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事实
林栋和丛书坐在沙发上，看着对面狼狈的江喻和仓皇的周野，一时间沉默了。
丛书率先开口，安慰江喻：“没关系的，小起他有时候和小野出去玩，也一晚上没回来过，我觉得你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心理压力别太重了。先去浴室冲个热水澡，好吗？”
面前的小朋友让人很心疼。
小小年纪遭遇这种事，还能坚强的照顾一家人。
关于录音的事小起已经打定主意不开口了，要不然也不会跑来跑去自己找人证找物证。如果江喻也闭紧嘴巴，什么也不说，谁都不知道在江喻身上会发生这种事。
小朋友冒雨跑来提起来录音的事，并且将两段录音挨个放出来给现场的人听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是平静而又放松的——他甚至不在乎这件事捅出去会给他本人造成怎么样的后果。
就算他浑身是雨，头发湿哒哒的贴在头上，裹着宽大的毛巾也能看出来他瘦弱的身板，整个人狼狈不堪。丛书都觉得面前这个人比他见过任何一个名媛都要漂亮好看。
丛书很欣赏他，这让他想起来年轻时候的自己。
勇敢的站出来承担责任，不是比外貌之类的品质更加令人敬佩吗？
林栋也出声道：“小同学，你别担心，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睡一觉，其他的我们来解决好吗？我和小起的妈妈都非常感谢你，感谢你告诉我们这件事的关键事实，我们也会保证这件事不会有现场外的人知道。”
江喻抬起头，焦急起来：“我不怕，我不能让林起因为我被别人误会成这样！”
丛书起身，坐到江喻身边，握住他冰凉的手，声音轻柔的劝着他：“小起为了你跑前跑后，就是因为不想让这段录音公之于众，我们尊重他的选择，也是在历练他。这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要求，如果他无法完成，说明他这个人不堪重任，也无法令人依靠。你到时候也该好好考虑是否继续跟他交往。”
江喻愣住了，突然摆摆手，不停的解释：“不是的不是的，我没有在跟林起交往，之所以跑过来只是因为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我，我，我…”
他慌了。
林起的父母怎么会这样想！
他们会怎么想他，认为他是一个死皮赖脸只会惹事的omega，才造成林起如今的局面吗？
周野见状，只想努力降低他自己的存在感。
如今他只是一个死人了，再大的风浪也无法激起他内心的一点波澜。
就算现在不死，林起回来也会把他给暗杀了的。
怎么表忠心，才能让林起明白他不会说出去呢！
周末怎么这个时候不在啊，要死了要死了，这个靠不住的人！
江喻不知道林叔叔是怎么跟吴老师说的，吴老师隔着电话跟他说已经和他的妈妈打好招呼了，就说他今天晚上在医院陪护，有老师跟着一起，让他妈妈暂时不要担心。
江喻被丛书推着去洗热水澡，他泡在比他家还大的浴室里，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丛书阿姨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在浴室门口，丛书阿姨将崭新的睡衣递给他，拉着他的手笑眯眯道：“这次小起回来，我就让他去找你道歉，这么大的事瞒着我们，让你跟着一起担心，实在是不成体统。”
丛书阿姨笃定的话让他安下心来，听话的拿着睡衣进来洗澡，泡在浴缸里，免不了出神。
丛书阿姨是什么意思呢？
他不在乎自己曾经发生过的事吗？
他们…
江喻眼眶湿润，不免想多。
一般人都会介意这种事，丛书阿姨却反过头来安慰他，是不是有可能，丛书阿姨并不在乎他发生过的所有事，只是因为他不会让林起和他在一起？
江喻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心想自己真的很差劲。
丛书阿姨明明这么温柔的安慰他，还给他翻箱倒柜的找了一套可爱卡通的睡衣，一直在照顾他的心情，怎么可以这么想人家呢？
但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过了这件事，他应该，就和林起毫无交集了吧？
也罢。
他们两个，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半夜，江喻睡得迷迷糊糊，房间门突然被敲响。
“江喻！江喻！你快点出来！林起回来了！”
江喻一下子被惊醒，托着沉重的身体，鞋都没穿好就奔了出去。
在庭院里，他见到了一身是雨的林起。
他的衣服被淋湿，紧紧的贴在身上，头发也没有了平时帅气的弧度，耷拉下来，显得很滑稽。
周野又叫又骂的打着伞锤他就知道耍帅，从来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让一群人跟着他担心。
他看见林起涣散的眼神毫无波动，水滴从他的脸上滑落下去，让人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直到江喻出现，林起的目光才重新聚集黏在他的身上。林起开口说了几句话，雨太大没有听清，江喻打着伞迎了出去。
离得近了，他才听清楚林起在说什么。
他在问。
“你怎么没在家？抱歉，我手机没电关机了，让你担心了。”
周野边骂见色忘友的东西，边讪讪的退到一边和周末站在一起。
江喻心里很难受，很想骂一骂他，所以说话也疾声厉色：“为什么不等天气正常了再回来？你知道你不按常理出牌惹得多少人替你担心？”
