃俭用一些才是。遂这晚吃过晚饭后,她便私下与秦时说起了这事儿。

        “我想等出安州之后便放了他们的身契让他们各自离开,你看这样可行?”安王府稍后定会派人来查秦时的底细,可秦时一直胸有成竹,仿佛是已经有所打算,阿浓怕自己贸然行事会影响到他,方才有此一问。

        秦时不喜欢安王府的人,对此并无异议,很爽快点了头:“那等回家之后我再亲自给你挑选伺候的人。”

        阿浓一愣,片刻才道:“不必了,我没打算再叫人伺候,往后家中的家务事,我会学着做的。”

        虽说她是因贪恋他给的温暖方才选择下嫁,可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秦家家境普通,她若再高高端着自己从前千金大小姐的架子,做点什么都要人伺候,怕是不合适。更何况秦家一共就那么几间屋子,也没有多余的地方可以给丫鬟住。

        她一脸的坚决看得秦时笑了起来:“阿浓姑娘,你对我好像有点误会。”

        “……嗯?”

        “我娶你回家可不是想叫你吃苦受累的,”秦时说着伸手握住她白雪细嫩,如同柔荑一般的双手,细细地把玩了起来,“我娶你,是想将你这双手养得比从前更白更嫩,是想叫你过得比从前更自在更快活,是想叫你笑得比从前更好看的。”

        阿浓愣愣地看着他,心头仿佛被人不轻不重地搓了一下,生出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或许是太过惊讶不解,半晌过后,她突然忍不住喃喃地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他们之间明明什么亲近的关系都没有……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对你好。”秦时没舍得放开她柔软的小手,捏了又捏,揉了又揉,堪称爱不释手。

        阿浓:“……”突然有点感动不起来了,她的手又不是面团!

        一把将少女试图抽回去的小手按住,秦时痞痞地笑了起来:“更何况对自己的妻子好,叫她开心快乐,给她富足的生活,这不是每一个男人都应该做的吗?我若是连这都做不到,哪里有资格说自己心悦你?”

        这人说的话每一句都仿佛沾了蜜糖一般,实在是好听得紧,可偏语气又那么真诚,叫人无法将之与“油嘴滑舌”四个字挂钩,阿浓想笑又觉得不好意思,最终脸蛋微红地低下了头:“可家里……”

        秦时这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了头:“我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我在七星山下是有一处院子的?”

        阿浓:“……”

        看着双目瞪圆,满脸都写着“没有”两个字的少女,秦时忍着笑轻咳了一声:“是了,还没有告诉你呢。不过不是故意的,那院子一直空着没人住,要不是突然提到这茬,我自个儿都差不多忘记了……”

        阿浓觉得他仿佛是在逗自己,忍不住挑了他一眼:“既然山下有院子,你为什么一直带着阿临他们住在山上?”

        “因为我娘。”秦时笑意微顿,有些无奈地说道,“她不喜欢接触陌生人,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刚买下那院子的时候,我带着她在里头住过一阵子,可她自住进去之后发病便越来越频繁,我担心她的身子,便只好重新带着她和阿临回山上了。山上那屋子虽小,可家中人不多,也够住,这么多年住习惯了,也就没想着再搬,所以山下那院子也就这么一直放着了。”

        原来是这样,阿浓点头,随即又微微拧眉道:“可那我们若是住到山下去,大娘怎么办?”

        “这些年来她病情稳定了很多,再加上有咱们陪着她,不会有事的——当年她之所以会频频发病,主要还是因为我那段时间忙于外事,总不在家。那时阿临也还小,自己还需要别人照顾,白羽也还没有来,所以没有熟人陪着我娘去适应新的环境,她大概是因为心中不安,这才……”秦时摇了一下头,没有再说下去,只捏捏她青葱一般的指尖道,“总之夫人请放心,一切都交给我便是。”

        阿浓看着秦时没有说话,认识得越久,她便越觉得他神秘,哪怕二人已经定亲,她也始终有种看不透他的感觉——

        他来无影去无踪,身手好得如同鬼魅;与诸如楚东篱,安王妃这样的上位者说话时,他老神在在,半点没有普通老百姓该有的惶恐;不管遇到什么事,他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可以难道他。可偏偏,看起来这样不凡的他,又有着极为平凡的一面:带着家人住在半山腰的一个破庙里;吃穿用度和普通老百姓没什么不同;身上也没有通常大富大贵者都或多或少会有的高高在上……

        “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阿浓回神,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最终,她轻轻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她既然已经选择他,那么不管他是什么人,她都会陪着他好好儿地走下去。至于他身上的秘密……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他主动对她开口呢?

        ***

        还未正式成亲,二人自然不能同房而居,遂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秦时便叫了玉竹进屋陪阿浓,自己则一步三回头地去了隔壁屋子。

        这人从前还知道在自己面前绷着些,一朝定亲,简直像变了个人一般,又痞又无赖,简直叫人无法招架。阿浓心下好笑又觉得羞赧,努力绷住了脸皮,不叫玉竹看出自己的异样。

        “姑娘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早起赶路呢。”

        “嗯。”阿浓点头,末了突然问道,“我放了你的身契,叫你从此做个自由人如何?”

        玉竹不知道阿浓此言何意,当即便吓得跪了下来:“可是奴婢哪里做的不好惹姑娘生气了?”

        阿浓坐在床上,一头青丝散落于肩,如瀑布一般美丽。见玉竹反应这般大,她先是一愣,而后才摇头笑道:“你没有做的不好,快起来说话。”

        等玉竹迟疑着起了身,她方才又道,“不过是秦家乃普通人家,不比王府家大业大,我不便将你们这么多人全都带过去罢了。你们都是表姨母精心挑选给我的人,我会放了你们的身契,再每人给一笔银子,让你们去过寻常百姓的日子。只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们不可以回安州,不可以将此事透露给表姨母知道,否则她怕是要担心我的。”

        玉竹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慌张之色:“奴婢不愿走,姑娘让我留下来吧!”

        阿浓有些意外,但凡是卖身为奴的人,谁不渴望自由呢?这玉竹怎么……

        “王妃将奴婢给了姑娘,奴婢便是姑娘的人了,若是离开姑娘……我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实在不知该去哪里,”玉竹说着又飞快地跪了下来,“求姑娘留下我吧!”

        原来是无处可去。

        阿浓细细打量了这看起来比自己还小两岁,双手却已经长满老茧的小姑娘,忽然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想着安王妃若知道她将她送的人全部遣光了,心中不知要怎么想,少女到底还是应了她的请求。

        ***

        与玉竹说完话之后阿浓便睡了,隔壁屋子里,秦时也和衣躺了下来,只是没过多久,他就突然眼睛一睁坐了起来。

        “果然来了。”青年眯眼冷笑,无声地推开房门飘了出去,同时狠狠一掌击向隔壁房门口那几道身形鬼祟的黑影!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方便大家阅读,干脆双更合一啦,肥嘟嘟甜腻腻的一章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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