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误入祠堂

至东寒宫，玉菡抬步进入，穿过长廊，正欲往寝宫行去，谁知垂首抬眸之际，却瞧见宫后西暖阁内仍旧亮着烛光，不禁心下好奇，便凑近细瞧，却透过那树影间隙瞅见一个男子执剑静立于暖阁廊檐之下，纵使斜雨落于身上也一动不动。那男子曾为大王的贴身侍卫，她自然认得，大王出宫前昔让他留下来照料葭儿，她亦明白，只是不解为何这男子竟于雨夜之下如此苦守于她寝宫之外。此事事关重大，玉菡不便细思，只得转身离去。

        雨夜之下，唯听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慕容昌胤转过身，只见侍女弄棋行了出来，且上前对他道：“姑娘睡下了，公子不必再候于此，也回去歇着罢。”

        慕容昌胤听罢，不多言语，只抬手一拜，方默然转身，冒雨而去。

        次日天明，雨犹未止，空庭院中积水各处，而致人出行不便，整日里，尚感身子不适的葭儿都好生待在暖阁之中，或躺于帐下小睡，或半卧床榻看书，若是觉着烦闷了便与弄棋斯琴等人说笑一番，此时的慕容昌胤，静立于廊下，每每闻得殿阁之中她的说笑之声，便倍觉心安，那从暖阁内暗溢出的幽香，如此沁人心脾，让他更是暗暗轻嗅了好几回。廊中侧梁下悬有一鸟笼，笼中有一彩丝雀，乃是昔年高越赠与葭儿耍玩的，如今那雀鸟犹在，且仍似当年那般活跃欢脱，每每他独守于此，便与此鸟相伴，以饲料喂它啄食，倒也不足为寂。

        翌日，雨声渐止，料想大王祭祖完罢许是将要回宫，玉菡独坐于案，执笔写下长书一封交与了小懿子，由他将此书送出宫去。几日之后，雨过天晴，燕宫各处因细雨所洗，皆是一片葱绿之状，庭院之中积水未消，仍致出行不便，遂宫道之上除却匆行于各处复命的宫人之外，再无他人。阖宫甚静，此日，因大王于清明之时出宫祭拜先王，孝行可嘉，众位大臣钦赞之余皆也纷纷效仿，相互商议过后，方相邀于今雨过天晴之日于宗庙祠堂之内祭拜先祖，以表忠心。这雨过天晴之际，日光明媚，节气褪去了之前的燥热，微风不躁，甚为惬意，西暖阁中，弄棋立于廊下喂食着笼中的彩丝雀，此时，内务司之人传话来叫她去领上月的月例银子，来者乃是一个极为面生之人，她料许是新来当职的，未加思索便跟着去了。晌午过后，空庭宁寂，后厨的宫人老嫂子们忙罢过后皆伏于几案之上打着瞌睡，斯琴见弄棋未归，便寸步不离地于葭儿身侧守了一会儿，但见她单坐于案前临摹着大王亲笔字迹，别无他话，只得让她犯了困，又见宫中无事，和葭儿打了声招呼便自顾自的行往自个儿的卧房睡中觉去了。如此一来，阁内仅剩下慕容昌胤一人，这个少年佩剑静立于格外空庭，透过纱帘瞧着那于案前习字的女子，眸光坚毅，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只见一位小宫人匆忙行了进来，那宫人他认得，乃是华翠宫中专门服侍小皇子寻的小弥子，听他慌乱的言说，才晓原来是这雨过天晴之际，那于屋中闷了许久的皇子寻见日光甚好便出来耍玩，谁料竟攀于高树之上无法下来，一群奴才围于其下，出手指教着下树之策，奈何皇子年幼胆小，犹是不敢，僵持了近一个时辰，念正午日光正毒，恐其受了暑热之气，又怕其体力不支失手落下，思来想去，不敢将此事禀报素妃，听闻身为侍卫的他是个练家子，便来找他帮忙。知晓事态之况，慕容昌胤回望了那阁殿之中的女子，见一切并无异况，便随手掩了宫门，同小弥子一道去了。

