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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雪中遇暖


樵夫出门一趟没带回多少薪柴,却捡回来个活物,樵夫老婆见了小狐狸先是欣喜了一番,心里打着如意算盘,这身不掺一丝杂色的皮毛若是扒下来拿到集市上,一定能卖个好价钱,可以换他们一个冬天的粮食。

        樵夫拿着菜刀在小狐狸脖子上比划了又比划,瞧着它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呜呜地叫声让人心里发软,最终也没能下得去手。

        “好歹也是个活物,这世道里生存不易,别作孽了吧。”樵夫将小狐狸藏在怀里,“咱们家阿呆不是成日里嚷嚷他没兄弟可以一起玩么?把小狐狸给他权当是个伴儿。”

        就这样小狐狸留了下来。

        它没有名字,也不记得父母是谁,只知道自己有九条尾巴,是只九尾狐。有记忆开始就一直懵懵懂懂的,认识的人就只有一只叽叽喳喳爱说话的黑喜鹊,连个像样的狐狸窝都没有。

        那年冬天,那个大雪封山的日子里,樵夫给了它一个家。

        小狐狸见到的阿呆已经有七八岁,果然泥头泥脑一身脏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个闲不住的捣蛋鬼。

        第一次的见面不是很愉快,因为小狐狸吃掉了原本给他准备的糙面饼子。阿呆与小狐狸大眼瞪瞎眼了半天,滚地上蹬腿撒泼要它赔。

        穷人家的孩子发脾气不用哄,哭累了自己就能好,等阿呆自己好了的时候小狐狸已经妥妥地睡下了。

        只气得阿呆咬碎一口银牙,自己闹了半天谁都没看见!恶向胆边生地提溜起狐狸尾巴将它扔了出去,

        小狐狸粉嫩嫩的小肉垫儿踩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嗷嗷直叫,男孩儿就是不开门,叫了一阵突然没声响了,男孩儿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门打开一条缝,探出个脑袋来在院子里扫视一圈,确定没了小狐狸的踪影才有些得意地将门一带,关了个严实。

        馋嘴狐狸,敢从他嘴里抢食儿,哪来的滚哪儿去吧!

        这场大雪似乎没有尽头般一直下到深夜,可喜的是天空中还能看到月亮,圆的。

        一家三口已经睡着很长一段时间,阿呆也进了梦里,正唑着自己的手指吃糙面饼子,就听见木门被什么东西挠得哗啦哗啦响个不停。

        小男孩儿恼火地披衣去看,门一开,一只白得比雪还纯的小狐狸蹲坐在门口的月光里,头顶身体的皮毛上都落满了雪,嘴里还叼着一条有它体型一半的大冻鱼!

        阿呆吃惊地蹲下身,小狐狸直接将冻鱼送到他手上,男孩儿难以置信地再次跟一只畜生大眼瞪小眼。

        “给我的?”

        小狐狸甩了甩尾巴嗖地钻进了屋子里。

        小男孩儿兴奋地关上了门,打着赤脚跑进厨房里把冻鱼放好。又赤着脚跑出来,借着月色椅子上桌子下地找。最后将已经在床头蜷起来准备入睡的小狐狸抱进怀里,捡了宝似的在它额头上吧唧亲了一口:“你怎么做到的?”

        他知道自己有个被大水带走的哥哥,正因为如此他爹从来不让他靠近水边,别说下水摸鱼学游泳了,他连水里的蝌蚪长成啥样都不知道。

        而这只小狐狸居然可以从水里捞出一条大鱼来送给他。

        不敢相信!

        “小东西,看在你这么真诚道歉的份儿上我就原谅你,就允许你以后留在我家啦。”

        小狐狸拨楞拨楞脑袋,甩了他一脸融化的雪水。

        从那之后,这家人的饭桌上除了伐薪烧炭卖钱换来的米和菜,经常会出现猎户都打不来的野味,有时候是山鸡有时候是野兔。

        就算赶上旱涝灾年能吃的东西都被采尽了挖绝了,它也总有办法叼回来一些惊喜。樵夫和阿呆更加对这个突然到来的小东西爱不释手,樵夫老婆也渐渐地从不愿意多出一口粮食额外养活一只畜生到后来一天见不到就担心它走丢了或是被什么人抓了。

        连音山的雪化了又下,树木绿了又黄,小狐狸陪着小男孩儿一天天长大,阿呆觉得这小狐狸有灵性,当它是兄弟,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事情都告诉他。

        期间闹了两次饥荒,三口人都以为挺不下去的时候,小狐狸却每每都能想办法叼回来一些吃食,这家人也没忘了从嘴里省出一口来给小狐狸。日子过得虽然艰难,但到底谁也没丢下谁。

        小男孩儿到了十九岁那年,日子清苦媳妇儿也不好找,愁得二老常常沉默不语一坐就是半宿。好容易村里的张婶子给说了一位放牛的白家姑娘,粗手粗脚有力气,是把干活的好手。难得还会针线,就是样貌差点,不过也没关系,穷苦人家能讨到媳妇儿已经不易,况且又能干活,谁还在乎这个?

