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冬季的日子总是过地很快，过年那天又下了一场雪，整个天都城都裹上了一层银白色的积雪，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美丽的光芒。

        安承王府里人不多，江承萧也没让人过多布置，直接放了下人的假，让他们早早休息去了。也就只有来福和江河一直还在，三人一起贴上了春联，就算是过了个年。

        江承萧一个人窝在湖心亭温酒赏雪景，来福站在亭外：“王爷，时辰差不多了，咱们该去宫里参加宫宴了。”

        江承萧懒洋洋地起身，伸了个懒腰，跟着来福换上官服，披上披风出了王府。

        江河已经备好了马车在王府门口肃立等候。

        江承萧正要上马车，忽然又想起太后的吩咐，转头问来福：“牧尚书那边派人说了吗？”

        来福哪里能忘记这事，连忙回道：“牧尚书府那边刚派人来回话了，尚书夫人带着二位公子已经出发了，会直接到后宫拜访太后。牧尚书今日不便跟着，就在府里。”

        牧夫人竟然把牧子丰也带去了吗？

        太后点名见的是牧子岚，这牧夫人就这么急着想把牧子丰推出来，野心倒是不小。

        江承萧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不再说什么，只挥手示意二人出发。

        过年的宫宴是分两场办的，皇帝这边招呼各个宗族大臣，皇后则在后宫宴请这些宗族的内眷。

        两边的功名事，两边的名利场。

        江承萧垂眸饮酒，对面前一派歌舞升平的袅袅之音视若罔闻。

        “今日是普天同庆的日子，可看承萧似乎兴致不高，可是今个儿这节目不合心意？”大皇子宫鸣就坐在对侧最靠近皇帝的位置，他此时正遥遥地看着江承萧饮酒，面上颇为关切地问道。

        如今皇帝未立太子，大皇子又是皇后所出，可是被不少人看做储君的存在。

        是以虽然他声音不大，却依然引得众人向江承萧看去。

        江承萧在心里冷笑了下，面上却带着微笑从容地遥遥回礼：“哪里，这舞构思精妙，优雅自如，奏乐清新悦耳，意味团圆，实属难得。”

        “只是承萧。。。”江承萧故意顿了下，才又接着道，“一时感怀而已。”

        在场中谁会不知江承萧的身世，听他这么说，又会有谁不知道江承萧在感怀什么。

        刚刚这支舞唱新春，颂团聚，在这种宫宴上演唱自然是再恰当不过的了，可大皇子偏偏看到了江承萧的意兴阑珊。

        江承萧这般回话，到显得他刚刚出口考虑不周了。

        大皇子偷偷看了眼坐在高台之上的皇帝，皇帝只坐着什么都没有说，从他那威严庄重的面容上也看不出什么，似乎对刚刚他问的话毫无所觉。

        他正要对江承萧说些什么来补救，可没等他开口，三皇子宫炆抢先冲江承萧举杯，敬酒道：“承萧忠孝，炆敬佩。”

        说完也不等江承萧说些什么，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倒是显出几番干脆果断的风度。

        江承萧也举杯回礼，饮尽了杯中酒。

        这酒入口温和，但回味无穷，确实是难得的佳酿，最适合和子岚一起边聊边品尝，和这群人一起喝，真是可惜了。

        江承萧掩盖住眼眸中的惋惜，只向三皇子宫炆翻杯示意。

        他这明显的示好行为，宫炆虽面上不显，心中也是颇为愉悦，反而是大皇子宫鸣，看这两人的交流，面色有些不渝，却也没有再说什么。

        而那些皇室公爵们，一个个更是老狐狸似的，互相打着哈哈继续饮酒作乐。

        江承萧这边风波暗涌，牧子岚那边也并不平静。

        太后之前是想见见牧子岚的，不过牧夫人有自己的心思，这过年的宫宴可是非亲贵不能参加的。

        是以她全当做不知道太后只要见牧子岚一人，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把牧子丰也带上。

        她和牧子丰打扮得十分讲究，不仅要看起来华贵优雅，却不能太喧宾夺主，越了品级界限。是以牧夫人直接拿出了压箱底的一套华服，还给牧子丰认真装扮了许久。

        牧子岚则多少有些紧张，穿着一套锦缎月白长袍，想了许久，拿出了之前江承萧送他的一支翡翠玉簪，虽然简单，却不失庄重。

        三人早早地到了宫宴，牧夫人带着笑，拉着牧子丰向在场的公爵贵妇一一寒暄，她面上强装淡然，可心里却充满着一种莫名的骄傲，似乎来到这个地方连她的身份都平白高出不少。

        牧子丰就跟在她身后，乖巧地跟着叫人，凭着那白净的容貌，到真是惹得不少人欢心。

        牧子岚则在向皇后行过礼后，就找了个被假山林木遮挡的偏僻地方先坐着，心中默默松了口气。

        他之前少有参加过这些宫宴，平日里牧夫人若是参加什么聚会也从来不会带着他，更多时候，他都是和黎明陆知微他们一起小聚，不会像今日这般奢华瑰丽。

        牧子岚正想着在这偏僻处待一会儿，却听到旁边一声轻笑，抬头看去，才发现离他不远的地方，站着一位年过六旬的长者，身穿一袭明黄色华贵宫服，此时正上下仔细地打量着他，那目光柔和中带着审视。

        牧子岚心下一紧，连忙躬身行礼，轻声道：“太后。”

        太后将他上下打量许久，才走近他：“倒是个聪明的。”

        眼见太后走近，一双虽然保养得当，但仍旧可见岁月痕迹的手伸来，牧子岚连忙起身扶住。

        太后并没有直接往宴席间走去，而是和牧子岚一起站在黑夜的阴影中。

        她苍老的目光看着那边盏盏华灯如白昼，看着那边尽是尊贵人群三三两两地交谈，握住了牧子岚的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温和：“你不过是个尚书府的，又是个哥儿。”

        “你若是嫁给承萧，着实是高攀了，像你这样的身份，做个妾室也就罢了，若是王妃，对承萧来说，着实是委屈了。”

        她的语气不带波澜，也不见一丝鄙薄，只是简单地叙述，可说出的话却让牧子岚心凉了半截。

        牧子岚心念电转，恭敬回道：“太后，子岚给王爷的，不仅仅是王爷身份能带来的。”

        太后转过头静静地看着牧子岚坚定的侧脸，片刻，又转头在那边人群中精准地找到了正围在开平王妃身旁的牧夫人，以及他身侧的牧子丰。

        牧子岚顺着太后的目光看去，显然也看到了那边正在四处攀谈的两人。

        “这官场啊，就像是在结网，有时候你觉得织网的人是你，可到最后可能才发现你也只是网上的一个结。”太后拉着牧子岚的手，娓娓道来，“承萧是能做大事的人，只是王府里一直没个能帮他主事的人。”

        太后摇了摇头，叹道。

        世事难两全。

        牧子岚也好，若是个地位高的，少不得承萧还得在府里操心。

        牧子岚看向太后，只觉得对方的话语中带着无尽的暗示。

        “喜儿，去把哀家那件绣金红披风拿来，这么冷的天，可别让人冻坏了。”太后拍了拍牧子岚的手，放下后独自向那后宫宫宴处走去，“你在这等喜儿来了，也过来吧。”

        牧子岚看着她的背影，那背影年迈却依旧威严端庄，在步入宫宴的一瞬间就被众人围绕簇拥，各种华丽溢美之词远远传来。

        他细细思索着刚刚太后对他说的话，第一次产生了一种对长辈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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