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另一种可能
2009年，1月24日。
宋念的手术安排在下午，而今天的天气预报说还会有大雪。
父母两人早在昨晚就留在医院等着了，宋慕则是现在才准备出门搭公车去见宋念。上了公交宋慕看了车上的时间，十一点，也就是说她在公交站等了十五分钟。
这么想着，在没有座位的公交车里她走到后面的位置站着，手牢牢抓住头顶的扶手。
“请问，东泽商城是在四个站之后下吗？”
同龄女生的问话打断一直看车外的宋慕，后者应声转头，见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眨着大眼睛等着她对回答。
“额……对。”
“谢谢。”
听到回答的女生开心地笑了起来，两颊露出深深的酒窝。
宋慕看对方独自开心的样子，自己则声音小小地说了一声：“不客气。”
公车上的这一小插曲并没有很多人关注，一切都如平常的一天一样，没什么不同。
如果没有之后的事，确实没有什么不同。
公车按常速移动到前面的十字路口，站在公车后面的宋慕却听见了有些刺耳的车鸣声，紧接着是车身被剧烈一撞。
摇晃。
翻转……
医院病房。
“妈，小慕什么时候到呀？”
医院病房里，宋念坐在病床上看着门口处迟迟不回头。
“放心吧，我昨天电话都说了今天她必须来了，再等一下啊”，李敏晴安慰道，同时手里拿起了病房电视的遥控器：“看会电视吧，等一下你妹妹就到了。”
说着，她将频道调到了午间新闻。
“……现报道，j市市内东区红安大街发生连续追尾事故，情况严重……
……目前伤员已送到最近医院进行救治。”
……
很多事件的当事人在事情发生后都会想，如果当时自己的决定稍微做出一点偏差，最后的结果就不会是那个样子。
很久很久以后，在宋慕经旧事梦醒，难过喘息的时候，也是这样想。
如果当时的自己没带有赌气的迟迟不去医院，如果自己再早点搭上另外一辆公车，那么一切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了。
可是所有如果都是后谈，现实是所有的经过把事件推向了事实。而所被推动而成的结果，又到底是好是坏。
宋慕被送到了最近的医院，同时也是宋念即将要做手术的医院。当时两个身上还插着一根金属管的人被送到医院，令看见的医生眼睛张得惊恐。
李敏晴被电话通知时脸上的表情也尽力做到平静，她看了依旧等待宋慕到来的宋念，抖着肩膀将另一边的宋北洲拉出病房，再一路跑到急诊。
他们的女儿被送到了手术室，不是正常安排手术的宋念，而是遭遇车祸的小女儿。这让两个人都消化了好久，一直站在手术室外说不出话。
“宋慕的家属”，不知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滑开，里面的医生边说话边摘下口罩。
宋家父母两人清楚的记得，对方也是来看过宋念病情的医生。
“在这里”，两人想着并走到了医生旁边。
优秀的医生也认出了面前的两人，虽说他们女儿的主治医师并不是自己。
“宋慕的家属？”于是他又问一遍。
“对”，宋北洲重复一遍：“宋慕的父母。”
听到男子回答的医生惊讶了一下，然后表情不明朗的开口：“病人器官多处受到损伤，我们已经尽力了，可是她的心脏功能支撑不了多久了……除非马上就可以做移植手术。”
这话无非是给宋氏父母更大的打击，他们家里现在是需要两颗心脏了，而有一个还是急需。
“宋念家属！”
正在这时，身后又有护士的声音响起，随即这两天负责宋念的年轻护士跑到宋北洲和李敏晴面前，边喘着气边说话：“张医生说……可以……给宋念手术了。”
一句话断断续续，却同时让面前的三个人都是一顿。
手里还捏着口罩的医生眼里带着希望地看向面前这一对夫妻，要知道，既然宋念和宋慕是血亲，那么这颗心脏很大几率也适合宋慕。况且，现在的情况来看，明显宋慕更紧急。
宋北洲和李敏晴当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他们抬头一样看着面前的医生。然后一直没说话的李敏晴开口：“医生，宋慕手术的成功概率多少？”
医生眼睑低下来，宋慕被送来的时候和另外一个女孩一起身上插着金属管子，身上的损伤不只一处。
“我们会尽力。”
不能给出确定答案的人回答，却让面前的两个人手又握的紧了一些。
只见李敏晴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眼神复杂却让宋北洲看懂了。三十多岁的男人肩膀挎着，双手垂在两边艰难的做着思考。
“时间紧急，宋慕等不了多久了”，见状医生讲道，里面的那个女孩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可是下一刻，他紧绷的心却松了下来，不是放心，而是无力。
“给宋念做手术。”
医生听见患者的父亲说，然后不敢相信地去看旁边的女人，见后者也是点头说了同样的名字。
“给宋念。”
此时这位优秀又没经历过什么挫折年轻医生不得不相信。
宋慕，被放弃了。此时此刻宋慕被放弃的结果无非一个。
医生看着面前的夫妻，见他们被来的护士拉着快步消失在走廊，随着那一步一步的奔跑，自己的无力也到达了极限……
“是顾景的家属吗？”
“是。”
“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就在医生旁边，又是一段对话进行着，一样是从手术室里走出的医生，一样的语气里充满无力疲惫。
同时被告知的对象，一双手上还带着刚刚在现场拼命救人伤口。
前不久他的家里才遭到巨变，父母双双离开，唯一剩下的就只有里面的这个妹妹。自己一直想要隐瞒家中遭遇，保护的妹妹。可是就在两天前，本应该在国外上学的人突然回来，还独自来了这里称要给父母惊喜。
父母最后留给妹妹的信息里，说是两人在j市了。
他急忙来到这里，远远看见上了公交的妹妹，自己则是开着车跟在后面。再后来……他亲眼见证了这场车祸。
惨烈且让人害怕。
而现在面前的人说了，他们尽力了。他最后的妹妹，也离开了。
这么想着，还很年轻的男子抬眼望着手术室的方向，眼角触及了斜后面的那个医生。
他一直都在站在这里，刚刚在前面的对话当然也听得清楚。
就在那一瞬间，自己这个茫然的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并且没怎么多想的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我妹妹的心脏，还能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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