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少年无命

黑风寨的大当家在江湖上号称“烽火连城”，姓连名城，原先是行伍出身，后蜀主孟昶手下的猛将，当年行军打仗之时，勇猛过人，一日之间率军血洗六座城池而闻名军营，后主投降大宋以后，烽火连城便落草为寇，原本这连城颇具古人之风，一同落草的将士也都不是什么坏人，行军打仗之时又收集了些真金白银，因此也不去骚扰周边百姓，只挑一些巨贾富豪下手，却不伤人性命，这些富人们钱财多半来的不干净，大多不会去报官，这烽火连城日子过的也算是逍遥快活。

        这黑风寨虽然离京城不远，但官府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黑风寨不兴风作浪，也就是不去管它，这黑风寨就算是安稳了下来，十几年的光景也算是京城黑道一股不小的势力。

        每一个山寨都有一个叫做“聚义厅”的场所，而通常大厅朝门的位置都会端端正正的放着一张太师椅，是专门给山寨的大当家坐的地方，目前黑风寨有资格做在这张太师椅上面的，只能是烽火连城。

        但现在大马金刀的坐在太师椅上的却却是小江山楼青龙门下“地”字堂口的堂主，金翅大鹏朱万鹏，在他身后是一排铁打一般的汉子，杀气腾腾的瞪着大厅里的一干人等。

        而大当家连城却是卑恭的站在堂下，抱拳行礼道：“什么事情找人通知一下连成就可以了，朱堂主怎么亲自前来，未曾远迎，还请包涵则个……”

        “我不自己来有用吗？”朱万鹏用小指头从耳朵里挖出了一团耳屎，轻轻的弹在空中，阴阳怪气的说道：“当初你们黑风寨归顺我们小江山楼的时候，算在我们青龙门下地字堂口，每月的月供倒是稳当，本座一直没给你们找过什么麻烦，前些日子托你们在周边寻上几个孩童，就这么点小事，你看看你们给办成了什么样子？”

        “大大的冤枉呐。”连成赶紧解释道：“起初这孩童还是比较好找的，但后来这些刁民们都防备的紧，各家各户都把孩子看的牢牢的，为了这个事情，昨夜我们山寨二当家的在四门村被人给打成了重伤……”

        “冤枉你什么了？”朱万鹏一挥手，打断了连成的话，说道：“就算这孩童的事情本座我不追究，今天早上的事情你又做何解释？我让你把重伤你们二当家的那个小丫头给我押到小江山楼去，但我派来的人却说要我们楼主亲自前来才肯放人，姓连的，你这是想死呀！我打听过来，你这黑风寨这些年来混的也算风生水起的，上上下下一千多口人，但在我们小江山楼眼里，你们就是些蝼蚁，随时都能弄死你们，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敢违抗我们小江山楼的命令！”

        连城骨子里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被朱万鹏当着这么多人羞辱，若是以前，早就翻脸打上去了，可他明白黑风寨的实力与小江山楼的天渊之别，自己死了到没什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但这么多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弟兄们却不能这样死，由其是这些年来，许多兄弟都娶妻生子了，这若是被小江山楼给血洗，黄泉之下，自己如何有脸再见兄弟们，只得说道：“堂主请息怒，在下真的不知道有这种事情，您派来的人在下也没有见到过，何来抗命之说？”

        “没见过？”朱万鹏“嚯”的一声站起身来，说道：“我派来的人说已经传给你家儿子了，这话就是他说的，没你壮胆，你家的小子敢这样说？”

        “是哪个混小子这么大胆！”连城骂道：“究竟是哪个逆子，这不是要害死我们黑风寨吗！还不给老子死出来！”这连城颇为好色，当了这大当家后，妻妾成群，有些是抢来的娘家妇女，有些是青楼女子，大小老婆近十几个，这老婆多，孩子也多了起来，女孩儿不算，光这儿子就有十一个，他还真是不知道哪个混小子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是我拦下的。”一名黑衣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脸色苍白，眼神阴婺，淡淡的说道：“早上朱堂主派来的人是在下给截下的，忘了告诉我爹爹了，希望朱堂主海涵！”少年嘴上说着“海涵”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屑，根本没有把朱万鹏放在眼里。

        “大胆！耽误了我们堂主的事情，还敢怎么嚣张！”从朱万鹏身后窜出一名手下，又高又壮，一个虎步来到少年面前，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将少年双脚提离地面，喝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违抗我们小江山楼的命令，不想活了！”