        众人皆去，空庭深深，草木犹盛，初夏的午后甚为宁寂，唯有廊下的彩丝雀鸟于笼中扑腾飞跃，叫声清脆欢快。葭儿于殿中闻之，不禁勾唇浅笑，极想出去与那雀鸟耍玩一番，奈何手中字迹尚未临摹完罢，只得强压住贪玩儿的性子，先将自个儿手中之事忙完。待她行出阁殿之时，却见宫门大开，鸟笼亦是，而庭中却空无一人，那彩色雀鸟落于檐下，正低鸣着，葭儿闻之，对此异况并未多想，只见那彩丝雀蹦走于廊中之状甚为奇妙有趣，久处病中倍觉烦闷的她顿时玩性大发，方蹑手蹑脚朝那檐下行去，待她靠近那彩丝雀正欲扑身将其捉下，奈何那雀鸟甚为机敏，只扑棱着翅膀飞身而起，落于庭中树梢之上，葭儿见之，露出灿笑，方提裙行下石阶步入庭中，便又捏手捏脚的朝那雀鸟行去，可方行几步，尚未靠近，它便又从枝头飞起，一路捡枝停靠，才越过院墙往阁外飞行而去，葭儿玩得不亦乐乎，亦夺门而出，一路追寻它而去。

        午饭过后，各个宫院的嫔妃们于各处转悠累了，方皆于房中歇中觉，丫鬟侍候在一旁，奈何因入了夏昼长神倦，也犯了困只躬身于案前伏下，闭目浅眠，那些个守在外头的奴才宫人亦皆东倒于南墙、西歪于庭阶之上打着盹儿。长廊宫道之上杳无人迹，阖宫宁寂，不闻半点人声，唯有那高树枝头时不时地传来蝉鸣聒噪。葭儿独自出了宫门，由那鸟雀引着一路往燕宫西方行去，她身着明黄衣衫，因正处病中又于阁殿之中宅了甚久，遂未施粉黛、发髻之上无珠钗步摇等物，此番朴素清雅的模样一如昔日的邻家少女一般欢脱可人，现下，正杏眸忽闪着，一面仰首张望着那于枝头扑飞的彩色丝雀，一面提裙疾行，顺着那雀鸟去的方向快走，待行过宫中小道，下了石阶，提裙穿过一个绿树成荫之处，又顺着花径小路复前行了好一会儿，方感眼前一片开朗明阔，雀鸟亦不再扑飞，反而落于那地面觅食。葭儿驻足，回首张望，才觉一路跟寻至此，已然不知道路远近，更是忘却了回去之向，心悸之余方抬袖轻拭着颊上所出的香汗，不禁仰面张望着周遭之景，却见四下草木葱郁，清幽宁寂至极，前方有似庙堂之类的屋子，虽只隐于树荫之间，但仍可窥其规模宏伟之貌，且隐有檀香之气于其间传来。从未到过此处的葭儿心中好奇，却见那彩丝雀鸟于地上觅食一路行蹦着窜入那屋之中，她略怔了怔，方亦缓步行了进去。

        那阔屋里，青烟缭绕，檀香暗浮，许是处于幽林之中，鲜有人来，遂尽显阴深清冷之息，眼前垂有幔帘，皆为素白，晓风穿堂而过，便四下轻舞飘扬，略显鬼魅，于这青天白日之下竟叫人心中发怵。葭儿本就胆小，现下独自行于其间更是心中发虚，她朝四下张望着，见那高墙之上雕刻有佛神等壁画，皆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禁倍感奇异，方仰首观之，一时入了迷，只单四下转悠着，竟离了方才之所，悄然转进中堂之内，进了此屋她仍是只顾欣赏着墙上壁画，却丝毫未曾留意到此处青烟更浓、檀香之气更甚，而那彩丝雀鸟正于那明黄的帷幔之后上下扑飞，大有不安之状。忽而前方传来脚步之声，这宁寂之处竟还会有人？葭儿猛然回神，又听数人交谈寒暄之话，心中一惊，方躲于明黄帷幔之后闻声朝前堂望去，只见从正门行进来了几人，皆身着官服，神情严肃，细听其寒暄之语竟然是有关“于宗庙祠堂祭拜先祖”等话，她顿悟，才知自个儿贸然擅闯的竟是那供奉着大燕烈祖的宗庙祠堂，不禁方寸大乱，暗道不好，正欲抽身从后门离去，奈何惊慌之下却失脚绊倒了供桌，而致烛台落地，点燃了堂中幔帘，瞧见此景，葭儿吓得脸色煞白，独自扑火却心力不足，却见那原本只燎了幔角的星点之火燃了整个帷幔，甚将危及房梁，不禁两腿发软，尖叫一声坐倒在地，堂前众臣闻之，皆快步行往中堂，瞧见那轻燃的火光亦都吓得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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