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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O章 东飞伯劳西飞燕


  两天后,自觉身子养得差不多的紫境,想决定去葛家医馆探望一下萧情。

  圭千里让她顺道去刘裁缝那裁几件合身的衣物。

  听闻可以做新衣裳,紫璟当即乐了,蹦蹦跳跳下了山,穿过集市大街,到刘裁缝家,说了父亲的嘱咐后,也不忘顺他几张裁衣服时剩下的白绢,拿来当画布。刘裁缝笑呵呵将她送出了门外,临走时,叮嘱她记得替他向三先生问好。

  三先生是境中人对圭千里的尊称。

  她沿着大街往葛家医馆走,走着走着,忽然一朵乌云挡住了阳光,整座清幽境忽然暗了下来,平地起风,乌啦啦将街道两旁的东西刮得东倒西歪,好一会儿才停下。

  紫璟望向四周,发现街面上的人都忙着追逐被风吹得满天飞的东西。

  一个两三岁的孩子,跌跌撞撞来到她面前,哭道:“娘亲,我要娘亲!呜呜呜……”

  紫璟弯腰抚摸孩子的脸,正要说话,一双穿着翠绿绫绸的玉手伸了过来,将孩子抱了起来,温声训斥,道:“叫你不要乱跑!看你被豺狼抓了,娘亲可救不了你!”说着朝她浅然一笑,“丫头,九儿年纪小不懂事,你可别见怪。”

  紫璟抬头望向来人,只觉她虽算不上十分的好看,却也是个温婉娴静的清水丽人。正是西街李娘子。

  “没事,九儿真可爱。”紫璟揉了揉小孩柔软的脑袋,目送母子两离开。

  “阿妹。”

  身后传来朗风的呼唤。

  她转身回望,发现圭朗风正扛着头雪狼尸体立于她身后朝她呵呵傻笑。

  突然,周遭大火突起,红焰漫天,所有人在毕毕剥剥的大火里挣扎尖叫着化为灰烬。

  被烈火焚烧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大声尖叫。

  “哎哟!可算醒了!”耳旁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洪大夫!”

  紫璟睁开眼睛惊讶道。

  此时的她正躺在洪氏医馆的小板床上,旁边医童贴心地给她递来了张湿热帕子。

  “方才路上,见你突然晕倒,就把你带回来了。我已让人通知三先生,想来也快到了。”洪楼话音刚落,圭千里夫妇就火急火燎地从门外掀帘而入。

  “这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就晕了?”圭千里满脸焦急道。

  “臭丫头是不是这几天把身体熬坏了?大夫,你可不用客气,看哪些苦的臭的药,多开几剂,让她补补!让她好好受一受!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任性不听话!”王庭凤道。

  “这……”洪大夫笑得尴尬。

  紫璟不乐意了,道:“阿妈,我还是不是你亲生的?”

  王庭凤冷着脸,道:“这问题我也在想。”

  回家后,紫璟去了司马氏的房间。

  那时司马氏正在绣架前低头凝神绣万里山河图。

  紫璟在一旁看她在一只归雁上反反复复地刺针,看得入神,等她开口问什么事时,才回过神来,将一旁椅子搬来坐下,道:“阿嬷,方才我又看到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司马氏手上的活并没停下,“说说,都看见什么了?”

  紫璟将方才所见所闻一字不落说与她听。

  司马氏是整个清幽境除东归先生外,唯一一个相信她语言的人。

  只听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要来的终归要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孤独,是所有人的归途。”

  “可我并不想孤独,我想和所有人,永永远远在一起……”紫璟把头靠在她胳膊上哽咽道。

  司马氏叹息着,伸手揉揉她的脑袋:“真是个傻孩子。”

  “圭璟若,吃饭了!这丫头,是不是又跑出去野了?”院里传来王庭凤的吼声。

  “这不在她阿嬷房里呢么!吼吼吼,整天大惊小怪。”圭千里嗔道。

  “哎呀!圭千里,嫌我大惊小怪是不?”王庭凤说着,不用看都能猜得着,定是找苕帚去了。

  “不不不!”圭千里的声音顿时弱下,估计还陪着笑脸:“我哪敢嫌姑奶奶你啊!这不怕你跟李娘子聊天聊多了,嗓子疼嘛!璟若那丫头,哪有你嗓子重要?是不?”