        少年却毫不在意，根本不理会这壮汉，侧过头看着连城，依旧是淡淡的说道：“爹爹，孩儿知错了，还望爹爹能为孩儿求个情，留孩儿一条命吧！”但这句话说的是轻描淡写，根本没有求饶的意思。

        连城的十一个儿子中最令人头疼的就是这个黑衣少年，是个小妾生的孩子，当年怀着这黑衣少年的时候，正遇上烽火连城与别的黑道势力争夺地盘，这小妾被人在肚子上狠狠的打上了一拳，才七个月就产下了这少年，刚出生的时候是个死胎，连城虽然心疼，也没办法，打人就要给埋了，这小妾却是伤心欲绝，刚能起身就寻到了埋这死胎的地方，却现这婴儿却没死，非但没死还硬生生的用小手挖了个洞爬了出来，虽说是掩埋的人敷衍了事，但这绝对不是一个早产的婴儿能做出来的事情，寨子里的老人们传说这孩子是厉鬼转世，是不详的人，纷纷劝连城不要留下这孩子，但虎毒不食子，连城虽然相信老人们的话，但是还是留下了这孩子，找个几个算命先生，来给这孩子看八字，想取个好名字辟邪，但这几个算命先生在看了这婴儿之后，打死都不敢取名字，威逼利诱都不行，后来孩子的母亲在一间破败的道观前跪了五天五日，道观里的道士才道破了天机，这孩子命犯天煞，本就不应该来这世上，若是强要留下，周边的人必然遭天谴，取名“无命”，或许能消解诸神的怒气，网开一面。

        这连无命从小就百病缠身，却总也死不了，连城自然就不待见他，最另连城头疼的是这少年的一双眼睛永远是白多黑少，看自己的时候总有一股阴冷的气息，从来就没对自己笑过一次，当初差点活埋了他，连城也是有些内疚，也就容忍着他，但没有想到今天这连无命竟然给自己惹出这么大的祸事！

        连城怒骂道：“小畜牲！你自己不想活了，就去后山跳下去就是了，连累我们山寨做甚！”说完，赶紧向朱万鹏抱拳行礼，恐慌的说道：“在下一定打死这逆子，还堂主一个公道！”转身就吩咐道：“来人，给老子打死这逆子……”

        “爹爹息怒！”那壮汉不知道为什么将连无命给放下了，连无命轻轻的拍了拍衣服上的皱褶，不慌不忙的说道：“爹爹生我养我，要我一条命，孩儿没有话说，但在死之前孩儿有几句话想问一下朱堂主，问清楚了孩儿死也就瞑目了。”

        “你还敢说话……”连城一个巴掌就要扇上去，却被朱万鹏给喝住了，这朱万鹏能当上小江山楼的堂主，眼界自然是高人一等的，没有他的命令，他那名手下是绝对不会放下连无命的，这里面必然有蹊跷，说道：“少年人，你把我手下给怎么了，他还活着吗？”

        此言一处在场的所有人才现刚才那名气势汹汹的壮汉现在却是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一般，真的是不知死活的样子，连城的胆子都快吓破了，原本想打着少年一顿，朱万鹏的气消了，事情就算是过去了，现在要是真的杀了他带来的人，他苦心经营的黑风寨真的就要灰飞烟灭了！

        “还活着。”连无名的声调没有任何变化，说道：“远来的是客，尤其是朱堂主这样的贵客，在下虽不懂事，这点理数还是知道的。”

        “好吧，我着手下虽然没什么用，却也不是轻易能被制住的人，就凭这一什么？”朱万鹏知道这少年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自己背后是小江山楼，料他也不敢怎样。

        连无名说道：“在下只想知道，为什么我们黑风寨月月按时向小江山楼进贡，年底还献上岁贡，平日里贵楼的吩咐我们都尽力去办，为何这次为了婴儿的事情要将我们逼到这个地步？我们黑风寨虽是黑道，这损阴德的事情，为什么要我们去办！”

        “大胆，你怎么敢这么跟朱堂主说话！”连城吓的都快尿裤子了，这少年简直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呀！一把揪住连无命，刚想打上去，连无命却猛的一转头，双眼死死的盯着他，瞳孔里的黑点小到了极致，整个眼眸一片森白，真正是森罗厉鬼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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