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

酒已醒，火已灭，只有春雨潇潇。雨水飘洒在柳青脸上，打碎了旧梦。

        云樱伏在柳青脚边，长长的睫毛下的小脸，依然带着一丝红晕，温顺的就像一只猫。

        柳青没有动，良久良久。云樱惺忪醒来，见自己的糗样，伸了一个懒腰，悄声说道：“这酒劲真足”，见柳青和老夫子伏在桌边，蹑手蹑脚的起来，将火塘重新燃起。

        柳青假装睡醒，云樱见他醒来，说道“柳青哥哥，我已经把茶泡好，你现在喝一杯，好醒醒酒，这次都是我不好，不该给你倒了那么多的”。

        柳青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微笑的说道：“是我自己要喝的，怎么能怪的了你？你也喝了不少，现在好一点没有”。

        云樱笑道：“我早就没有事情了，还是老夫子说的对，女孩子就不应该这样，我好久都没有见他如此开怀畅饮，想是他今天遇见你的缘故”。老夫子还是卷缩在那，云樱见他这个样子，心中也是可怜，将他滑落下来的衣服从新披在身上，忽然惊叫一声，一张脸顿时惨白。

        柳青心知不妙，霍的一下站起身来，问道：“云樱妹子，怎么了”。

        云樱声音颤抖道：“老，老夫子，老夫子已经故去了”。

        柳青听了大惊，只见老夫子面带微笑，神色自然，手似冷铁，关节早已经僵硬，已经死去多时。

        柳青再也不能忍住，放声大哭。他等了自己那么久，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云樱见柳青放声大哭，拿出怀中帕子替他擦去泪水，自己的眼泪也是扑簌簌往下掉。她心中自责，刚刚鲜活的一个人，若不是自己的到来，也许不会那么快就离去。

        柳青哭了一会，心中郁结稍稍发泄出来一点，见云樱忍住哭声，无声流泪，替自己轻轻擦拭，心中也是不忍，将她拉入怀中，云樱也不挣扎，眼泪流的更凶。

        良久良久。两人平复过来，柳青将老夫子抱进内室，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只觉得他瘦骨嶙峋，哪里是四十岁壮年才有的身体。想到这里心头更是酸楚。

        云樱知道他心里不舒服，不敢去打搅他，柳青悠悠说道“没想到我一出现竞会要了他的性命”。

        云樱说道：“柳青哥哥也不要自责，也许老夫子命中注定就是这样一个结束，”。

        柳青说道：“当年他名动洛阳，是年轻一代有名的剑客，人又风流潇洒，多少女子为他倾慕，只不过为了一个承诺，会有这样一个凄凉结局。”

        云樱道：“有的人为名，有的人为利，还有的人是为了完成对朋友的承诺，所谓千金一诺就是这个意思，如今他从你这里等到他要等的答案，也是心满意足。红尘俗世对于他来说就没有留恋的意义，他是带着微笑离开，也许这就是他想要的解脱”。

        柳青喃喃说道：“也许是吧。这些年若不是遵守那句承诺，这些年来也许他坚持不下来”。

        云樱说道：“如今他洒脱离去，对于他来说，他并不希望你这样”。

        柳青说道：“道理我都懂，可是可是，我怎么都对不起自己的内心啊”。

        云樱哪里知道，老夫子和柳青的关系。从小看着他长大，誓死护送他的安全，到最后，见到他最后这一面，放心离去，对于柳青而言，这个对自己有救命大恩的人，自己怎么去报答他的恩情。

        云樱说道：“柳青哥哥，我不知道老夫子给你说了什么，要是他有未完成的心愿，你去替他完成了。就是报答他最大的恩情”。

        老夫子的心愿不就是找到当年的奸贼报仇雪恨。想要做到的方法，只能是借助天穆大叔才能成功，柳青心中风雷激荡。老夫子的声音如同巨雷般回响：“不报父母之仇，枉为人子。”他心中拿定主意，恭敬跪下给老夫子磕头，一字一句坚定说道“你嘱咐我的事情，我一定会答应你，我一定会做到”。

        红莹在家中等到天色渐暗，也不见云樱和柳青回来。心中也是奇怪，云樱这丫头一般在老夫子那边吃了中饭就会回来，今天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不成？

        翠萝笑着说道：“你这担心也是多余，他们两个又不是小孩，云樱爱闹，柳青哥哥倒是太过于安静的很，放心，肯定是到哪去玩去了，要找你去找，老夫子那，我就不去了”。

        红莹那管她去不去，说道“我可不管，如今天色晚了，你可得必须陪我同去”。

        翠萝虽说不情愿，磨蹭半天一同前来。老远就看见云樱在哪抽泣，心想这个妹妹从来都不会这样，恐怕是出事了，心下焦急，也顾不得许多，老远就喊云樱的名字。

        云樱见两个姐姐同来，低低说了一声：“老夫子故去了”。将两人陪老夫子喝酒，醒来后发现老夫子已经去世的事情简略说了下，丝毫没有将老夫子和柳青谈话一事提起”。

        红莹叹了口气，劝云樱不要伤心，翠萝见柳青在一旁发呆，以为他是自责，劝导道“柳青哥哥，人死不要复生，老夫子身子骨这些年一直不大好，你也不要过于自责”。

        柳青似乎没有听到她说的话，红莹和翠萝不似云樱，对老夫子并没有太深感情，和家里请的先生并无两样。两人磕过头后，柳青忽然说道：“二姐，还请府上的仆役过来帮忙，我想将老夫子厚葬”。

        红莹点点头，说道：“这个你放心，我去处理”。她心中猜想，柳青或是心中有愧。哪里会明白柳青真实的用意。

        柳青朝红莹一衣长躬，转身出门而去。云樱见状，怕他又事，远远跟在他后面。红莹和翠萝互相看了看，只感觉柳青和云樱今天和平时大不相同，见两人走远，两人也不耽搁，回府喊人去了。

        柳青走在前头，细雨打在脸上，流进嘴上，一股淡淡的咸味。微风轻抚，漫天花瓣飞舞。人生不就是如同这雨中落花，绚烂又妖艳，却又如此脆弱不堪，零落成泥，如此短暂。

        他一口气堵在心口，只觉得天旋地转，口中鲜血流出。眼前一暗，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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