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4）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顾城
横滨，五栋大楼。
今晚的港口黑手党依旧灯火通明，警报声响彻上下，因为首领又双叒叕被袭击了。
自从港口黑手党把横滨牢牢地握在手中，将触手伸向整个关东地区后，针对港口黑手党首领的暗杀就层出不穷。
不是说以前没有暗杀事件，只是也不会像现在这般跟一日三餐一样频繁。
当暗杀成为日常，只要首领没出事，港口黑手党的人已经可以非常淡定对待这件事情。
平静的干掉潜伏进来的人，平静的清扫战场，平静的收拾武器。
因为这些入侵者连大楼一层都无法攻破，更遑论是最高层的首领办公室。
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如同一座坚固的堡垒，矗立在横滨市区的黄金地带，这里危险又繁华。
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
办公室有一面通电后可以将横滨的街景尽收眼底的落地窗，但是这个功能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厚厚的窗帘遮挡住了外界的窥视和暗杀，但也遮挡住了美好的月色，一点光亮都无法从中透过。
黑暗、压抑，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黑暗压抑的气氛是独属于黑手党的，也是独属于那个俯身在宽大办公桌上的男人。
空荡寂寥的办公室里，唯一的办公桌前，坐着的就是这座城市的实际掌权者。
从前代首领那里继承港口黑手党，他仅仅花费了两年的时间就将港口黑手党发展成一个能与国家抗衡的庞然大物，最近还将航海权拿到手。
打压“白天”和“黄昏”，一家独大，令“三刻构想”名存实亡。
男人年轻俊美的脸被绷带遮挡住，左边的眼睛缠绕着几圈厚厚的绷带，泄漏出的右眼是漂亮瑰丽的鸢色，可以与最顶级的宝石相媲美。
只是这只鸢眸里看不见任何光亮，里面是灰暗枯败的，像是被烈火燃烧殆尽之后只剩下灰烬的荒野，一片荒芜。
只剩下死亡的气息。
无人敢直视他的眼睛，里面流淌着浓稠的黑暗，让人仿佛置身于地狱。
他的血管里流淌着比这个国家的任何人还黑暗的血液。
从露出来的领口和袖口可以看到那里缠着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绷带，从缠绕的手法可以推断出男人身上缠着数量惊人的绷带，不禁令人震惊这是受了多重的伤才需要如此多的绷带。
而事实上却是，个人爱好而已。
在某个平行世界，他曾被人戏称为“绷带浪费装置”。
如果是在他还是干部的那个时期，那么身上的绷带倒有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而且大部分都是因为他的自杀行为，出任务受到的伤害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坐上首领的位置后，他就不再自杀，而是疯狂的加班，使自己麻木。
——“这是他唯一存活的世界。”
——“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谎言。”
太宰治——这个男人的名字，这个名字曾一度是敌对组织的噩梦。
在港口黑手党中流传着一句话：“太宰治的敌人的不幸就在于，他的敌人是太宰治。”
他的血液中流淌着罪恶，简直就像是为了成为黑手党而生的男人。
可想而知，这个男人有多么恐怖。
15岁加入港口黑手党，16岁成为干部预备，17岁当上干部，18岁坐上首领的位置，恐怖如斯。
升职速度如同坐火箭，堪称当代励志典范——《太宰升职记》。
现在的他依旧是敌人的噩梦，只是他的敌人连自己的敌人具体是谁都无法摸清。
自从坐上首领的位置之后，太宰治就从大众视野中消失了，连过去的痕迹也一并抹消，人们只知道港口黑手党有了新的首领，而不知道他是谁。
太宰治看着面前这份最新呈上的文件——“武装侦探社在调查太宰治”，脸上带着复杂的表情，似喜似悲，最后克制不住勾起了嘴角。
一声轻笑在空旷寂寥的办公室里响起，最后演变成捧腹大笑。
正好被此时推门进来的最高干部中原中也看见，中原中也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哈？太宰你终于要疯了吗？”
听到声音的太宰治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气质沉着，开口讥讽道，“呵，原来是中也啊，矮矮小小的一只实在很难让人看见，本来脑容量就小，现在是越来越傻了。”
中原中也正要有来有往的与太宰治吵起来时，谁知下一秒太宰治就冷漠的开口，“中也是想以下犯上吗？”
一句话将中原中也还未开口的话语堵回去，不上不下，令他更加难受。
可恶，迟早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这个家伙！
当死对头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之后吵架都不能回怼他，更加不能在太宰治犯贱的时候修理他。