  一家子在打打闹闹中,又迎来了一天夜幕的降临。

  紫璟站在屋檐下,眺望西方殷红的晚霞。山下是境民的炊烟袅袅,远方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山与天空交接的地方,传来了归雁的哀唱。

  萧情从医馆回来,是五天后的事。

  因她在大街上晕倒的缘故,圭千里夫妇也不敢轻易让她一人离家,就连接萧情回来,都是朗风亲自料理的。

  “在想什么?”

  萧情看着她消瘦的身影蜷缩在大桑树下,四周萤火点点,痴望良久才开的口。

  她本想一个人静静,才独自跑到小山坡上的。没想他也跟来了。

  她回头见他穿着白缎子衣裳,面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颇觉亏欠,道:“坐吧!我在想,山外的世界。”

  她眺望远方,神情落寞,道:“在圭璟若过去的大半生里,见到的都是清幽境的峰峦叠嶂和山涧瀑流,自认为目光短浅,却也是见到过世间美景的。老头子常说,外面的世界很大,很繁华。可那里却没有真情可言,有的只是利益交换。在那里有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有卑微到连畜生都不如的奴隶。那里的人,分着三六九等,而位卑之人,命如蝼蚁,死不足惜。人们喜欢将金银珠宝这些身外物藏起来,不喜欢分享,却渴求他人对自己的怜悯。利益面前,骨肉可以相残,朋友可以背叛,就连嫁娶这等终身大事,都牵连着夫妻双方身后的家族利益……”而这,也正正是这一万年来,她亲眼目睹的世间。

  萧情在她身旁坐下,盘着腿,腰杆挺得笔直,道:“其实世间也没你想的这么遭。恰恰相反,它很精彩。”

  “是么?”

  紫璟望向他,似笑而非笑,一排牙齿,皎然若雪,墨色瞳孔下似藏有星辰大海,琉璃万丈。

  “世间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其中要数金城的元宵。这一天人们都会邀上自己的亲朋好友到白鹭洲上放风灯。他们把对新一年的憧憬与愿望写到灯上放飞上天,送达天神手中,以望心想事成。成千上万的风灯顺着风势,飘飘闪闪,忽高忽低,恍若漫天星河倾泄人间,比这里的流萤还要好看。”

  萧情抬头望向深蓝的夜空,一轮硕月被稀疏的几颗星星衬托的,显得特别大而孤独。他们的四周飘浮着数不清的萤火虫,风将桑树的枯叶,吹落一阵又一阵。

  离别的日子终究是到来了。

  那天,就正在所有人沉默着吃午饭的时候,萧情忽然提出了出境请求。

  饭桌上顿时一片死寂,却谁都没有说话。

  司马氏就像什么都没听到,继续吃饭夹菜。王庭凤把吃完的碗筷收起,拿到井边清洗。圭朗风看望向妹妹,发现最该说话的她,却是出奇的沉默。

  最后还是璟荠开口打破了这压抑的氛围,道:“东归先生说过,清幽境永不接纳外人,除非留下和死人。”

  圭千里叹气,道:“韩兄弟,我们也不是刻意为难你。毕竟,这是祖训。若非若儿非要留你,你已经不在了。”

  紫璟没有说话,因为这是意料之内的事。

  午饭过后,她打算到大桑树下绘画写生。

  清幽境的四周种着数不清的松柏桑麻,而其中,年纪最长的,要数古桑岭上的万年古桑。

  万年古桑的整个清幽境的中心,所有的房屋道路,山峰稻田,全都是以它为中心铺展开的。

  那岭不高,甚至还有点塌,给它放个岭的名字,也算是抬举他了。实际上,也就是一个长着棵参天大树的的小山坡。

  那山坡上,除了桑树外,还长满了苜蓿草和紫色蒲公英。狗尾巴一簇簇迎风摇摆着,漫天飞蓬在清凉山风中飘向远方。

  没有意外,萧情早已守在那里。

  她顿了顿,上前放下画囊,一边整理东西,一边道:“我知道你找我的原因,该做的,我都会做的,废话就不用多说了。”

  “我不是来跟你谈离开的。”他道:“我见你画这山景多遍,世上应没人能比你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了吧。”

  “那是自然。”紫璟道:“这是清幽境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在这儿我能看到它的四季轮换,花开花落,草木荣枯。就连南飞的大雁什么时候归来,山中的兔鹿什么时候吃来觅食我都一清二楚。要不是你在,此时此刻,这树上,应会有两三只小松鼠抱着栗子看风景呢!”

