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献祭
因有着姬言卿的跟随，从往东边起，每一个内有疫病患者的帐篷前，他们都会停留少许。
林瑶玥在帐外陪着那老妇人，而林振宇则时不时的进去帮姬言卿的忙。眼见着，这些灾民一个个高烧不退，红疮满身的模样，林振宇的心中也很是焦灼。
而姬言卿此刻从容不迫的将银针从那病人的百会穴中缓缓取出，只见那病人的面色转缓，好似比刚见他之时，好上了几分。
林振宇不禁出言问道，“言卿兄，这样眼前这位小哥的病情是不是会转好些？”
姬言卿闻言低头指尖摩挲自己手中的银针，苦笑了一下，“不，恰恰相反。此处属为督脉，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银针下在这里，十分凶险。并不能救人性命。”
林振宇闻言一愣，“那言卿兄这是？”
姬言卿温润的嗓音中流出轻浅的叹息，“这个男子现下面色已呈死灰状，我这样做只是拖延他的死亡，希望能等到用来救他的药引。”
“药引？”
姬言卿点了点头，“我现在配得药方只能救刚刚染上疫症，身上尚未出现红疮之人的性命，却不能救这些自蓟州一路过来，身染沉疴已久的人。而这样的人还有很多。”
林振宇随着姬言卿微侧的那边看去，不用姬言卿说，刚刚，或者是这三日间，他已经见了太多因瘟疫死去的灾民，而且他们的死相都极惨，让人不忍直视。
“好了，振宇兄，可以走了。”姬言卿将所有的银针收回针灸盒中，对着林振宇轻声唤，方使林振宇回神。
就这样他们一行四人，终于走到了那老妇人的儿子一家所在的帐篷内，可还未进去，就听得里面嘶声力竭的哭喊，“小宝，你振作些，娘在你身旁陪你呢。你振作些。”
林振宇猛地一掀帐帘，就见一个面目可怕的年轻妇人抱着怀中三四岁的小男孩哭得撕心裂肺。而一旁林瑶玥扶着的那个老妇人此刻苍老的脸上，流下滚滚浑浊的泪水，沙哑的唤道，
“小宝，奶奶来了。”
闻言，那年轻的妇人猛地一回头，那张可怕的面孔陡然映上了老妇人的眼中，吓得那老妇人猛地向后躲了躲，直到林瑶玥在一旁将她扶住。
而就在这时，那个年轻的妇人猛地冲到了林瑶玥的面前说道，“你就是他们口中那个下凡的仙子吧，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闻言，林振宇心中疑惑，伸手挡住了她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妹妹是他们口中下凡的仙子？”
面对着林振宇的质问，那个年轻的妇人一张脸半抽搐着，终是咬了咬唇说道，“因为我挖了她，但她却没有得疫症。而传言下凡的那个仙子，就是冲破了疫症，破茧重生而来。”
待听完面前这个妇人所言，林振宇差点气得剑眉直飞，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心头的怒气，对着那年轻的妇人说道，“我妹妹是好心替你婆婆来寻你们一家的，你既知道疫症会通过伤口传染，为何还要挖她？”
林振宇从刚才林瑶玥提出一个人陪老妇人的时候，他就想起在小木屋内，妹妹说她被病患挖伤了。却不曾想到竟是被这老妇人的儿媳，也就是他们既救了性命，有好心帮他们寻亲的人所害。
现下，林振宇一双星眸中满是怒火，若不是他常年养成的习惯，此刻为了妹妹所受的苦，他恨不得打这个妇人一巴掌。
而现在那妇人只是不住地摇头说道，“我没想害她，我只是觉得她很可能带我们出去。我从每日来换洗的女医那里听说了，如今这里没有能治我们一家的药。若是还不赶快离开这里，就是在这里等死。”
那妇人的嗓音很是凄厉，伴着她此刻那满面红斑的脸，宛如从地狱来的恶鬼一般。
林振宇闻言不知说什么好。若是她没有挖了妹妹的话，他此刻或许还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们一家。可如今，他却是连看都不想看这妇人一眼。
故而，那年轻的妇人又一次望向林瑶玥。她伸手，可林瑶玥却不动声色的躲过了她伸出来想要握紧自己的双手，随后冷声道，“我帮不了你。”
那年轻的妇人闻言像是失去主心骨一般的颓然倒地，她望着不远处躺在床上高烧的儿子，哭得凄厉哀婉。
就在这时，姬言卿对着一旁冷声道，“出来吧。”
闻言，自帐外走进来了清辉堂的老掌柜全叔，和跟随着姬言卿的青衣小童安和。
“你们二人怎么也过来了？”
似是思忖了半刻，全叔猛地跪在了地上，而安和也一同跪下，对着姬言卿磕头道，“家主，您不能再犹豫了。林小姐的血就是那药引，您为何到现在还不愿承认？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有多少家庭妻离子散？！”
闻言，林振宇先是一愣。随即看向清辉堂掌柜的一脸悲悯的神情，又望了望姬言卿那张惨白而又清隽的脸。他明白了，这是事实。或许这也就是方才自己一直忽略，却并不能忽略掉的问题。
自家妹妹为何会破茧重生？
可纵是这样，取血？取多少血才能够，而他妹妹能有多少血可以取？
想到这里，林振宇那张英气俊朗的面目冷凝，一双剑眉紧蹙，“全掌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拿我妹妹活生生献祭吗？”
林振宇质问的话，没有一丝让全掌柜喘气的机会，但这就是事实。并不是像方才那年轻的妇人一样，是三言两语就可以粉饰过去的。
闻言，全叔很是挣扎。
他知道这么做，林瑶玥大概会血尽而亡，但是为了自家家主的心血，为了他们姬家悬壶济世的百年声誉，为了这千千万万的老百姓，牺牲林瑶玥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呢？
显然，全叔已经把自己劝说通了。就见得他朝着帐外冷声吩咐道，“上前，擒住药人，取出心头血。”
闻言，林振宇连忙拔剑，护在了林瑶玥的身前。
但林瑶玥此刻却神情淡然，只是青眉微挑，一双澄澈的墨色凤眸直望向姬言卿那张不染铅华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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