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个隐藏的红影
小楼中。
一大早，月亮还泛着鱼肚白，隐隐约约地挂在天边上不肯落幕，陆小凤已带着晨露飘然归来。
“金鹏王朝……”花满楼忽然想起：“之前来找你的那个女子岂不是自称金鹏王朝的公主？”
剑离疑惑问道：“是当今朝的公主吗？”
陆小凤和花满楼只道紫君久居山庄一隅，从未出世，因而对当今局势并不知晓，于是粗略解释道：“如今是明朝。我们此前从未听说过金鹏王朝，或许是旁边的小国。”
那个黑纱少女的面容浮现在剑离的脑海中，剑离道：“我们去找她。”
陆小凤问：“上官丹凤？”
剑离道：“除了她，我想不出还有谁。”
花满楼道：“可是上次她来找我们的时候，被我们拒绝了。”
他提醒道：“一个美丽的女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被无视。再可爱的女人若是生起气来，也会变得很恐怖。”
陆小凤转头朝剑离笑道：“紫君，公主的自尊可受不得打击。”
剑离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我的剑很稳，并没有伤害到她。”
陆小凤又笑了：“你不明白。”
他这话本来是一句调侃。
岂料，剑离的脸色倏忽白下来，眼睛黝黑，就像一桶水哗啦淋在画布上颜色尽褪，露出无力的底白。
那抹红影穿过时光旧影，如游丝般重新缠绕上来。
她眼底含泪说：“你不明白。”
……
那双眼简直就像魔咒一样，一点点将他勒紧，勒紧，直至窒息。
剑离的呼吸急促起来，如同涸辙之鱼渴望水一般，他急切地渴望血。
藏在袖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青筋突起，用尽全力才能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杀意。
陆小凤陡然顿住。身体就像豹子一样随时准备应战，两根手指头蓄势待发。
花满楼空洞的眼睛眨了一下，闪身出来打了个圆场。
花香怡人，男子温润的嗓音如同潺潺流水。剑离一晃神，那红影已如潮水褪去。
眼前的景象再一次清明起来。
剑离望着两人警惕的模样，嘴角下拉，摸了摸腰间的剑穗流苏，静默良久，转身离去。
心道，他又将事情给搞砸了。
此剑未出，这件事便算是过去了。陆小凤舒了一口气，笃定道：“他心底肯定藏着一个人。而且我敢打包票，一定是个女人。”
“我也敢跟你打赌，他的心底藏着一个魔鬼。或许有一天，他会承受不了，走火入魔。”花满楼只道。
花满楼苦笑，摇了摇头道：“你的好奇心总有一天会把你害死。”
陆小凤也笑了，笑容中带着甘之如饴的苦涩。
他宁愿死在滔天骇浪中，也绝不苟且于平淡。
——尽管，有时他也会向往那片刻的宁静。
陆小凤脚尖一点，身子已经飚射出去，宛若离弦之箭直追剑离而去：“紫君，等等我！”
…………
等天光大亮时，陆小凤刚刚追上剑离。
剑离盯着眼前眉飞色舞、神气十足的四条眉毛，没有想明白，自己刚才几乎就要出剑杀了他，为什么陆小凤现在还可以这样若无其事地追上来，永远笑得像朵朝天的向日葵。
他之前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而且不得不承认十分羡慕。
剑离抿着嘴：“你的轻功倒是不错。”
陆小凤打了个哈欠：“我这个人总是爱惹麻烦。为了保住这条小命，不得不在轻功上多下功夫。”
早市已开了。只是人还不多。
前头一家店正在收拾，热腾腾的白面包子摆在摊上。
陆小凤奔波一夜，又花了好大功夫才追上剑离，中间仅喝了点酒，颗米未进，如今得空下来，只觉得腹中有千万条虫子在钻，啃噬着他的血肉。
更要命的是，摊主老头张开了嘴大声叫卖：“卖包子咯，热腾腾的包子，新鲜先做，鲜肉、咸菜、甜馅应有尽有喽……”
“不好吃不要钱！”
陆小凤哪里还忍得，别说不要钱。就算这几个包子现在卖出黄金的价格，他也要买！
陆小凤直接冲上去买了十多个鲜肉馅的，又问店家要了盘咸菜蘸酱。
他转头问剑离要什么，说着，手中已经掏出碎银，歪头一笑：“我付钱。”
剑离道：“两个白馒头，加上一碗豆浆，不放糖。”
陆小凤咕嘟道：“你又不是和尚，干嘛学和尚那套吃素。”
“不过，或许你们剑客有些怪癖。”陆小凤又止不住地想到了西门吹雪：“我有个朋友耍得一手好剑，他只吃白煮蛋。而且十分讲究。杀人前要焚香沐浴三天。”
剑离扫了他一眼，语气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别的意思，冷笑了一声：“你和他的关系听起来不错。”
陆小凤点头。
开张生意就这般红火，喜得老头两眼眯成一条缝，请两人坐下。
躬身将大肉包、咸菜，以及剑离要的白面馒头、豆浆一一端上来。
“这包子正热乎呢。”陆小凤伸手拿了就往嘴里塞。
剑离眼疾手快、手腕一转，抓住陆小凤的手。
老头脸色一变，正要施展轻功逃走。剑离的另一只手已然拔剑出鞘。
剑光一闪，眨眼间，鲜血迸溅。
“包子里有毒。”陆小凤飞快地反应过来，将包子扔出七尺远。
看见那老头的惨状时，他侧过脸去，不忍再瞧。
虽则这人包藏祸心使毒要害他性命，但是他终究还是讨厌杀人。
“你直接杀了他，我们怎么从他口中问出幕后主使？”
紫君将剑身擦干净，道：“我不需要知道。”
他肃穆到近乎冷酷：“如果谁想杀我，那么我就杀了他。来一人，杀一人。来一千，杀一千。杀到对方死，或者我的血流干。”
温热的鲜血沿着冰冷的剑身滴下，淌到地上去，汇成一小滩。春光明媚动人，鹅绿色的柳枝依依与风儿缠绵，在这样温暖的日子里，陆小凤却只觉得很冷，刺骨的冷。
…………
两人走到屋檐底下，陆小凤的肚子仍旧在叫，他捂着肚子一屁股坐了下去，气若游丝道：“我现在一口气能吃掉一头牛，可是看什么都不敢吃。”
街边烤红薯的香味顺风飘来，陆小凤吸了吸鼻子，却不敢贸然却买了。
他问：“刚才你怎么看出包子有毒的？”难不成紫君竟还是个使毒用药的行家？
剑离坐到他旁边，答道：“他虽然已经换过了衣服，可是身上的血腥味依然还在。”
陆小凤疑惑：“我并没有闻到。”如果对方身上真沾了血，他不至于一点都闻不到。
剑离垂眸，看着自己伶仃细弱的手腕骨，道：“我说的血腥味，用鼻子闻不到。”
他说得很含糊。可是陆小凤已经懂了，如果可以，他宁愿不懂。
这种对血腥的敏锐直觉必须得用鲜血来浇铸。
什么人对杀意最敏感？
那必定是杀手。这种人，连呼吸的空气都蕴含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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