中也打宰的快乐没有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啪，快乐没有了jpg）
“中也，不要告诉我你进来是为了显摆你那可怜的智商。说吧，有什么事情？”
“哈？要不是有事情找你，你以为我很想看见你这张脸吗？”每次跟太宰治说话，中原中也都要被气个半死，太宰治总能精准在他的雷区边缘蹦哒，反复横跳。
“你这家伙对中岛敦那小子也太宽容了吧，我听说了今天白天的事情，那小子现在作为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还不够格，你这么着急提拔他很不对劲。”
“哦？中也是对我的决定有什么不满吗？别忘了，我才是首领。”太宰治十指交叉撑着下巴，锐利的目光直直地看着面前的中原中也。
“哼，别想太多，我只是觉得这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将需要首领批复的机密文件放到桌子上，中原中也转过身背对着太宰治，向着大门走去，又停下脚步，“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说完，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将中原中也打发出去之后，太宰治又重新将目光移到面前的文件上，思绪百转千回。
“这就是你的选择吗？我明白了。”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将身侧的抽屉打开，里面空空荡荡的，只有一本书和一张相片。避开那本书，他拿起那张相片后又将抽屉合上。
那是一张合照，照片里的少年微微偏头看向身旁笑容灿烂的少女，虽然少年面无表情，但是那只没有被绷带遮挡的鸢色眼眸里透露出的爱意却无法遮掩。
浓烈又扭曲的爱意，像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灵魂。
照片里的少女开心的笑着，眼睛眯成一条缝，看不见里面的神情。
照片的一角依稀可以看见港口黑手的五栋大楼，从拍摄角度来看，可以推测出拍摄地点是在横滨的奇幻乐园的摩天轮上。
摩天轮向来流传着一个传说，据说在到达顶点的时刻接吻的情侣可以永远在一起。
虽然是为了给游乐园宣传而编造的谎言，但是许多热恋中的情侣是不会管这些的，浪漫的约定才是他们的追求。
“太宰先生，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呼吸纠缠在一起，他们像是一对陷入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在摩天轮的车厢里拥吻。
灿烂又热烈，许下一生的承诺。
“没有离婚，只有丧偶。”少女的声音犹在耳边。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扭曲的爱意，扭曲的你我。
纤细又骨感的手指从少女的笑脸上轻抚过，太宰治无奈的叹息，“我该怎么办？”
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再浓郁的情感都如同泡影，美丽又脆弱。
嘴角上扬，明明是微笑的表情，但是眼里却带着无法抹去的悲伤，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又仿佛是错觉，再去细看，那只鸢色的眼眸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太宰治向来很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作为一个连心跳速度都可以自如掌控的男人，控制自己的情绪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像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但是，在面对她的事情时，光是控制自己就已经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人可以控制行为，却不能约束感情，因为感情是变化无常的。
光是看着照片上的人，他的情绪都快要失控，只是不愿意承认，被疯狂压抑的爱意快要将他淹没，静水流深，过度压抑的情绪像漩涡一样拖拽着他的心，叫嚣着要与他共沉沦。
“既然你最后还是选择了我，这次我是不会轻易放你离开的，我们只能共沉沦。”
像是情人的暧昧低语，温柔又危险的话语消散在空气中。
太宰治是个疯狂的赌徒，这次他压上了仅有的东西，去赌一个不确定结果的未来。
他一边想放手，一边又想着将她紧紧握在手中，矛盾的情绪将他割裂。
“若能避开猛烈的狂喜，自然不会有悲痛来袭。”
可是，大喜大悲过后，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他早已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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