林起回到家，就能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哪怕他凶巴巴的也令人感到心安，心里空虚的地方一下子被填满，涨涨的，仿佛马上要鼓出来。
“为什么会担心？”
江喻从客厅里走出来的时候，林起就知道了。
江喻不会放着他不管。
如果他真的出事，江喻或许会自责难过到无以复加。
打破这气氛的是周野的一声惨叫：“啊——放过我吧！现在是半夜，快点洗个澡去睡觉不行吗？！！”
客厅内看热闹的林栋夫妇也如梦初醒，赶紧压下嘴角的姨母笑，该熬姜汤的熬姜汤，该放热水的放热水，一时间乱成一团。
晚上这么一闹，最终结果是两个人都感冒了。
等到江喻睡着，林起才去了书房。
丛书林栋都在，周末也在。
丛书回过神来，觉得配合自己儿子闹这么一出简直是瞎胡闹。
“下次不能这样了，你在拿着你的安全冒险。”
林起点点头。
他冒着大雨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他在这场大雨里出了什么事，江喻会不会为他担心，会不会为他难过。
所以才有了周末给周野打电话这一出。
回到家里，看到江喻哭肿了眼睛慌张下楼，出现在他的视线里，林起终于放下了心。
好的结果是，第二天老吴联系了林栋和学校，说杜澄主动说出了实话。
学校那边发公告严重处分了杜澄，但是将事实内容模糊带过，澄清了林起和江喻。
林起回学校的时候，周野比他还高兴，一直拍马屁说：社会我起哥，人狠话不多。
林起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就问他怎么回事，周野就怂哒哒的说了江喻的事。
林起皱起了眉。
今天早上一起到学校，江喻神色正常，一点也没有说出事实的仓皇无措，他甚至还叮嘱了林起按时吃药，不要再淋雨了。
“唉。”
林起叹气。
这件事，后来都心照不宣的没有再提起。
过了几天，中午的时候，杜澄的父母来给他收拾书本。
杜澄班里的人都在讨论，杜澄的爸妈年纪怎么这么大，还以为是他爷爷奶奶呢。
杜澄仿佛没听到一样，吊着胳膊，跟在父母的身后一声不吭。
雷萌萌坐在原位，低着头，头一次没有为杜澄说话。
林起周野喊着江喻一起去吃饭，江喻没有拒绝。从学校食堂回来，就看到大包小包的杜澄，跟在两个人身后从教学楼出来。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无非都是互相讨论这个人是不是公告栏上的杜澄之类的话。
除此之外，大家都没有讨论杜澄和江喻共同经历的事情，大概是校方没有透露出来，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杜澄看到了江喻，跟前面的人说了两句话，把包给他们，然后冲江喻走了过来。
“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江喻看了眼周围两个人，他们自觉的退避，但没有走远，遥遥看着。
杜澄并没有在意，他思索了一会，开口道：“这次的事情…就算我对不住你。”
“本来就是对不住我啊。”
江喻突然开口，让杜澄一下子把原来的话给忘了。
杜澄反应过来，哼笑一声，表情骄傲：“别以为你成绩好人缘好就得意的不得了，我告诉你，我也是很厉害的。等我从国外回来，到时候我们俩看谁更优秀。”
江喻笑着接受了他的挑战，并且真心道：“你能这么想我很为你开心，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们一定能成为更好的自己，其他的事，等我们实现目标之后再说吧。”
杜澄张开手臂抱了抱江喻，诚心道：“对不起，如果将来有机会的话，我会补偿你的。”
江喻点点头，回抱住了他。
“还有…你不要跟一些小猫小狗说心里话，他们听不懂，而路过的人会听到。”
杜澄松开江喻，满意的看到江喻诧异的表情。
“别这么看我，我偶尔也会喂学校附近的流浪猫。”杜澄摆摆手：“走了，不送。”
江喻也点点头，冲着杜澄摆摆手，见他越走越远。
突然的，一个小女孩冲了出来，大喊着：“杜澄你个混球你给我站住——”
杜澄回过头，被一个身影抱了个满怀。
是雷萌萌。
雷萌萌哭的哇哇大叫，抱着杜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往他身上抹。
“你神经病！你脑子被驴踢了你个混球！你怎么把我骗得这么惨！”
杜澄有些尴尬，刚才的从容也消失不见。
“你先放开我，我被你抱的胳膊痛死了！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么？”
“不行！你给我道歉！”雷萌萌抱的更紧了，但避开了杜澄受伤的胳膊。
“你给我道歉，我就原谅你了——呜哇呜哇——”
杜澄很无奈，他拍了拍雷萌萌的背，将她的胳膊拉下来，攥住她的手，认真道：“对不起，萌萌，我不该利用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有机会的话…算了，可能也没机会了，我不一定会回国了。”
“我原谅你了。”
雷萌萌依旧流着眼泪，流尽了她脑子里的水。
“你有时间要联系我，虽然我还是对你很生气，但我还是希望你过得快乐。你是我唯一最好的朋友，永远都是。”
杜澄愣了一下，然后笑道：“世上傻子真多，我记住了，小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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