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谋02

若不是柳青识得他的声音，说什么都不相信眼前这人就是才十多天没有看见的阿那瑰，只见他眼窝深陷，脸上线条显瘦，一张原本俊美的脸上满是胡茬，浑然没有当时模样。见柳青有点惊讶，苦笑着说道：“是不是就几日没见，柳公子有点认不出来了？”

        柳青说道：“士别不过几日，要不是听见殿下声音。真的有点看不出来”。

        王太后一把拉住阿那瑰的手，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已经下来，阿那瑰轻轻拍打母亲的手，好言安慰，等老太后平复过来后，才说道：“太后年事已高，这么多年一直处在危险中，不得已必须要装疯，我只有在阿兰去世前才知道，母亲你可瞒得我好苦”。他最后一句话朝老太后所说，语气中多少带点埋怨。

        王太后缓缓说道：“你虽三十多的人了，有些道理怎么还不明白。我要是不这样的话，弥偶会放心的下我，会轻易的放过你？儿啊，做娘的也有苦衷，我就你一个亲生儿子，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哪怕我忍受再多屈辱，也只为保护你，兰兰心细，早就知道我是装的，是我不让他告诉你，依你的脾气，恐怕会生出事端来，再说了，我一个疯老太婆有什么不好，我的两个孙子不是也守护的好好的”。

        阿那瑰有点郁闷的说道：“天底下就是我最蠢，心甘情愿出征，没想到老母亲一直处在屈辱之中。”他对太后说道：“儿子不孝，还请母亲宽宥”。

        老太后笑了笑，并没有搭话，只是还在打量柳青。阿那瑰赶紧说道：“母亲，这一位真的是阿兰的侄子，阿兰说过，他是最聪明的人，此次过来就是为了帮助我的，母亲大可放心。”。王太后听闻这些神色才稍微和缓了一些。柳青明白，处于她那样的环境中，连身边的奴婢对她都极不尊敬。靠着伪装生存下来的人，本身就会对身边所有人都不信任。柳青也没打算让她相信自己。

        阿那瑰说道“那日我走后，先去的拓跋部，拓跋振坤，不想惹祸上身，我在哪呆了两天后，还是给我婉言谢绝，其他各部更是见风使舵的主，阿伏干的乌狐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消息，说我还活着，他以为奇货可居，偷偷和乌恒商量把我交给大汗换的好处，却没想到被乌恒接了叶护的刀，除了他。我不敢耽搁，直接去了木叶河边，找到太后，如今就是等待时机。”

        柳青说道“殿下如果广靠等，时机永远都不会出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创造时机来才行”。

        阿那瑰有些不解说道：“创造时机？这也能创造？”。

        柳青说道：“如今柔然大军肯定是过不了雁门关，弥偶可汗吃吃不肯离去，究竟是为的什么”。

        阿那瑰摇摇头，看王太后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解的问道：“难道不是为了打通雁门关，占住这个天然峡口，方便进出中原？”。

        柳青说道：“当然是这样，不过这恐怕只是其中一部分的考量。其实，在来的路上，无论是路上百姓还是城中士卒早就传开，弥偶可汗是为了夺取其他各部的实力，统一柔然各部。才打雁门关的，不然的话上次打下了武川不就大功告成了吗。柔然大汗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要是七部闹别扭，也不过是空有一个花架子。现在阿伏干部的乌狐死在弥偶可汗派去的人手中，突厥人死的差不多，阿史那叶护不过输在李虎手上，算不得什么大败，就在弥偶可汗心中完全失去份量，宇文平南虽非什么大人物，却是宇文部的好汉，柔然第一高手，如今被擒，不仅是宇文部就连整个柔然也是大失颜面，木古奇骄傲轻敌，害死自己。铁垣部一下子就群龙无首。柔然七部已伤掉四部，其他三部平素里更是看其他几部脸色形事，到了现在这个关头，哪里还敢有自己想法？弥偶大汗恐怕还真有这个念头在里面。”

        王太后忽然说道：“弥偶不是这样的人”。

        柳青看着她，问道：“太后为什有这样一说”。

        王太后说道：“我虽非他生母，却也养了他十七年。弥偶是有野心，做事情绝不拖泥带水”。她意味深长的看了阿那瑰一眼，阿那瑰是他亲生儿子，唯有这一点上远远不如弥偶，所以一辈子都在别人的阴影里行事。从来没有做个真正的自己。她接着说道：“也因为这样，他眼光没有那么长远，做事靠着自己的心意来，武川虽说是归了柔然，但并不是靠刀剑夺来，因为阿那瑰误事，差点弄的柔然三万铁骑铩羽而归，你阿那瑰还好意思在哪里抱怨，要不是怨天尤人，怎么会让弥偶动了杀机。兰兰也不会因此丧命。”