        婚事就这么定下了,那天,已经是个小大人的阿呆和小狐狸一起疯跑到山坡草地上,打着响亮的口哨将小狐狸扔的高高的又准确无误地接住,兴奋地像个小孩子。

        他对小狐狸说:“小白,我有媳妇儿了!她家姓白,和你的名字一样哎!”

        小狐狸也跟着嗷嗷叫,小爪子在他胸前扑腾。

        “我娶了媳妇以后就是大人了,还要生个儿子给我家传宗接代!以后你就陪着我儿子玩!”

        小狐狸尾巴在他脸上扫啊扫,扫啊扫。阿呆闭目享受着,绸缎一般的触感舒服到了极点。

        阳光、绿草、安静、美好……仿佛这一刻就是永恒。

        日子过得太好了老天爷就嫉妒,拿你开起玩笑来从来不手软。

        樵夫年纪大了手脚不如以前灵便,上山砍柴从树上掉下来摔断了腿,人也迷迷糊糊地除了张嘴吃饭外什么都做不了。

        看大夫抓药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包括给阿呆娶媳妇的家底儿。白家姑娘知道要伺候这样一个公公,一家人齐刷刷都转变了态度,冷嘲热讽,对面不识,逼着樵夫一家主动提退婚。

        好容易定下的媳妇儿岂能这么轻易丢了?即便白家姑娘再冷眼再过分,樵夫老婆始终都没说出退婚这一句话。白家却坐不住了,阿呆并无一技之长,没了老婆本儿又摊上这么一个磨人的公公,怎么能让女儿嫁过来受苦?老爷子亲自过来说明来意,樵夫老婆看看下不了床的丈夫,又瞧瞧抬不起头来的儿子,含着泪点了头。

        人废了,钱没了,儿媳妇儿也丢了,日子急转直下,一家人在愁云惨雾里过得浑浑噩噩。

        以前都是阿呆陪老樵夫上山伐薪,现在只剩了阿呆,小狐狸陪着。

        阿呆爬树,它就嗖嗖嗖窜上去提前蹲在枝丫上等着,照面看到的是一张颓丧的脸。阿呆下山,小狐狸跑在他前面,回头仰望,仍旧是一张没有丝毫欢喜的脸。

        在小狐狸懵懵懂懂的小脑袋里,第一次闪过一种陌生的体验——茫然无措。

        阿呆双手枕头躺在草坡上仰望天空,小狐狸蜷缩在他脑袋边,春日的风多舒服啊,可是阿呆一动不动连话都不说一句。他以前总喜欢在小狐狸睡着的时候偷偷顺它的毛,趁它困得没工夫搭理他尽情地摸它的尾巴和爪子。

        小狐狸睡醒了用嘴巴拱他的咯吱窝,带刺的舌头tian(无奈)他的脸。阿呆捏着颈子将它提到自己胸膛上,青涩的脸颊上沾了泥土,喃喃道:“小白,你知道做人的烦恼吗?”

        小狐狸像是听懂了似的拨楞拨楞脑袋。

        其实阿呆一点儿都不稀罕娶什么媳妇,传宗接代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迎来了一批又要送走一批,可是新娘子明明还没有过门,爹娘期盼的孙子更是连个影子都没有,他还没有和爹娘一起生活够,老天爷为什么就要带走他阿爹?

        “大夫说阿爹要是再不吃药,以后就没机会再下地了。可是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我拼命干活拼命打柴也不够每个月的药钱,我爹这几天连张嘴吃饭都困难,我娘躲在厨房里背着我偷偷抹眼泪,小狐狸你知道吗?我爹就快没了,快没了……呜呜……”

        白家老伯来退亲那日,他难过才不是因为媳妇儿没了,而是怨恨白家就这么直截了当地把爹娘的脸面撂在脚底下踩!

        阿呆哭得很伤心,气都喘不上来,就算以前闹饥荒的时候饿上两天没东西吃,也不过是咬紧了牙,一脸悲壮地咀嚼着山里挖来的苦得掉眼泪的草根。小狐狸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眨巴眨巴圆溜溜的大眼睛,添着他抹得满手都是的眼泪。

        “你是他带回来的,他就要没了,你难过不难过?”阿呆问完了又抹眼泪,“我真是傻了,你一只畜生,怎么会明白人类生离死别的痛苦。”

        小狐狸低声“呜嗷~”,仿佛顺着那个阵阵疼痛的地方真的找到了心脏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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