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魇

有一个梦魇一直缠绕着她。

        炸弹在肖鹤云面前爆炸时，李诗情在指挥室惊慌地站起，疯狂地去敲打拉拽那扇通向外面却被锁死的门，陶映红不断怒吼着让她冷静，可她只知道自己的哨兵刚刚经历了一场爆炸，她想要到他身边去。

        她哭着喊着，语无伦次地说着求你，让我出去。

        没有人知道他的哨兵经历了什么，那种切肤的痛苦蔓延在她的四肢百骸，硝烟导致的窒息感与灼痛让她无法欺骗自己。

        只有她明白，只有她能感同身受。

        只有他知道，肖鹤云现在有多痛。

        不属于她的自责、悔恨与绝望的情绪在心头蔓延，她意识到那来自于此时的肖鹤云，他在自责，为什么没有再快一点。

        “老师，真的，您让我出去吧，我就看看他……”李诗情无力地敲打着锁死的大门，指节因为用力泛白，手掌却因为拍打看起来骇人的红肿，她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苦苦哀求，“求求您了……”

        “医护人员已经赶过去了。”

        回答她的永远只有这一句话，如何的祈求都没有用，那扇密码门将她牢牢的困在这里，李诗情跌坐在原地，伏在门边啜泣。

        一切陷入黑暗。

        于是梦境中的她来到了一个漆黑的房间，她只能看见那扇门，那扇她如何也敲不开，让她无法去到肖鹤云身边的漆黑铁门，它就那么孤零零地立在无尽的黑暗中，好似在向李诗情宣示威严。

        她想要通过链接点和肖鹤云对话，却无论如何也得不到回应。

        此刻开始李诗情无比想念肖鹤云宽大的手掌，那双手的温度刚刚好，能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李诗情在睡梦中哭着惊醒。

        这是肖鹤云不在的第二十二天。

        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李诗情认为肖鹤云还活着，因为他们的精神链接并没有被切断，只是她的一切想法再也得不到回应。

        肖鹤云在公会医院简单的救治后，被伦敦塔下达命令，移送到了更高等级的联盟医院，在外伤逐渐痊愈的情况下，他依旧没有醒来的踪迹，联盟医院无数次向李诗情下达离院通知，都被刘鹏帮她堵了回去。

        在李诗情的坚持下，肖鹤云被分到了一个单独的诊疗静音室。

        他就那么沉睡了。

        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进了无人知晓地虚无境况。

        半年之久。

        李诗情几乎每天都要穿越大半个城市去联盟医院看她，她在赌气，所以最开始是站在门口，透过门上很小的窗户口盯着病床上的肖鹤云发呆。

        某天刘鹏忽然将肖鹤云的资料袋拿给了李诗情，里面厚厚的一沓纸，详细的记录了肖鹤云从觉醒到现在的行动。

        “诗情，你不是一直问我肖鹤云为什么来嘉林吗，那个时候你刚去做完向导素二次采集，他那时候因为缉毒那个事受伤，感官失衡，几个向导都没给他摁下去，军队连夜筛选的匹配系统，正好找到了你的向导素，当时直接给他来了一针，好家伙，直接就好了……”

        刘鹏说完，又和她解释着自己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李诗情别怨肖鹤云，他不容易，端了毒窝之后就因为要保护直接人员安全被迫退伍，现在又遇上当年的涉毒人员报复社会……

        他后来还说了很多，李诗情记不清了，她只觉得肋下传来阵阵刺骨的痛感，好像将她的心脏反复揉捏，喉咙中是难掩的血腥味，她忍着泪点点头。

        原来那时候肖鹤云出现在她身后，是因为感受到了自己紊乱的向导素。

        “我不怨他，我觉得他是英雄。”

        后来她求着护士将她放进去。

        她会给肖鹤云削个苹果，佯装问他吃不吃，又自顾自地说，这么好吃的苹果，你不吃可真是太没品味了，那可便宜我了。

        她会和肖鹤云讲，今天在公会发生了什么事，比如刘鹏又挖苦她啦，比如陶老师今天因为小事又凶了她，有时候又和肖鹤云絮絮叨叨，说昨天晚上做了噩梦，肖鹤云什么时候起来哄哄自己。

        李诗情不喜欢他穿着病号服的样子，于是在一次探视中悄悄给肖鹤云换了衣服。

        刘鹏有时候在门口看着屋内的两个人。

        他的右手揣在口袋中，攥紧了一个金属物什，那是肖鹤云的烈士徽章，其实他早就拿到了，只是一直不敢给李诗情，他觉得如果真给这个女孩来这么一下，她可能就彻底垮了。

        李诗情偷偷摸摸给肖鹤云换衣服的样子在刘鹏看来有些刺目，让他的眼眶不住地酸涩，其实她不用这样，没人会管她。

        所有人都默认肖鹤云不在了。

        即使他还有呼吸，即使他还有生命体征。

        可他的精神图景彻底闭合了，他将自己永远的困在其中，陷入漫无边际的沉睡，在白塔的制度下，这些足矣宣告他的“死亡”。

        他们都在同情李诗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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