  “是么。”他笑了笑,道:“不得不说,这里真的很好看,屋舍俨然,落樱缤纷,百姓安居乐业,每个人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如果可以,真希望永远留在这里,能老死此地,此生五甚遗憾了。”

  “你若真心想留,也不会有人赶你走。”紫璟将画架摆放好,道:“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在了,老头子说当年我阿公和阿嬷就是在这里认识定亲的。后来,阿公走了,阿嬷就再也没来看过这树。连阿公的坟头,她都不曾祭拜过。我们都以为她恨阿公不喜欢这树,胖子曾开玩笑说要将这树砍了。我记得,那是阿嬷难得的一次大发雷霆。她说,这树她不想看,也不想砍。谁要是敢动它,就得从她尸体踏过。这树有了阿嬷保护,就成了清幽境的神树。所有年轻男女成亲前都会到树下祈愿,期望能百年好合,福嗣绵延……

  “是么?”

  萧情伸手接过一片飘落的桑叶,边上已经枯黄,中间依旧翠绿。

  “或许吧。可若真那么灵,阿公也不会离得那么早。”紫璟讪然转身坐下,道:“我们立个誓言吧。我放你离开清幽境,为你夺取你想要的天下,将来有一天,你功成名就,登位至尊的时候,也放我们归隐山林,可以吗?”

  萧情望向她,看不懂她眼中为何会如此哀伤,微微一笑,道:“我不会伤害你。”

  紫璟凄然,道:“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顿了顿,又道:“这样吧,这两天,我尽力说服阿爸阿妈,让他们放你出去。前提条件是,你出境后,必须在三天内带兵回来,帮清幽境抵御外敌。你能做到吗?”

  “为何需在三天之内?”萧情不解。

  “原因你会知道的,你按照我说的去做便可。”紫璟道。

  萧情皱眉,眼前女子的所思所想,就像是一个迷,让人琢磨不透,却又不得不为之倾服。

  沉默良久的他,最终还是望着远方,淡淡地说了句:“好。”

  两人在那一直待到日落黄昏,紫璟在画绢上为夕阳画下最后一笔金黄后,将画具收起来,离开了那里。

  回到家中的时候,王庭凤已经将晚饭准备好了。

  晚饭过后,紫璟便去了司马氏的房间。

  关于清幽境的语言,司马氏一直都是知道的,且她是全清幽境除东归先生外,唯一一个相信她预言能力的人。

  只见她沉默着听她把话讲完,长叹了声,道:“你看着办吧!清幽境本就是你的清幽境,只要你觉得那是对的,就放心大胆去做吧!”

  紫璟付在她膝伤,鼻子酸得紧,滚烫的眼泪扑簌簌而落。

  这世上唯一理解她的人啊!未来的下场,却是如此的凄惨,这让她如何不心痛!

  亥时三刻,正值月清露冷,山幽人静时分,她领着萧情出了小院,穿过一望无际的苜蓿地,走过寂静无声的集市大街,从羊肠小道入山,越过松木林,在最初相遇的那道大峡谷前停了下来。

  “再往前,就是外面的世界了。”紫璟从袖间掏出那瓶却痛膏放到他手上,道:“不要忘了白天说过的话,一定要三天之内赶回来,答应我,好吗?”

  三天,让他镇守在千里之外的萧家军赶到,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就是就近借兵,集结动员说服守将,至少也得四五天才能有一个来回。

  可望着她眼中的殷切奇葩,他没有拒绝的余地,只能点头,反握住她的手,道:“好,你等我。”

  紫璟站在峡谷出口一直看着他的身影走远,直到消失,才讪讪然转身。

  “阿妹!”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

  她蓦然抬头,发现一高一矮的两个人正站在前往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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