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这破败的农家小院就是新家

刘蛾略略一怔，旋即眼波流转，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宫美手中的鼗儿。

        她皓腕轻转，缓启樱唇，合着“叮咚叮咚”的鼓声低声唱了起来：“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刘蛾的声音玲珑清透、婉转动人如莺语花低、风动银铃。

        宫美如闻天籁，霎时魂飞天际，如痴如醉。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轻轻击掌赞道：“刘娥姑娘，端的一副好嗓子，唱的绝妙鼓儿词！怕是与东京府的名伶相比也不逊色。”

        刘蛾叹口气道：“这鼓儿词是我娘教的。”

        她满眼爱怜地抚摸着手中的鼗儿悠悠道：“这鼗儿，我是我娘给我的唯一玩具。见了她如见了娘亲一般，我一刻也离不得。”

        “哦，那你娘呢？”宫美问刘蛾。

        “我娘，找我爹去了…”刘蛾轻轻迈步向前走去，眼睛茫然看着远方的青山绿水。

        “你爹在何处？”宫美又好奇地问。

        刘蛾垂头指指地下。

        原来这小美人是个孤女。

        宫美不禁满脸羞愧，躬身就是一揖道：“刘蛾姑娘，宫美鲁莽了！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刘蛾回首看了一眼宫美。

        白停云暗道：“这小哥哥，温和有礼，样貌也好，还是不错滴。”

        刘娥“噗嗤”一声笑了，摆摆小手说：“无妨！无妨！”

        刘蛾缓步走在宫美身边，低声问：“只是，不知宫美哥哥为何会来庞家庄？”

        “我是应庞驷娘子之邀上门取东西的。”宫美答道。

        “庞驷家？”刘蛾忽地挑起眉毛，满脸戒备地看着宫美，声音多了几分冷冽：“庞驷家娘子找你有何贵干？”

        “哦…”宫美见刘娥表情有些异样，便小心翼翼地答道：“我是华阳县宫氏银作的银匠，庞驷家娘子说有银首饰要典卖，让我上门谈生意。”

        “银首饰典卖？”刘蛾眉头皱得更紧了。

        自从外祖父过世，母亲病逝，外祖母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每日汤药服侍着，家里日子早已过的大不如前。

        如今当家的是舅舅庞驷的老婆田氏。

        那田氏也是个好吃懒做，大字不识几个，不会经营持家的。

        庞家那还有什么多余的物料可以典质？

        刘蛾满心狐疑加快了步伐，想要快点回家看个究竟。

        宫美见刘娥脸色突变，低头疾步前行，快步追上问：“刘蛾姑娘可知庞驷家如何走？”

        “随我走便是了，我带你去。”刘蛾略略回首，脚下不停地道。

        两人一路疾行，绕过一片竹林，爬上一个小土坡来到了一家农户门口。

        白云停好奇地极目四望，暗暗叹息一声：“这便是我以后的家了。”

        看着眼前的一切，她不禁满腹心酸。

        上一世，不管自己感情生活多么失败，至少还是生活在一个物质极度发达的现代化社会。出门有公交、地铁、火车、高铁、飞机；进门有电灯、电视、电脑、冰箱各种家用电器；做饭洗澡随手拧一下天然气就好；与人联系有手机网络，是何等舒适便捷！

        重生的这一世倒好，交通基本靠走，联络基本靠吼。

        而且，眼前这个院子……一言难尽……

        白停云不了解新宋朝农村生活的基本状况，只是被眼睛看到的破败小院惊呆了。

        其实，这庞家院子在庞家庄也算是中等人家了。

        蜀中的大多数佃户都生活在竹篱茅舍半露天状态，至少庞家还是土墙砖房。

        眼前的院子从外观看来有五十步宽，围着残破的夯土围墙，墙体和墙顶之上生满野草闲花。

        “姐姐，既来之则安之。”那少女的声音又在白停云耳边响起：“我家的情形还不是庞家庄最差的，只因我那外祖父有过功名，有过官职，致仕后回庞家庄做了村塾先生，我家才托外祖父的福有了这座院子。”

        刘蛾回首对宫美说：“这里便是庞驷家。”

        刘蛾话音未落，急急向着庞驷家院子走去。

        正在此时，庞家院子那两扇黑漆斑驳，悬着艾人，贴着神荼、郁垒画像的木门“嘎吱”一声响，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妇人。

        在抬头瞥见那妇人的一瞬间，白停云感觉到一股寒意如电穿透身体，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这个小姑娘怕这妇人！”白停云用她做销售多年，阅人无数，善揣摩人心理的技能迅速得出了这个结论！

        白停云定定神，上下打量着这妇人。

        这妇人应该就是宫美提过的那位“庞驷家娘子”。

        她大约三十五岁的样子，身形肥硕，一身肉随着她迈步出门的动作在衣裙下颤颤巍巍地抖动。

        白停云都怀疑一家人的饭是不是都让她给吃肚里了，才长出这么一身好肥膘来。

        这庞驷家娘子正应了那句老话：“面由心生，”一张宽大的脸上，横肉纵生，本就不大的眼睛被肥肉挤的皱缩在硕大的鼻子两边，一张阔口嘴角下挂，灵活的口舌尖利，随时都能吐出伤人的利刃。

        这庞驷娘子一脸的惬意，一头焦黄稀疏的头发高高挽起，用假髻撑着，盘了个堕马髻，鬓边插着几朵花红柳绿的绢纱花儿。

        她上着一件明黄底白梅花的短袄，下系一条葱绿纱襦裙，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拿着一只白玉甜瓜，一边啃着，一边走了出来。

        看见迎面走来的刘蛾，庞驷娘子猛然瞪大了眼睛，像见了鬼一般张大了嘴，口里一口瓜汁仓皇不及下咽，流进气管将她呛得直咳！

        半晌，庞驷娘子惊慌失措地伸手指着刘蛾结结巴巴地问：“你这个死鬼！怎么还敢回来！”

        刘蛾本能地瑟缩身体，怯怯地叫了一声：“婶婶！”

        庞驷娘子这才揉揉眼睛，确认面前站着的不是鬼，是大活！是她那阴魂不散，让她厌烦的拖油瓶儿外甥女刘蛾！

        庞驷娘子霎时兴奋起来，伸手一把扭住刘蛾的耳朵大吼：“刘蛾！你这个没用的败家子！小废物！我叫你去打个猪草，你一去几个时辰不回来，把满圈猪饿的撞墙！干个活干不好！倒是胆大包天，去河里玩弄的一身湿！竹筐子呢？猪草呢？都丢哪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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