        阿那瑰被她一顿抢白，一张脸尴尬的涨的通红。嗫嚅道：“兰兰是因为中毒”。

        王太后冷冷说道：“中毒还不是因为你。新雅本来中意的是你，你们两人本是天造地设，你父亲为你求的兰儿嫁过来，你倒好见异思迁，将新雅抛在脑后，我们柔然男子，娶多少个女子都没人会说，你钟情兰兰我也无话可说，可是你同新雅发的山盟海誓就只当说的好玩的？她对你那么痴情，你却骗了她，女人有爱转为恨，是什么事情都做了出来，她等你五年，你无动于衷，她朝兰兰下手，只不过是认为是她夺走你的心。说到底，所有的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柳青听得是目瞪口呆，他那里知道阿那瑰和柔然王妃之间有这样一个过节，要不是王太后娓娓道来，恐怕阿那瑰打死都不会告诉他这些。

        阿那瑰满头大汗，一个字都说不出，王太后装疯卖傻十多年，其实心底跟明镜一般，看的比什么都清楚，也明白世间男女，无非是情关难过。

        柳青见阿那瑰难堪，岔开话题说道：“太后，依你之见，弥偶可汗攻取雁门关，又出去乌狐，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王太后说道：“这还用看？没有乌恒在里面兴风作浪，弥偶怎么会做这些事情”。

        阿那瑰愣道：“怎么会是乌恒？”。

        太后反问道：“怎么不会是他？此人城府极深，表面上对谁都是和颜悦色，背地里是什么都干的出来”。

        阿那瑰说道：“他已经位高权重，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

        太后冷笑道：“没必要？他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再进一步岂不更好”。

        阿那瑰一时语塞，太后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太后说道：“借别人的手，除掉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然后再扶起一个听话的人，就算他做不了可汗，做一个权臣岂不是更逍遥快活。”

        柳青说道：“如此说来，一切都解释的通，攻打雁门关，可能是弥偶可汗自己所为，但是杀乌狐，绝对是他在里面起的作用，乌狐是弥偶可汗亲舅，无论从哪方面来讲，乌狐肯定是站在弥偶这一边，就算殿下夺得大宝，乌狐肯定不会服气，借弥偶可汗的手除掉乌狐岂不是更好。除掉乌狐可以让弥偶可汗失去人心，又丧失最大依靠，一举两得。”

        太后看着阿那瑰说道：“你以为他是真的想帮你？能博得弥偶的信任不是一件容易事情，但他能在国相位置上安稳十年。这么多年他虽说是保护你，实际上也是一种监视，若是你有异心，岂能让你活到今日。弥偶疑心重，乌恒也知道，可能那一天自己的荣华富贵一样会灰飞烟灭，所以才会利用你对弥偶的不满做文章，你软弱好欺，比弥偶好控制，说实话，要是让我选，我情愿弥偶是大汗，而不是你”。

        柳青微微一笑，自然知道她的意思，阿那瑰只是将才，万万不能和弥偶相比，王太后说的不好听但是说的就是事实。

        柳青说道：“那太后的意思，如今这形式该怎么做”。

        太后说道：“形式都到这个位置了，还能怎么做，配合乌恒，夺取柔然大汗的位置，如今柔然和大魏一样，问题百出，要是弄出一个两虎相争的局面来，恐怕有数不尽的小人会跳出来，到时候，柔然和大魏就不是风雨飘摇那么简单了。弥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有阿那瑰夺得汗位，才能结束两家的战争”。她是大魏公主，又是柔然太后，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两国厮杀。

        柳青说道：“如今只能趁弥偶可汗移师高车时，出其不意卸下他的兵权，方可成功。”

        太后点点头，说道：你和我想到的是一样，阿那瑰做什么都蠢，唯独这一次花三天三夜在木叶河见到我是最聪明的一回。如今变成我们躲在暗处，见机行事就可以。乌恒想要利用阿那瑰，我们一样可以利用他。尔虞我诈，有什么不可”。她顿了顿说道：“阿那瑰，不管怎么样，你可要明白一件事情，弥偶始终是你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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